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汪呜 …
苏鲤和徐岩约了上午九点, 工作室里没有会议室,她直接带着人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关上, 自从徐岩进门后就安静如鸡的众人立马脑袋一凑,扎起堆。
“你们有没有觉得那个人很面熟。”阿昌神色肃穆。
“是,很面熟。”杨晟点头, 同样肃穆,“长着一张易惹事的脸。”
“比如,搞坏别人相机和三脚架之类的?”
“嗯……”
沉默两秒,所有人神情肃穆:“嗯……”
“所以, 他来干嘛的?”
“来应聘啊。”守在前台的阿晗说, “我整理简历的时候看到他的了,老板还说留一留呢。”
大伙儿:???
老板是不是被什么附体了?
居然没把他直接丢出去?
办公室里。
苏鲤倒了杯水放到徐岩面前,然后绕到办公桌后面坐下。
“谢谢。”徐岩收回好奇打量办公室的视线, 坐在前面有点儿拘谨地笑了笑, “我还以为我的简历一定会被打回来的。”
“上次的事情不论, 你的摄影技术挺不错。”苏鲤说。
提到这个,男人脸上露出了歉然之色:“上次实在是不好意思……”
苏鲤问他:“既然你是摄影师,完全可以租个棚子自己给父母拍照,意义还大些,怎么还宁愿花钱找别人拍?”
“话是这么说……”徐岩无奈道, “你也知道, 越熟悉有时候反而越麻烦。他们都嫌我来拍不够正式,觉得我拍着跟玩儿似的。”
苏鲤不置可否。
这个现象在她家是不存在的。于莺女士和苏青友有什么拍照的需求,甭管大事儿小事儿, 第一时间就会来找她。
大事儿付钱,小事儿白干。
十分和谐的默认规则。
“那后来呢,照片儿拍了么?”苏鲤随口问。
聊了这么几句,徐岩的拘谨已经稍有缓解,笑笑说:“找了另一家影楼。”
“你来我这里工作,你母亲不生气?”
“她不知道。”他回答得很快。
苏鲤往后倚,懒懒地问他:“找个工作还要瞒着家人,以后你母亲知道了,又跑来我这里闹怎么办?”
“我不会让她知道的。”徐岩信誓旦旦。
这话就说得有趣了,苏鲤扯了扯嘴角,把他的这句话意思拆分解析了下:“也就是说如果她知道了,很有可能又来找麻烦,而你根本没有应对措施。”
徐岩像是料到她会这么说,表情变得有点儿困扰和无奈:“上次的事对你们来说是个无妄之灾,我母亲那边,回去之后我也好好跟她沟通过了,她性子就是比较倔,知道自己错了也不会低头,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我很难改变她的想法。”
哦。
苏鲤听懂了,就是“反正现状就这样我也没办法啊”。
苏鲤直截了当:“那你可以不来我这儿。”
徐岩这回是真愣了,应该是没想到她这么直接。
苏鲤又说:“你的简历很漂亮,惊鸿映画不是你唯一的选择,也不是你最好的选择。”她顿了顿,眸微微眯起,一字一句缓慢问,“可为什么,你一定要选惊鸿映画呢?”
“而且,我问了我的一些朋友,有两个知道你,他们说——”看着徐岩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苏鲤唇边笑意更深,“之前有几个工作室都聘请你,你都拒绝了,怎么现在对惊鸿映画这么执着?”
“这是因为——”
“还有,”她打断徐岩,手指在桌面点着,身子往前倾了倾,望着他的眼睛,“一般人,怎么会想到通过杜庭晚来找我?”
这是苏鲤刚刚反应过来的。
平时和杜庭晚相处得太自然,她差点儿忘了,以第三人称的视角——在不知情的外界眼里,她和杜庭晚一直都是关系不好的,甚至到现在都还有她曾经在片场打过杜庭晚的传言。
她不大经营微博,平时除了发点儿焦糖的照片,微博唯一的互动,就是转发惊鸿映画官博的一些消息,连赞都没给别人点过,更别说和杜庭晚来些什么姐妹情深的互动了。
杜庭晚就更不会来找她互动了。
她很忙的,每天都奋斗在卖衣服给网店拉人气的第一线,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恨不得把整个微博热搜都买下来,全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轮播她某宝网店的网址。
是个事业心强烈到让人流泪的前演员,现网红。
她倒是有给苏鲤的几条晒狗微博点过赞,但此举立刻就引起了一些吃瓜群众的敏锐注意,然而当他们发现苏鲤并没有打理过杜庭晚的时候,另一个全新版本的流言就悄悄传开了——杜庭晚被苏鲤打怕了,成了苏鲤的舔狗,然而苏鲤鸟都没鸟过她。
杜庭晚刷到这些传言的时候就笑了,笑得东倒西歪全无形象。
然后跟苏鲤绝交了一分钟。
她是这么说的:“不行,阿四,我不太服气,这一分钟换你来舔我。”
苏鲤不仅没有舔她,甚至还取关了她的微博。
杜庭晚疯狂嘤嘤嘤都没能让她重新关注回来。
她俩是纯粹感情好闹着玩儿,还玩儿得很开心,但苏鲤取关这一举动在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看来,简直就是:杜庭晚舔狗实锤。
后来由于两方都没对这些暗戳戳的言论有任何反应,渐渐的也就平息下去了。
只留下了“苏鲤和杜庭晚关系不和”的言论始终传播。
所以苏鲤的疑问来了,在这种言论影响下,徐岩是怎么会想到从杜庭晚那儿谋取便利的?
杜庭晚总不可能主动拉个不熟的人就说:我跟苏鲤关系很好的哦。
要真这么傻逼,苏鲤早就跟她绝交了,不然自己的智商都要被拉低。
徐岩显然也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下,停顿两秒,舔了舔下唇,说:“我只是觉得,网络世界光怪陆离,说什么的都有,很多时候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所以就想……或许你们之间的关系也没有网上说的那么差呢?然后稍微打听了一下,就……”
他说的时候卡了两下,不太连贯,有一种微妙的,边想边说的感觉。
苏鲤拖着长音懒洋洋“哦”了声,轻飘飘道:“所以,你没事儿打听这个做什么呢?”她笑了笑,像是无心调侃了句,“你这说的,好像自己是个记者一样。”
徐岩猛地噤声。
苏鲤也不管他的反应,不紧不慢地从保温杯里倒了杯玫瑰茶——顾昭行昨晚赖在她房间睡了一晚上,堂而皇之地霸占她另一半床,把她气得不轻,然后这狗男人一大早就起来给她做了早餐,泡了玫瑰茶,美其名曰,赔罪。
一想,还是有点儿气恼,她压了压唇角,不动声色地把杯子里还热乎的玫瑰茶慢慢抿完了。
而后她放下杯子,看向徐岩,一改先前似有似无的压迫感,真心实意地对他一笑,就像个正常的面试官那样说:“你的情况我基本了解了,我得好好想想,你先出去等一会儿吧。”
徐岩的面色显然没有刚进办公室时那样明朗,或许是不知道说点儿什么,嘴角扯着和先前一样的温和弧度说:“上次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
苏鲤只对他笑了笑,模棱两可地没有应声。
等徐岩出了办公室,苏鲤给阿晗打了个电话。
阿晗接到电话很疑惑,刚要开口,苏鲤先一步截住了她的话头:“别出声儿。”
乖巧小阿晗默默闭上嘴,把冲到唇边的声音咽了回去,一头雾水。
苏鲤说:“待会儿阿昌他们跟徐岩聊天说了点儿什么,你稍微记一下,然后告诉我。”
好像在搞潜伏哦。
阿晗想着,飞快瞟了眼徐岩,虽然不知道发生聊什么,还是有股淡淡的当二五仔的刺激感涌上心头。她跃跃欲试,嘴里应了声:“好。”
苏鲤挂了电话。
今天工作室难得清闲,只有冯冯几个修片人员坐在电脑前独自秃头,其余闲人表面在自己找事儿干,实则密切关注着苏鲤办公室的一举一动。
尽管看不见里面。
终于,他们等到了门打开。
徐岩出来的一瞬间,现场气氛微妙地往下掉了一格。
对着一双双打量的目光,徐岩也有点儿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杨晟和阿昌是两个没什么顾虑,也按捺不住好奇心的人,屁股贴着办公椅双双一滑,双人花滑似的滚到徐岩面前。
杨晟:“兄弟,怎么样,被我们老板拒绝了吧?”
阿昌:“我就觉得你这不行,好端端的怎么就偏挑咱们这儿呢?”
蒋明卓:“行了你俩,有点儿礼貌,往后退。”
双人相声花滑组合滑着办公椅,啧啧摇着头退开了。
典型的那种游戏开打前一定要上来撩两句垃圾话的皮痒选手。
“他俩就这样,贱呢,”蒋明卓勾了张凳子给徐岩,“你别理他们。”
“没事。”徐岩摇摇头,“上次确实给你们添了很大麻烦。”
“行了,过去就过去了,反正你们钱也赔了,弄坏东西的也不是你,放宽心。”
徐岩笑笑,迟疑了一下问道:“他们刚刚说的话……苏老板会不会很在意上次的事情?”
蒋明卓并不知道他和苏鲤在办公室里聊了什么:“你们刚刚在里边儿说话,她没提?”
“没有。”徐岩说。
“稀奇了,”蒋明卓惊奇道,“她居然这么豁达了?”
徐岩不解:“怎么,苏老板难道很……”他犹豫了一下措辞,很小心地说,“记仇?”
蒋明卓正要说话,阿昌滑着椅子又凑过来了:“什么记仇不记仇啊,你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咱们老板那不叫记仇,那叫铭记历史你懂吗?那记忆力,再有一本史记,绝对是她来编写的,还能给你整个完美还原现场!”
杨晟也凑过来:“可不嘛!”
“就我们老板这心胸,人都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嚯,她是胸怀大海鲸徜徉!这格局,你就说谁能比吧?”
“没人能!”
徐岩:“……”
一时之间竟不知这是在真情实感吹彩虹屁,还是在以夸张手法进行控诉。
吴永踹他俩的椅子,哭笑不得:“要不给你俩再整个小桌,整俩话筒?”
阿昌:“那我要个红木的。”
杨晟:“我看行。”
吴永:“我看你俩挨打也挺行。”他说完,看向徐岩,“让你见笑了。”
徐岩笑道:“没有,你们工作室还挺有意思的。”
“嘿,这话舒服了。”阿昌还没走,“说到底,还是多亏了我们有个有意思的老板。”
蒋明卓终于表示了赞同:“这倒是。”
徐岩好奇道:“怎么说?”
杨晟:“也就你刚来,之前还让老板损失那么大,所以一时之间触摸不到她有趣的灵魂。”
阿昌:“老板要是招了你,你就知道了。跟着咱老板,以后有酒喝有肉吃,大腿那都是数不尽地往咱这儿来。”
“大腿?”
“是啊,”阿昌说,“你应该知道咱们工作室跟顾昭行合作了吧?”
“知道。”
“这就不说了,稳得一批的甲方爸爸。除了顾昭行,咱们还经常接一些大牌明星的拍摄工作,就拿于芮来说——于芮你知道吧?她都来过咱们工作室!”
徐岩显然来了兴趣:“于芮都来过?怎么没听说过?”
“不一样,于芮来可是直奔咱们老板去的——”阿昌一脸与有荣焉的骄傲,话说到一半,阿晗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不好意思,徐先生,我们老板的意思是,您的面试没有通过,今天辛苦你跑一趟了。”
通知来得十分突然。
突然到阿晗好像都有点儿匆匆忙忙的。
眼看热起来的场子一下子鸦雀无声。
“——呃,兄弟,看来你凉了啊。”阿昌紧急刹车,半晌尴尬憋出这么一句。
其他人也一时组织不出语言。
徐岩愣了愣,有些诧异,看了眼紧闭的办公室门,问阿晗:“苏老板有说原因吗?”
阿晗:“没有……总之,徐先生,很遗憾。”
“……”
似是整理了会儿心情,徐岩无奈站起:“没事儿,谢谢,那我就不多打扰了。”
他又看了眼办公室门,若有所思地凝了一秒的眉,再次道了声别,也不多逗留,走了。
剩下一室的人面面相觑。
良久,杨晟怅然叹道:“人海茫茫,缘深缘浅难强求,人生如是啊。”
阿昌:“呕。”
徐岩离开一阵子后,苏鲤才从办公室里出来。
一眼就瞅到阿昌和杨晟两双难以忽视的闪亮八卦眼,她一巴掌罩住一个面门:“别问,问就扣工资。”
两名奋斗在攒钱买房一线的小社畜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何等恶毒的威胁!
两人敢怒不敢言,静悄悄退场。
这还不算完,离开时苏鲤对阿晗说了句:“下个月给你涨工资。”
杨晟:“……”
阿昌:“……”
柠檬为什么这么酸?
因为是他们变的。
苏鲤没理身后两双幽怨的视线,离开下到停车场,找到顾昭行的车,拉开副驾驶坐了进去。
顾昭行今早上送她来,横竖没什么事儿,就一直在这儿等她。
她下来得比预计时间晚了点儿。
“怎么样?”她进来后就瘫在座位里吐了口气,顾昭行伸手按在她太阳穴揉了揉,“很棘手?”
“倒也没有……”苏鲤心安理得享受着顾老板的按摩服务,“徐岩这个人,真的有问题。我拒了。”
他像是有所预料:“嗯。”
“你就这个反应?”
苏鲤不太满意他平静如水的回应,昨晚上为这事那样儿闹她的是谁,现在这么淡定,哪儿这么闷骚的。
手离开太阳穴,顾昭行捻着她的鬓发把玩,说:“我查过那个徐岩了。”
“嗯?”她第一反应是何全又辛苦了,“结果呢?”
“他简历上的经历确实是真的,但有一点他没写进简历里。”顾昭行嗓音微凉,“以前他在一家报社工作过,时间不长,只干了一个月就被辞了,之后才一直当着自由摄影师。”
“他待过的那家报社,现在已经关了。是家娱乐报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