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深夜。
在坠入梦境的前一秒,似乎听到了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欢呼,尖叫,最后,还有几句很清晰地声音。
说什么?
他们在说什么?
“wind....”
“wind....wind!!”那仿佛是在偌大的现场,从零散到逐渐统一的呼唤,最后汇成了最为响亮的声音。
“教友 only wind!”
最后,那些声音逐渐减弱,变成了一句句温柔的祝福:“要幸福啊,我们的全郗。”
“一定要,幸福啊。照顾好自己,即使,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
“一定要哦,这样的话,我们才会放心。”
那是宣布退圈的最后一场演唱会,他们久久的在台下注视他,那样专注的目光中,像承载了他们所有真挚又温暖的感情。
那最后送给他的一份语音礼物,很长,有许种不同声音,有女声也有男声,低沉的,温柔的,明朗的,羞怯的,一声接着又一声,也在最后统一汇成一句话的语音。
“教友 olny wind。谢谢你,全郗,曾来到我们的世界。”
那些祝福和希冀,就像是某种汇聚而成的力量,冲破了时空的枷锁,再度清晰的涌现出来。
拉的严实的窗帘透不进来一丝光,黑暗中,全郗慢慢从床上坐起身,肩膀微塌,捂着眼睛在安静的空间里轻轻的喘息着。
等他放下手,缓缓的睁开眼睛,眼底只剩一片浅淡的光泽。
黑暗包容着一切,同样也可以吞噬一切。
而他像是永远被此禁锢,被包容着,被吞噬着,然后在这样的黑暗中,不断下沉。背负着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回忆,这样的活着。
于是越是在这样的深夜里,越是愈发沉重的喘不过气,那些白天所被掩藏压下的情绪,就像有意识的在这种时候疯狂反扑上来。
也许是曾经习惯了,忍耐情绪到自己都毫无所觉的地步,所以现在这种反弹的感情才更加深刻。像是沉重的外壳被重力击打下,连带着撕扯皮肉,久久不散的疼痛。
可恰恰又是因为如此,正切实证明了他在活着。身体里的血液还在流动,心脏也还在跳动。
人的驱壳有时候真的比想象中还要坚固不催。
或许比起麻木,这样更好。
全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一直在走,走过了漫而孤寂的时光,走过短而喧嚣的人群,甚至现如今的他也曾踏过了死亡的沙丘。
他以为会有答案了,可是实际上他没有,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不想要费心去探究这种毫无可寻的答案了。
他等不来救赎,也无从逃避。
全郗慢慢躺下去,内心的波澜被深深覆盖,只余一片平静。
一切都只能习惯,别无选择。
重拾练习生的日子,其实比全郗想象中要好接受一些,毕竟对于他来说,这并不算是重头来过,那是曾经日日夜夜用汗水凝结而成,已经融入骨髓也无法彻底忘却的身体本能。
在音乐中,在舞台上,什么都不需要去想。
因为在这种时候,只需要去做到最极致的表现就够了。
糟糕的现实也好,繁杂的事物也好,难以忍受的疼痛也好,在此时此刻,都将会被暂时忘却。
是啊,他已经撑过这么多年,没道理要跌在这里。
来到这个世界当了练习生以后的日子,于全郗来说过得有些快。
不过是眨眼间两个月便悄然逝去。
这是当他某天拿起手机翻开日历时发现的。
过得这么快吗?
音乐声停,单膝跪地的少年一手抵着地板,一手放在膝盖上,垂着头微微喘息着,周身的气场从方才的肆意外放,又再次变得平静下来。
刚练习完的他慢慢坐到练习室的地板上,拿过毛巾,即使是不易出汗的体质,也禁不住将近六个小时几乎没有停顿的练习。
宽大的练习镜中印出坐在地板上的少年,细碎的刘海已经带着湿意,鼻尖上也冒着细密的汗珠,只是下一秒就被主人抬手用毛巾逝去。
按停了音乐的老师走过来拍拍他的肩,嘴上不说,心里却忍不住再一次发出灵魂的质问,社长到底哪里找出来的这孩子?
自身能力过于优越就不说了,这种刻苦认真的态度才是最让人欣赏的。
因为年龄最小,又极为沉稳懂事,加上之前无意问起得知这孩子并没有家人这件事后,整个公司上下包括社长,现在哪个不是明里暗里把这孩子当成了自家孩子来宠。
不光是练习生们见到他喜欢有事没事缠着他逗逗他,工作人员都喜欢吃饭的时候和这孩子说说话,关心关心他。
是越相处越让人放不下的孩子,比起喜欢,还有更多的是心疼。
才不过17的年纪,被人偶然问及家人却已经能够平静的说:“没有,他们很早就过世了”这样让人心酸的话。
明明爱撒娇也没有关系,却总是独立的不会麻烦别人。像是早就因为一个人跌跌撞撞在这世间生活,而已经习惯用一层又一层的堡垒将自己包裹起来那样,学不会向别人寻求帮助。
是这样一个不懂得示弱,甚至坚强的过分的孩子。
也是属于他们公司的宝藏,他们“diamond”的宝藏。
“全郗呀,我说的你都记住了吗?”李载勋无奈的敲敲桌子,明明是个公司的社长,但对于面前的少年他却怎么也摆不出社长架子。
不如说面对这个孩子,他更多的时候莫名就有一种老父亲般的感觉,他才只有四十岁啊!
不过,有这样心态的,公司不止他一个,不如说其他的那些人更过分,谁让公司练习生不多,而这个孩子就是还是他们公司现在的忙内。
不大的公司,因着社长是个半路起家的,成立了快一年了,还没有捧出来什么艺人,在韩娱圈里可以说是非常没有存在感和知名度。
公司名字起的倒是很有意思,“diamond”,李载勋的初衷和野心就是公司捧出的艺人能在娱乐圈内,成为闪闪发光的钻石。
当然,之前这都是空谈而已。直到全郗的到来。
“社长,我知道了。”
听到全郗应声,李载勋才满意的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起身拿起车钥匙:“走吧,这么晚了,带你去吃点东西。”
全郗:“不用了,社长。”
李载勋瞪了他一眼:“少废话,带你去吃好吃的,不准在那里给我推三阻四的。”
全郗:“....”
有些无可奈何的被李载勋带到了一家烤肉店,被呵斥了乖乖坐着不许动以后,全郗只能看着李载勋熟练的开始烤肉。
这种自己被公司的各位当成了小孩子照顾的感觉,在近段时间来,似乎越来越明显。
全郗有点不明所以,接着被李载勋投喂了不少的肉。
李载勋喝了点酒,就和全郗聊了起来,从圈里的一些事到家里的小女儿,琐碎的又没有关联。很奇怪,全郗就是有一种这样神奇的能力,话不多表情也少,但确实让人感觉到他在认真倾听,那种被尊重的感觉,没有人会不喜欢。因此就算和他唠唠叨叨些琐碎的事情也舒服,甚至并不会觉得他年纪小,有什么别扭和不对,
敷衍和浮躁,那种东西从来不曾在全郗身上感受过。
任谁在旁边看着,都会觉得这是一个十分礼貌懂事的孩子特别耐心的在听着长者絮絮叨叨,最后还和老板要了一杯热茶,放在了对方的手边。
说着话的李载勋愣了愣,笑着喝了茶,揉了揉太阳穴:“我可没醉。”可是这样慰贴的举动,总是会让人心生温暖。
已经有点晚了,李载勋把全郗送到宿舍,看着他下车,启动车子离开了。
看着后视镜里默默站着的少年,李载勋心里下了决定。
李载勋的车子离开后,全郗并没有马上回宿舍,他穿过马路,走过几个转角,才看到一个24小时开放的便利店,他走了进去。
夜已经深,店里除了店员,就只有两个不知道为何裹得严实,戴着口罩的人正站在饮料柜前挑选着。
全郗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去货柜上拿了包土司,才走过去,想在饮料柜中拿瓶矿泉水。
他才刚走过去,那两人就已经拿好东西转过身来,全郗没有在意他们看到他后同时停顿的动作,只是侧身让开路的同时,长臂向前一伸打开柜门,拿出一瓶矿泉水,再用手背一推将柜门关上,整个动作不过几秒的事,一气呵成流畅无比,然后他收回手朝不知道为何一直没动的两个人礼貌性的点了下头,转身结账去了。
等到全郗已经结账离开,戴着口罩的金泰涥和朴智琝才缓慢的转头对视了一眼。
金泰涥声音从口罩下传出来,闷闷的:“是艺人吗?”
朴智琝摇了摇头:“没有见过啊。”
那种外貌,如果是艺人的话,他们没有理由不记得。
绝对的!朴智琝和金泰涥脑袋里都这样肯定着,
超级过分的外貌啊不是吗?刚刚离的那么近,五官根本没有死角,还是素颜吧,皮肤完全没有毛孔啊毛孔。
朴智琝和金泰涥都隔着口罩摸了摸自己的脸,见对方动作和自己一样,又忍不住都笑了。
两人买好东西,离开便利店的两个人又戴上帽子,走了没多久,就看到方才那个少年坐在路边的花坛处,膝盖上放着一只脏兮兮的幼犬,他一手抚在幼犬身上,一手放着撕碎的土司让幼犬吃,除了马路上往来的车辆,路上并没有人,橙黄的路灯洒落下来,顺着少年的黑发延伸至他的面容,可以清晰的看到少年表情很平静,长长睫毛下黑色的眼带着倦意的半垂,却始终看着怀里的幼犬,眼里好像因为光线漾着一片金色的朦胧水波。
这一刻,似乎有一种错觉。空气,时间,光线,都仿佛在少年身边眷恋似的停驻下来,形成一个独立又安静的空间。
金泰涥和朴智琝都有些不敢出声。
少年又喂了幼犬喝了点水,听到幼犬发出一点微弱的哼唧声,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外套将幼犬包裹起来抱在怀里,提着一旁的东西,起身离开的时候似有所觉,狭长的眼倦极似的朝金亨他们看了过来。
那一瞬间,金泰涥和朴智琝忽然连有种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窘迫感。
有心想说什么,但等他们回过神,那个少年已经离开了。
明明很小的一件事,回去后,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