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一颗小小糖
阮心糖愣在床边,说不出话来。
她还没来得及惊讶薛奉遥竟然怀孕的事,孩子就已经没了。
这感觉就像她自己的孩子被打掉一样难受,她张嘴却说不出话,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下。
也许是因为当了母亲,所以对这样的绝望痛苦更能感同身受。
薛奉遥两手颤抖地捂着脸,将之前在言漠承面前一直压抑的情绪释放出来,知道孩子流掉之后,这是第一次哭。
阮心糖看见她手上输液管回血时脑子才又反应过来,慌忙将她手放平。
阮心糖此刻什么也做不了,想安慰也无从开口,只能就这样沉默地陪着。
薛奉遥安静地哭了一阵后渐渐平复下来,拿了床头的纸巾擦脸。
“憋死我了,”她说,“除了你我没有人能告诉了。”
“他不知道?”阮心糖问的是谁,她们都清楚。
薛奉遥抿着唇摇了摇头,“他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这句,她沉默了片刻,苦笑着道:“这大概是天意?”
阮心糖垂眸思索片刻,问道:“除了你,还有谁知道你怀孕的事?”
“没有。”薛奉遥回答完又问,“怎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巧。”阮心糖觉得自己多半是被江柏屿影响了,不管什么事都想得比较多,“等抓到打你的人再说吧。”
薛奉遥闭着眼,还是能感觉眼睛肿胀。
“完了,他待会儿回来看见我这个样子肯定要问。”
“那他要是问,你怎么说?”
薛奉遥摇摇头看着窗外,她也没想好怎么搪塞过去,但刚刚要是再不发泄,她就要被憋死了。
好几次她都差点在言漠承面前哭出来,都硬生生又忍住。
言漠承很快便回来,拿着两支甜筒,阮心糖不吃,他便和薛奉遥一人一支。
给冰淇淋的时候他就看出来薛奉遥的眼睛不对劲,肿成了两个核桃,但他也看出来薛奉遥故意不拿正脸看他,便把好奇都忍下,不想再看她费劲编借口的模样。
她不说,他便不问。
薛奉遥就这样住了几天院,阮心糖和江柏屿本来计划去南山村的事情也因为她的事往后延了几天。
一定要等她出院,阮心糖才能放心离开。
出院这天,言漠承意外地没有出现,薛奉遥也说不知道他的消息,打了几次电话都没人接。
本来上午就办好了出院,薛奉遥却突然固执地不肯离开。
“我要在这儿等他。”
她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就这样安静地等着。
阮心糖并不说什么,心里却多少有些埋怨。
直到等到快天黑,言漠承依旧没有来。
阮心糖实在忍不住给江柏屿打了电话,想问言漠承人在那儿,知不知道这边一直在等他。
江柏屿好像正在赶来的路上,在电话里匆匆交代了两句,让她们等他过来。
阮心糖心道她姐要等的人是言漠承,他过来也没用啊。
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等着了。
“柏屿说他现在过来,然后再接我们回家。姐,你就别等言漠承了。”阮心糖说着又重新坐到薛奉遥身边。
薛奉遥没理会她这话,却突然开口说了另一件事:“昨晚,张医生跟我提孩子的事被他听见了。”
“啊?”阮心糖惊讶道:“他说什么了?他是不是责怪你为什么瞒着他了?”
薛奉遥就像失去了情绪的人偶,摇了摇头,继续说:“他先是惊讶,又很愤怒,后来他很痛苦,在病房外抽了一包烟,回来告诉我,那些打我的人,是他妈找来的。”
阮心糖已经惊讶到说不出话。
而薛奉遥还在继续:“我们俩当时都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他妈一定是知道了我怀孕的事,所以才这样对我。言漠承后来说要回家办件事儿,办完后再回来找我,他没说要做什么,但他说他一定会回来。”
阮心糖听到这儿便明白言漠承回去是干什么,可她不记得他昨晚回来过啊。
“他什么时候走的?”
“快十二点的时候吧。”薛奉遥轻声回,又问:“你说,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言嫣不管怎么说是他亲妈,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阮心糖安慰她道。
没一会儿,江柏屿来了医院,让他们上车,要带他们去一个地方。
开车的是言漠承的助理余梦生。
江柏屿说:“我也是刚接到的消息,家里说大哥心脏病犯了,要马上飞a国。”
“心脏病?他有心脏病?”薛奉遥激动地抓住江柏屿,满脸不可置信。
“他没告诉你?”江柏屿愣了下,继续解释,“他很早就查出来有心脏病,高考完选择出国也是因为要一边治疗一边读书,但是没有完全治好,这次本来计划下个月要回a国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生了意外,所以今晚离开。”
听到这里,薛奉遥一切都明白了,她垂着头将脸埋在手掌中,沉默不语。
阮心糖搂着她的肩,尽量地给她一些安慰。
来到江家私人飞机场,江柏屿到时,早有另一辆黑色轿车停靠在一边,还有一辆救护车。
下车前,江柏屿嘱咐薛奉遥道:“我爸和言嫣都在,你待会儿冷静一点。”
“好。”薛奉遥轻声回他,面无血色。
阮心糖挽着她下了车,走向那边的救护车,医护人员正在给言漠承做上飞机前的准备,而言漠承脸色苍白躺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
薛奉遥跟着阮心糖和江柏屿走近,咬着下唇不让眼泪流下,静静地看着言漠承。
她好怕是最后一眼,她想告诉他,她原谅他,只要他能平安回来,她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对他。
言漠承的情况似乎是稳定的,薛奉遥观察着言漠承的家人,见言嫣脸色平静,只是微微蹙着眉。
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言嫣也看了她一眼,什么情绪都没捕捉到。
薛奉遥是恨她的,可惜此时却无法冲上去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和她的孩子。
她只能压下所有的愤怒和哀伤,看着言漠承被送上飞机,飞到大洋彼岸一个她不知道的地方,而她连最后关心嘱咐的话也无法对他讲。
飞机起飞后,所有人准备回家,江明峰留意到薛奉遥的存在,问道:“这位是糖糖的姐姐吧?婚礼上好像见过一面。”
薛奉遥点了下头,“我是,伯父您好。”
“我刚刚正好跟我姐在一起,柏屿接我的时候就顺便带她也过来了。”阮心糖解释道。
“回家吧,漠承没大事儿,那边已经跟医生说好了,经过之前那段时间的治疗,现在不算大问题,应该不到半个月就能健健康康的回来。”江明峰讲了几句安抚的话,跟着言嫣坐进车里,黑色轿车便调头离开了。
余梦生送了江柏屿和阮心糖回别墅,又再送薛奉遥回家。
回家吃了饭,进了房间,阮心糖便把她今天知道的事情讲给江柏屿听了。
“我实在没想到会是她找的人,她肯定是知道了我姐怀孕的事,可是这种手段也太卑鄙了!”阮心糖气到在床上砸枕头。
江柏屿坐在书桌后,揉额:“言漠承的事也来得蹊跷,但我想她总不至于动自己儿子。”
言漠承这一走,公司里的事就全得由他一个人担着,而念裴那边还不知道跟唐凯封有没有勾结,他难免有些头疼。
阮心糖也瞧出他眉间的憔悴,下了床到他身后给他轻柔地揉着太阳穴,“最近工作很累吗?”
江柏屿靠在椅子里,闭眼有些享受,“还好。”
“周末能有时间离开吗?”阮心糖问。
他们已经定好了周末去南山村,但又怕公司事情多,江柏屿抽不开身的话又要改行程。
“没问题,我已经让安素都安排好了。”
江柏屿抬手握住阮心糖的手腕,把她拉到怀里,轻轻吻她的唇。
“睡觉?”
“才几点就睡觉?”阮心糖笑着推开他。
江柏屿干脆拦腰抱起她,“那先洗个澡吧。”
周末。
一早,江柏屿和阮心糖吃过早饭,又跟江明峰言嫣等人打过招呼,便开车去往南山村。
就他们俩,带着两个箱子便去了。
实际上,他们没跟家里实话实说,只说找了一个附近的旅游景点去散散心。
车上开上两城的高速,平稳行驶。
阮心糖玩着手机里的小游戏,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江柏屿聊着天。
玩累了又睡了会儿,等醒过来时车子正在一条山间小路上行驶。
周围是重重叠叠地山林,尽管入了秋,还是郁郁葱葱,山中偶尔出现几座瓦片房顶。
“你之前来的时候也是自己开车吗?”阮心糖问。
“嗯。”江柏屿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还困吗?”
“不困了。”阮心糖伸个懒腰,“咱们还有多久到?”
“快了。”
果然没过多久,车子就开到一座学校外面,学校大门上写着“南山小学”几个大字。
门口站着有五六个人,还有几个小孩儿,很明显是在等他们,见车子过来便都笑着迎上来,小孩子更是扒着车窗瞧他们。
“江老师来啦!”有个小女孩大声叫到,“还带了个漂亮姐姐!”
阮心糖被夸是漂亮姐姐,心里一阵心花怒放,立即从包里抓了一包糖分给几个小孩吃。
另外几个大人纷纷过来跟江柏屿寒暄握手,江柏屿也跟阮心糖一一介绍了他们几人。
有学校的校长、副校长、以及几位主科老师。
另外两个年轻的体育老师过来便接过了他们的行李。
“两位先到准备的房间休息吧,午饭我们已经让食堂准备着了,待会儿咱再一起吃个饭。”校长说道,领着他们往学校里走。
一边走,校长和副校长一边和他们俩介绍学校里最新修的几栋楼,学校因为收了不少远处的学生,所以新修了宿舍楼,供那些住得特别远的孩子在学校寄宿。
“实在太感谢江先生的资助了,要是没您的支持,这些学生我们都不敢收,但是又都是大老远过来的,不收这些孩子都没书读了。”校长感叹道。
阮心糖这才知道其实南山村已经是这一片发展得算比较好的地方了,周边还有更加落后穷苦的地方,很多家庭听说南山小学学费减免,都大老远翻山越岭送小孩过来读书。
阮心糖一手挽着江柏屿,另一只手却突然被一只小手给握住了,低头一看,正是刚刚叫她漂亮姐姐的小女孩儿。
她嘴里一边鼓得高高的,吸溜着嘴里的糖,仰头笑着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