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下人?买人?
有时候真的很难想象, 在古代封建制度下,人口买卖居然也是救济灾荒的一种方式。比如现在, 当北方各处都传来雪灾的折子,十来个城池都遭遇雪灾之际,人市猛地就红火了起来。就是官牙也频频出击, 为人口买卖创汇创利。
当然这里头也有许多的因素。一来官府救济即使有了冰屋等措施,常备仓却已经空了七成,在这样的情况下,眼见着离着开春还有不少时间, 施粥的事儿眼见着就快不能持续的情况下,有些力不从心的各级官府用鼓励各处的富户采买下人,来解决粮食问题是其一。再来就是因为这灾民聚拢一处, 品行良莠难分,治安上难免就有些不好,用这样的法子分散些人流,以求安生也是没法子。还有第三,这遭了灾的人家,多是本就家境不好, 屋舍简陋, 甚至生存艰难的人家,即使这一个冬日顺利度过,等着开春,重新起屋子等事儿依然是个大问题,在这样的情况下, 若是卖身大户,图个容身,也是一条出路。
有了这么几点,反过来再看这人口买卖,即使是焦裕丰也说不出什么不好的话,更不用说他自己也是这一次要采买人口的人员之一了对吧。
是的,焦裕丰家已经有了下人了,还不是一个,而是一家子四口人,一个老头,一对夫妻和一个小子,这一家姓赵,赵老爹已经50了,两口子不到三十,而那小子根子不过是7岁。
看到这个岁数分布,想来明白的人也能想到,这样一家子,壮劳力就赵全一人,本就日子难过的很。这一家子以往全靠家中3亩地过活,可这一个雪灾下来,不说房子塌了,就是老爹也得了寒症,奄奄一息,不得不卖了家中的田地看病。可这样一来,这日子越发的难熬起来,说一句不好听的,若非朝廷救灾施粥及时,不定一家子成了什么样呢。
所以想要寻个出路也就不稀奇了。只是他们平民百姓当了这么些年,猛地去卖身当奴才,老人也就罢了,这孩子。。。当爹妈的哪一个舍得就这么将儿子的命给卖了?所以当正巧听到焦大在城门口处托人再问签契约的下人的时候,这赵全立马主动上前,应了这一份差事,甚至还表示,他们老的无所谓,哪怕死契也能应承,只要答应儿子签十年后能赎身,方便娶媳妇就成。你说都说到这份上了,焦大能不满意?
更要紧的是,这人还特别的会来事儿,在听说焦大不但是帮着侄子家找人,自家也要寻人种地的时候,甚至还很有眼色的表示,他能帮着介绍其他熟悉的,种地手艺不错又本分的人家。而且领来的人还确实十分的合适,一家子6口,老两口家两个壮年汉子,外加一个儿媳妇,一个大孙子,从看门的,驾车的,做饭的,种地的,清扫的,放牛的,能让焦大从家里到乡下那小宅子里所有的活计全包了。
这样一个人,再加上边上还有熟悉的城门兵丁作保,有户籍根底可查,你说焦大能错过了?自然是立马给自家侄子送了过来。
甚至因为后来这赵全介绍的一户人家看着也老实,不像是放出去就不知道好歹的,焦大还特省心的除了将老两口放到自家城里的宅子帮着做饭看门什么的,剩下的四个,一并带到村子里,让他们住在自家小院的倒座,由焦裕丰帮着照看,好方便他们开年种地干活。
所以啊,当当当,我们的焦裕丰和焦世博父子,如今也算是用上了下人的大户了,看的全村的人都眼红不已。像是春爷爷,就难得的和自己亲家在家里说起了这表侄子不到一年的发家历程。
“焦大那老小子,还是有些福运的,当年他去当兵,多少人说会不来了,可他就愣是从那死人堆里爬了回来。不但是如此,居然还混了个亲卫的身份,还是跟着那样的人家,在城里立住了脚跟,这在咱们这样的苦哈哈人家里,也算是少有的本事了。”
“可不是,战场上靠着功劳博出头的毕竟是少数,几万人里都未必能出一个,能混成这样,也算是有能为的。”
老方头在这村子里住的久了,耳朵里不知道听了多少焦家的事儿,心下本就有些羡慕,更不用说最近自家儿子还跟着焦裕丰在山上学着套兔子呢,这可是大人请,不说这以后冬日多一门来钱的本事吧。好歹因为这个,得了兔子肉什么的做了一家子一起吃,兔子皮鞣制了给一屋子老少做衣裳什么的,让他们在这亲家这里借住也就不那么躁得慌了。这样的人情,难道还不值得他帮着说一二句好听的?所以这话说的那是相当的可以。
“我原想着,有了焦大,往后再不济,这老焦家即使后人在不济,也不会太差,毕竟那老小子本事,虽说二郎他爹妈依然没了,可这孩子却保住了,一年年的,日子过的也算可以,甚至因为他,咱们村子里的人到了京城,也不用担心糟了欺负没个说理的地方,足够了。可不想一个不错眼,这连着二郎都本事了,就焦大那官身,旁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还能不知道?那是二郎那孩子先想到的,而那焦大也是个机灵的,居然靠着这个,混了这么一个好处来,有了这一个身份,往后还怕啥?要靠山有靠山,要身份有身份,以后啊,那老小子后福长远着呢。”
说到焦大的官身,春爷爷也是喜不自禁,从此以后,哪怕谦虚些,自家那也能沾光,对外说有一个官员亲戚了,这样一来,孙子将来不管干什么,都有底气,就是娶媳妇也能比旁人容易些。你说春爷爷高兴不高兴?
当然了,这赞家底都事儿还是要干的,这个二郎那孩子比他大伯都强些。
“往年也没觉得二郎有多本事,可今年这开荒的事儿一出来,我才知道,这小子心里是个有成算的,只怕对着那山坡地不知道打了多久的心思了,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利索的将事儿给弄好了。唉,我也就是人老了,当时也没想到能有锤子,没跟着也弄上一些,不然这会儿,能留给孩子的只怕更多些,好在不是再没机会,等着开了春,那小山头上的地方,我怎么也不能错过了,哪怕是和二郎借呢,也要弄上几亩,那以后锤子。。。”
给外孙子攒家底?这个老方头听着立马竖起了耳朵,不过转头又想了想,对着亲家说到:
“你这老胳膊老腿的,有这2亩地,还有这屋前屋后的药材就够忙乎了,再有地可怎么种?能忙的过来?”
“忙不过来,我又不是铁打的,可是啊,亲家,你看看二郎,这买人种地的事儿干的漂亮不?我这买人是不成,可请长工短工的,总是成的吧,这么一来还怕种不过来?即使开荒难了些,请人价钱多了些,可就今年这灾荒,到了开春,还用担心请不到人?只怕到时候有的是人干。而只要开出来了,再请人有什么难的?那可是三年不用交税的地,怎么也亏不了。”
也是春爷爷如今有了底气,有表兄弟的官身镇着,不怕人欺负他们老的老小的小,有表侄子手里有银子,不用担心不凑手时没处周转,不然他是再怎么也不会打这样的主意。
方老头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忍不住跟着笑了,一边点着头,一边说道:
“也是,如今你腰杆子也硬了,确实能这么干,再不济还有这么一门好亲帮着兜底呢,等着三五年后,这日子自然也起来了,不说多,只要有个十亩地,你们爷孙就能过的很舒坦了。”
“可不是,我都想过了,等着到了明年,有了十亩上下,那这日子。。。这院子里的果树,前后的药材,能混点日常花销,油盐布料基本都够。吃鸡蛋荤腥的,家里也有自己养的,还零碎能卖些钱。如此一来种地得的,除了余下自己吃的,剩下的怎么也能一年攒个几两下来,若是地养的好了,一年七八两都有可能。再加上
我这采药什么的,在零碎的得些,便是以后送了锤子去正经读书,也尽够了。若是孩子没什么读书的天分,就让二郎帮着教,识字算账的本事有了,将来再托了他们家,帮着寻个营生就是,我也不用发愁将来我走了,那孩子没个着落。唉,这个说远了,就说这攒钱的事儿,我寻思着,这银钱攒上几年,这屋子就能重新翻修,盖上厢房什么的,再努力一下,连着锤子娶媳妇的聘礼基本也能得了,亲家啊,你说,这样成不成?”
你说成不成,你都算的这么清楚了,让老方头怎么说?除了点头还是点头,然后看着那笑的和菊花一样的老脸牙疼。暗暗寻思,自家是不是有些不上进,怎么就没这么些个算计呢。有心想学着也算算吧,一掰手指头,又发现,就是他们想算计,好像也没这老头这么一门亲戚实惠,若非这亲戚靠谱,像是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起得来?这样一想,对着这亲家倒是也忍不住羡慕了起来,到底是有后福啊,老了老了,眼见着就要没人送终了,孙子让自家送回来了,家业也有亲戚帮忙看顾拉拔了,这不是后福是什么?
这样一想,看着春爷爷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别看春爷爷年级大了,这眼神还是很好的,看到亲家这样,他是真高兴,感觉自己往日因为家业不兴而有些低一头的帽子那是一下子就没了。甚至在看向那焦裕丰家门口刚出来的,正在清扫的赵老爹的时候,还忍不住妄想了一下,这啥时候若是自己有本事,将家业也翻上几番,那是不是给自家小子寻个有身契的伴当。。。
不对,这事儿还真是有可能,听说这近来城里慈幼院多了不少的孤儿?若是寻上一二个和孙子差不多年级的。。。嗯,这个好像可以想一下,即使不寻这样的,寻个老实的祖孙签个身契似乎也是可以的啊,毕竟自家有靠山,不怕人家欺负,更不怕人跑了,若是这样,即使地多些,即使活多些,好像也不担心了。。。
老头越想越觉得乐呵,越想越觉得能琢磨的法子不少,心下有些痒痒的,想着什么时候去寻了焦裕丰,好生的询问一二。与此同时,他又忍不住感慨,只觉得这老焦家起来,好像连带着自家的运势也一并起来了一般。
春爷爷这里的心思且不说他,村中其他人家一个个的因为焦裕丰和焦大买人的事儿,一个个的也有了不一样的心思,比如隔壁的王大娘,就想着是不是去托了焦裕丰,往那些日子不好过的灾民里寻个儿媳妇,因为他家老大家的媳妇,当年没出什么聘礼,可偏偏如今谁都知道他家日子好过了,那说亲的人家,一个个的都开始长了大口,弄得她一肚子火不说,连着大儿媳妇也有些不对劲,生怕弟媳妇进门,因为这聘礼高给脸色看。为了这个,日子都过的不太平,所以才有了这样的想法。可着挑还不用花销太多银钱,这么好的事儿往日可碰不上。
而她这样的想法,不仅是他家有,就是二奶奶,也有这么一个苗头,似乎是想给她家的刘善哥寻个童养媳。今年善哥儿可是十岁了,寻个差不离的回来,不用养几年就能成亲,省多少劲啊。哪怕是买的呢,也比正紧娶媳妇方便不是,这样的寡妇奶奶加孙子,寻常婚嫁市场上行情可不好。
还有赵老爹家的五子,开年也二十了,一家就父子两个,连个帮着说亲相看的人都没有,这一遭也是个出手的好时机,还有。。。
七大姑八大姨的焦裕丰父子没遇上,可这亲戚邻里的,因为他家这买人的事儿,起了无数的心思,自然也有无数人寻上门来,想让他帮忙,弄得焦世博在屋子都想偷笑,这都成什么了?怎么感觉他家这都快成婚介了?真是没有想不到,只有碰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