第46章 喵呜 …
y市的ink是国内规模最盛大的时尚盛, 每年都分两季举办,上半年在四月举行, 春夏主题,下半年在十月举行,秋冬主题。近几年ink和国际接轨, 门槛也越垒越高,逐渐成为贵族式时装秀,国内的维密和四大时装周。
此时十一月中旬,今年的时装周已经结束, 距离明年四月还有半年的时间, 但毕竟这么隆重的一个盛典,现在已经开始筹备了。
现阶段时装周的工作重心还在参展的服装上,模特还没有定下。
ink时装周一周的时间, 每天都有不同的时装秀展示, 苏鲤和t台模特不同, 她是平面模特,这样大型的秀场展示都是由t台模特来完成。
但在秀场展示之前,先进行的是时装的静态展示。
这个时候许多平面模特就有了用武之地,也是苏鲤主攻的方向。
江潋来找她就是为的这件事。
西餐厅内环境幽雅,舒缓的轻音乐淙淙流淌, 这个时间已经过了饭点, 餐厅里只零散坐着几个人,偶尔能听见餐具相碰发出清脆叮咚声。
“苏鲤,这次是个很好的机会。你也知道, ink不仅仅只是对时装品牌很重要,很多模特都借着ink跳出了国内圈子,或者往上再走一步。”江潋说着,惋惜地叹了声气,“如果不是缺少了这十年,你现在说不定都能跻身超模一列了。你现在条件有限,短短半年训练到t台模特的条件实在有些困难,不过好在秀场前还有静态展示。”
她又笑起来:“不过现在你的状态很不错,如果ink能大放异彩,以后接到一些小型的时装走秀也不是问题。”
苏鲤空白了十年,已经错过了模特学习、发展的最佳年龄,现在江潋给她上课,也最多起一个复习作用,做得再好,也达不到超模的完美标准了。
她想了想,说:“江老师,ink模特的报名一月才开放,还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你今天应该不止这一件事要跟我说吧?”
“嗯,这是指其中之一,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也是跟ink时装周有关的。”江潋放下刀叉,拿过纸巾擦了擦嘴,“就是代言人的事情。”
苏鲤愣了愣:“代言人?”
江潋双手搭在桌面上,笑眯眯道:“我已经给我的几个学生都写了推荐信给ink举办方,今天也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意向,如果有的话,我可以给你做推荐。”
顾昭行和何全先一步到餐厅,地点是他选的,订了个二楼的安静包间。
张浵来得匆忙,坐下还没说话,摆了摆手面带怒容地发了顿牢骚:“小顾,我跟你说,吴贺谵要是今天敢给你打一个电话,你不准接,一个都不要接。他是不是有病,我辛辛苦苦去摘的黑提子,回家一颗都没吃,就一下没看住,他全拿去送人了。”
顾昭行和何全对视了一眼,一个表情未变,一个露出了习以为常的神情。
“你说他送,送给你不是很好,偏要送给那些不相干的人,是不是有毛病,你说,啊?是不是有毛病!”张浵气得恨不得拍桌。
“……”顾昭行轻车熟路倒了杯清心静气凉白开给她,“师母,您别跟老师一般见识。”
“什么师母,你没有师母!”
顾昭行:“嗯,张老师,您喝水。”
张浵和吴贺谵是两口子,吴贺谵武戏班子出身,顾昭行当演员后受到的大部分指导都来自于吴贺谵,这要在旧年代还得称他一声“师父”,但吴贺谵不爱搞这些虚的,顾昭行平时就尊称他一声“老师”。
过了会儿,张浵顺过气儿来了,点的餐品也正好上齐。
“小顾,你给我发的那些想法我都看过了,大概明白了你想要的是个什么故事。”不知道是不是顾昭行的错觉,张浵说话时语调平静,切割牛排的动作却冷酷又凶残,“你确定第一部 作品就要拍这样的题材吗?说实话跟现在商业趋势相比是个小众题材,太现实了。要么赚翻,要么赔本,甚至赔本的可能性是赚翻的好几倍,这一赔可能是连响都听不着一点儿的。”
顾昭行泰然自若:“您说的这些我都想过了,没关系。”
何全也说:“张姐你就别劝他了,这话我也跟他说过不知道多少次了,他非不听,管他呢,反正咱也不是出不起这些钱,往里砸吧。是赚是赔,到时候让他自个儿承受结果就行了。”
“你这孩子……真是跟你师父一个德行,犟的。”张浵无奈,“行,你都这么说了,剧本我会尽快写出来,明年一月中旬之前应该就能完工。”
“谢谢师母。”
“……算了,师母就师母吧。”
正事谈完了,张浵看了看顾昭行淡淡的表情,忽然一笑:“小顾,我听岫岫说,你在追女孩子?是不是最近很火的那个模特小姑娘,叫苏鲤?”
顾昭行动作顿了顿,慢慢“嗯”了声。
“怎么样啊,跟我说说?”
顾昭行脸上浮出浅浅的笑意:“快了。”
张浵探究地看了他一会儿,饶有兴趣地道:“小顾,我看她现在签了你公司,你跟师母说实话,这部电影……考虑她了吗?”
何全听到这话停下进食的动作,古怪地望向顾昭行:“哥,你不是吧?”
顾昭行切牛排的动作慢条斯理,不紧不慢地笑了笑:“看她意愿。”
哐当。
何全惊掉了手里的刀叉。
半晌,他不可思议地询问:“你也跟我老实说,你是不是老早就这么打算了?”
回答他的是顾昭行一丝犹豫也没有的颔首。
何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是……不行,但你这是在给自己增加工作量和难度啊,苏鲤不是科班出身,拍戏又累,且不说演技打不打磨得出来,人愿不愿意都难说。之前邱望和她聊天的时候你也听见了,她对影视方面不感兴趣。”
顾昭行:“所以我说,看她意愿。”他一顿,抬了抬眼皮,平淡清浅的语气里透出一股莫名的笃定,“而且,邱望问她,和我问她,不一样。”
何全:“……”
何全:“哥你哪来的自信,吃牛排卡脑血管里了?”
顾昭行没搭理他。
西餐厅的人陆陆续续又走了几个,当中似乎有一两个往苏鲤这边多看了两眼,然后跟转头跟同伴讨论了几句,一边往这边张望一边走了,倒是没上前来,大抵是不确定遇见的是不是他们想的人。
付完钱,苏鲤和江潋正打算离开,江潋正拉着苏鲤说她这些年在国外的所见所闻,旁边楼梯响起脚步声,她抬了抬头,看见顾昭行从上面走下来。
和他一起除了何全,还有一位她没见过的中年女人。
苏鲤:“啊。”
顾昭行也看到她和江潋了,脚步顿了顿。
何全惊讶道:“苏鲤?你怎么在这儿,小唐和向希呢?”看到她身边的江潋,何全抬手打了个招呼。
“我让他们先回去了。”
苏鲤也没想到顾昭行和张浵也约了这儿,她没见过张浵,想了想顾昭行对她的称呼,依瓢画葫芦道:“张老师。”
张浵暗暗打量了她几眼,笑着应了声:“苏鲤是吗?小姑娘比照片里好看多了。”
苏鲤眨眨眼也笑了:“谢谢。”
两个人变成五个人,江潋好不容易回趟国,下午约了个老姐妹,出了餐厅抱了下苏鲤就走了,走前不忘叮嘱她:“推荐信我回去就给你写,你记得到时候一定报名啊。”
江潋拦了辆出租车离开,汽车喷着尾气驶远,顾昭行低头问:“推荐信?”
“ink时装周的一些事儿,”苏鲤说,“晚上跟你说。”
晚上跟你说。
苏鲤想到就顺口说了,没别的意思,也没刻意压低音量,何全听到这话吓得不轻,脸色大变,微妙又古怪的眼神来来回回扫射他俩。
张浵清咳了一声,没说什么。
苏鲤:“……”
苏鲤:“不是,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单纯的‘晚上’,没别的意思。”
何全:“我懂。”
张浵:“没事,年轻人,懂的。”
顾昭行:“嗯,我懂。”
“……”
苏鲤瞪着顾昭行:“你瞎凑什么热闹。”
顾昭行翘了翘嘴角,看上去有点儿开心:“我知道,单纯的‘晚上’而已。”
何全:“你俩都别说了,我真懂了。”
张浵:“哎呀……年轻真好。”
苏鲤:“……”
不,你们不懂。
苏鲤来的时候是小唐开着保姆车把她送过来的,现在要走没车了,张浵打出租来的,于是全场只有一辆车。
顾昭行的。
四个人,正好能坐开,何全司机光荣上岗,打算按目的地远近逐一把人送回家。
“张姐,先送你回去吧?”
张浵和苏鲤坐在后座,她正和苏鲤聊着天,忽然想到什么,手一拍:“哎,等等。小顾,你今下午还有没有行程?”
“没有了。”
“苏鲤呢?”
“唔?”突然被点名的苏鲤愣了下,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没有。”
张浵:“那正巧,何全,开去老房子吧。”
她没说具体地址,但何全听懂了,看向副驾驶的顾昭行:“老顾?”
顾昭行转头:“师母,怎么了?”
“今儿不是人多么,老爷子最近看了你那么多新闻,好奇你的近况,念叨你好几次了。”张浵说,“也正好,你那部电影的事情去找他聊聊看,还有……”她忽然意味深长看了眼苏鲤,笑笑没再往下说。
苏鲤完全状况外,不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很想问,但插不进嘴,就没说话。
顾昭行也看了眼苏鲤,看得她更不明白了,疑惑地“嗯”了声。
他没急着解释,冲她笑了下,对张浵点点头:“也好。葡萄在吗?”
“在啊,对了,岫岫和小沈不知道今晚上有没有空,岫岫刚拍完电影回来估计累着了,还没回来看过她爷爷,待会儿我打个电话给她。”
到这儿,苏鲤总算听懂一点了。
岫岫和小沈,显然在说云初岫和沈翊。
她往前推了推,大致理清楚了,张浵说的老爷子就是那位云逍导演了。
顾昭行“嗯”了声,看向苏鲤,总算跟她解释了一下:“云老爷子在东环外路住着,电影的事情我想去找他问问,你如果不想去,我让何全先送你回家。”
他顿了顿,后面那句——人多,就不说了。
但苏鲤看着他的眼睛,好像听到他没说完的一句话:晚上来找你。
怎么回事儿这个人。
她倒是无所谓,就是犹豫一点:“会不会打扰到他老人家?”她又不认识云逍导演,也没见过,贸然去是不是不太好。
“打扰什么,老爷子巴不得……”张浵瞥了眼顾昭行,看着苏鲤别有深意地笑,“巴不得多见见像你这样优秀的孩子。”
事情就这么敲定下来。
何全开着车往东环外路走。
一个小时后,车子已经驶离城市中心区,郊区的气温比城区低,但相应的,空气也变得清新多了。
何全的车停在小坡下,再往上就堵路了。
苏鲤没来过这边,路灯积了不少灰,可惜现在已经立冬,两边连绵上去的树木该秃的都秃了,剩下一些倔强的枯叶挂在枝丫上摇摇欲坠。
虽然挺凄凉,但有着初冬独特的季节美。
焦糖来到陌生的地方格外兴奋,一路走一路嗅,尾巴摇得欢快。
——半路,顾昭行问她要不要带焦糖来,说这边有只叫葡萄的金毛,可以带小焦少爷来社交一下,结识结识新朋友。
苏鲤就回去把焦糖牵上了。
云逍老爷子的两层带院儿的木制小独栋就在坡上面,建设得很有田园风光,屋前一个小院儿,院子里铺了草皮,摆着个木头狗窝,看着像手工做的;屋子后面刨了块菜地出来,附近还有片小湖,平时坡下小区里养老的老头儿老太太闲着了也会架着鱼竿拎着小桶过来钓鱼。
小院儿的栅栏门刚打开,从敞着的屋子里就跑出来一只毛色油光水滑的大金毛,跑出来一看这么多人,好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扑谁,转了一圈,锁定了和他长得完全不一样但同样四脚朝地的焦糖。
两只狗没有要打架的意思,苏鲤解开了焦糖的狗绳,焦少爷嗷呜一声,欢快地追着新朋友玩儿去了。
“怎么这么热闹啊?”一位戴着老花镜的老太太慢悠悠踱着步子从里头出来,“哟,这是谁家狗子这么俊呐?”
这老太太就是云老爷子的老伴儿,在场只有苏鲤是个陌生人,上前打了个招呼。
云奶奶特别好客,乐呵呵地领着她进了屋。
顾昭行问起云老爷子。
“老头子钓鱼去了还没回来呢,”云奶奶说,“现在天冷了鱼都不好钓了,估计小老头脾气上来,还没这么快回来呢。”
苏鲤听着她的描述,对这位德高望重的老艺术家有些好奇。
听上去是位很有意思的老人家。
“奶奶,还有鱼竿吗?”顾昭行问。
“有的,怎么,你要去找他啊?”云奶奶一边说一边往杂物间走,要去给他拿鱼竿,嘟嘟囔囔地编排道,“你要去了,那老头儿肯定更不乐意走了,小年轻看着,他就爱现,也不知道一天到晚现点儿什么。”
云奶奶找出来两幅鱼竿,给了顾昭行和苏鲤一人一把:“小姑娘没来过,跟着小顾一块儿去玩儿玩儿,顺便你俩看着点儿时间,差不多了就把老头儿给抓回来,管他钓没钓着,今晚上又不吃鱼。”
苏鲤接过鱼竿,心说奶奶还挺朋克呢。
小湖泊离房子大概两三百米远,走了一段距离,地势渐低,延伸出去一片小草坪,冷空气吹得原本绿油油的草坪也变得枯黄,低落下去的枯草最后没入一片澄澈湖水中。
湖边就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拎着个小马扎坐在边儿上看书,鱼竿架在旁边,鱼线静静地钉在水里,没个动静。
顾昭行和苏鲤也人手拎了个云奶奶发的小马扎走过去。
脚步踩在枯黄草地上发出沙沙的响声,云老爷子耳朵还挺好使的,听见声儿回头,往下扒拉了扒拉老花镜:“昭行来了。”他的视线顺着一移,看了苏鲤两秒,苏鲤打了个招呼正准备自报家门,老爷子就笑了,“是苏鲤吧?”
苏鲤:“您知道我?”
“前段时间新闻那么多,我都记住啦。”
想到从车祸事件开始就接二连三冒出来的乱七八糟的新闻消息,苏鲤站在这位老艺术家面前,觉着有那么点儿羞愧。
云老爷子似乎看出她的想法,呵呵一笑:“现在新闻都爱乱写乱说,小丫头瞅着就是个心灵明镜的孩子。你认识岫岫吧?她还给我看过你拍的那些摄影作品,很有灵气。”
急转而上被这么一夸,苏鲤又有点儿不好意思。
换做平时她就习以为常甚至臭不要脸附和着淡定地夸夸自己了,但面对云老爷子她自觉面儿不够大,还是别搞什么骚操作了。
顾昭行也是第一次见她这样,好像发现什么有趣的新事物似的,黑眸一直盯着她瞧。
苏鲤拿马扎往他身上警告性地怼了一下。
不算小动作的小动作被云老爷子尽收眼底,老人没作声,心里感叹了下年轻真好,乐呵呵地让两人在身边坐下。
下午阳光微淡,风势被周边树木挡了挡,倒不是很大。
“昭行,今天怎么想起过来找我这老头子了?”云老爷子合上书放在草坪上,把鱼竿拿过来拎着了。
苏鲤很少钓鱼,坐在最边上撑着下巴懒懒地盯着湖面,耳朵听着他们聊天。
顾昭行说:“我今天和师母聊了聊剧本的事情。”
“哦,这个啊,我听小浵提过,怎么样?”
“定下来了,师母说一月能出剧本。”
“行,挺好的。”云老爷子挺欣慰,“那还有什么事儿?”
顾昭行看向老爷子,谦恭道:“想请您指导一下。”
云老爷子一听就笑了:“该指导的都指导过了,剩下的还得靠你自己实践。”
“不是指导我。”顾昭行说。
“哦?那是指导谁?”
苏鲤的鱼竿忽然动了下。
她“唔”了声,身子坐直了些,准备拉杆。
“女主角。”
“女主角?这就已经定下主演了?”云老爷子来了兴趣,“想让我指导什么?”
顾昭行道:“还没定下,她不是科班生,没学过表演。”他顿了顿,“我不确定她愿不愿意演,但我很希望是她。”
苏鲤注意力都在自己钓了个什么玩意儿上,没大注意听旁边的动静。
倒是听到什么女主角。
顾昭行语气不自觉放柔了点儿,语焉中的暧昧哪儿逃得过活了快一辈子的云逍导演,老人往苏鲤身上看了眼,笑道:“打磨演技?这事儿你自己来也行。”
顾昭行摇了摇头:“不行。”
这话苏鲤听清楚了,她转着轮子,顺口说了句:“顾老板,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啊。”
以后那啥生活都没个保障,她岂不是很亏……操,苏鲤你在想点什么!
苏鲤有点儿口干舌燥,转轮子的速度快了点儿。
云老爷子被她逗乐了。
顾昭行看了看她,有些无奈的样子,对云老爷子说:“我怕我会忍不住假公济私。”
唉,年轻人啊,真好。
云老爷子再次感叹了一下,出声儿叫苏鲤:“丫头。”
苏鲤一拉杆,被突然一叫分了下心:“云导,怎么了?”
云老爷子:“想不想拍电影?”
啪。
苏鲤“哎呀”了声。
云老爷子:“……”
顾昭行:“……”
被钓上来的大鲤鱼扭动着肥美的身姿从顾昭行脸上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