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一颗菊花糖
薛奉遥赶到医院时,林桑还在昏迷状态中。
医生做完全面的检查,最后结果是,除了手腕上的勒痕看着严重点,其余没什么事。
但总归还是得等林桑醒了才能完全确保没事。
听见这话,江柏屿的一颗心就一直悬着,握着林桑的手,在病床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生怕错过她醒来的瞬间。
见过来的只有薛奉遥一个人,他问:“言漠承呢?”
“留下了。言嫣让他做个选择,要么留下,要么跟她断绝关系离开,他选择了留下。”薛奉遥的眼眶还泛着红,一看就知道来到路上哭过一场。
“他肯定是……”
“不得已的。”她将脸转向一边,“我知道。”
因为知道所以更难过,连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为什么变得这么脆弱。
江柏屿也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她,抬手拍拍她肩,轻叹口气。
“我出去会儿。”薛奉遥绷不住情绪离开病房。
江柏屿继续盯着昏迷中的林桑,轻轻揉她的手腕亲吻她的手背,希望她醒来时能好受些。
就在这时陈警官突然来了电话,他出去病房外接。
等再回到病房时,林桑不知何时醒了,瞪眼望着天花板,表情呆呆的。
“糖糖?”江柏屿轻声唤了一句,好像怕声音太大会吓到她。
然而林桑却是听见这句呼唤突然哭了,双手捂住脸泣不成声。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为什么哭?”江柏屿两步走到床边,俯下身子柔声哄。
林桑勾住他脖子,扑到他怀里,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哽咽着说了五个字:“我想起来了。”
江柏屿惊喜地抱紧她,声音里掩不住地激动:“都想起来了?想起我了?想起我们的女儿了?”
现在已经变回阮心糖身份的林桑,脑子里虽还有些混乱,但所有记忆全都回来了。
不管是阮心糖的,还是林桑的。
昏迷时,她好像在做一个长长的梦,又像是在看电影,一直倍速播放着她的过去,直到那场车祸结尾。
她刚刚猛地从这个梦里醒来时,车祸当时的绝望和孤立无援的感受还深深扎根在脑海里,一时分不清自己到底在何时何地。
直到听见江柏屿的呼唤,那是她等了多么漫长的时间后的一句呼唤,仿佛一双手将当时坠进深渊的她拉起,并且灌入了力量。
她是阮心糖,她永远都是江柏屿的阮心糖。
她有好多话想说,想解释那天的行为,又想谈坠车时自己有多害怕,还想感谢老天安排自己回到他身边。
这么多话,不知从何说起。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笨。
江柏屿见阮心糖哭着哭着又开始笑,有些担忧她的精神状态,“先喝口水冷静下,我让医生过来再看看。”
江柏屿正要出去叫医生,薛奉遥回来了,带着一双红肿的眼睛。
“你醒了?”她那双眼睛一下又费力睁大。
阮心糖刚止住的泪,看见薛奉遥又哭了,伸出手求抱抱:“姐~”
薛奉遥难得回应她的撒娇,过去抱住她,问:“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阮心糖带着哭腔,委委屈屈:“我想起来了,你13岁那年拿口红把我涂成了腊肠嘴!”
“……”
“要不你还是忘了吧。”薛奉遥哭笑不得。
江柏屿叫了医生来,检查后依旧没什么问题。
“看来言嫣还算有最后一点良知。”薛奉遥提起她依旧没好气。
阮心糖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对了,柏屿,我知道李子的爸爸现在在哪里。”
“你知道?”江柏屿有些诧异。
阮心糖点头,“我作为林桑的这三年一直在c市住,而林桑的父亲有一个司机,就是他!”
“那太好了。”江柏屿将刚刚陈警官打电话过来说的消息也都告知他们。
警察方面也已经搜集到证据,可以确定李胜的嫌疑,现在正在调查他的下落。
阮心糖解释:“他没有用李胜的名字,而且林桑父亲是高官,手下司机的身份对外都是保密的,这也是为什么你们之前都没有查到他的原因吧。”
他们将这件事告诉给陈警官,陈警官立即赶过来教阮心糖怎么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引李胜过来。
阮心糖拿手机给李胜拨过去电话。
“喂,李司机啊,我是林桑。是这样,我今天想回家一趟,但是我脚扭伤了,开不了车,坐公共交通工具又不太方便,你能过来接我一下吗?”
李胜答应得很爽快,没有半点犹豫,看来是还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于是大家在阮心糖租的房子里等待。
即将到约定时间,警察也都在各个位置待命,只等李胜到来,便能将他逮捕。
然而,一直等到过了约定时间,也没有任何敲门声响。
陈警官示意阮心糖重新给他拨过去,这回是关机状态。
“看来是收到风声了。”陈警官说。
江柏屿说:“应该是言嫣给他的消息。”
“可我们现在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们俩有什么瓜葛,目前看来,言嫣和前夫家的人都断得很干净。”
陈警官撤了自己的人,说会继续追踪,有消息再联络。
阮心糖和江柏屿也就只能继续等待。
晚上回到家,阮心糖重新站在玄关时,所有熟悉的感觉又再次扑面而来,而这回还多了江启星的奶音。
“妈妈~爸爸~”
她将扑过来的江启星深深按在怀里,一时鼻酸,错过了她三年的成长时光,而江启星却在看见她的第一眼时就认出了她。
她可真是她的启明星啊。
“妈妈,星星饿了,我们一起吃饭吧。”江启星乖巧地拍拍阮心糖的背。
阮心糖抱起她,狠狠亲了下她的小脸,问:“想妈妈吗?”
“想。”江启星搂住她脖子,倒在她肩头,“我想妈妈每天都陪着我和爸爸,不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了,如果一定要去,把星星也带过去吧。”
“我不走了,我永远陪着你。”她说。
江启星又举起两根小手指,笑脸跟一朵小花一样:“耶!妈妈不走咯~”
江柏屿笑着跟在她们两人身后,看着最爱的这一大一小玩啊闹的,又狠狠捏了自己一下。
嗯,不是梦。
吃完饭又陪江启星玩了会儿,两人一起哄了她睡觉,最后终于剩下他们自己的时间。
从沙发纠缠到浴室,又从浴室纠缠到卧室,阮心糖最后累倒在江柏屿怀里。
她温柔地抚摸他的脸,他深情地理顺她的发。
“这三年,怎么过来的?”她心疼地问。
江柏屿轻声叹息,将她更紧地搂在怀里,下巴蹭着她柔顺的发,声音轻得像一张被风吹起的纸:“不知道。糊里糊涂,得过且过。”
阮心糖仰头想去看他,却被他又按回怀里。
她瞥见他湿润的眼眸,假装没有看见,温柔抚摸他有些僵直的背脊。
过了会儿,又去抹他的眼角,泪沾湿她的指腹。
一直以来江柏屿都是她的后盾,显示脆弱的时候并不多,总是用行动告诉她,没有关系,你还有我。
现在换她来说这句话:“以后我会一直都陪着你。”
江柏屿握住她手去亲吻她的手背,“还好你这三年被照顾得很好。”
“我的确感谢他们,”阮心糖说,“但他们也骗了我。”
“应该是出于好意。”
“我知道,咱们俩带着星星一块儿去看看他们吧,把事情都说清楚。”
江柏屿吻了下她的额头,“好。”
“但在这之前,我想先去看看我爸我妈,这三年他们一定也不好过。”
“明天?”
“嗯,明天吧。”
第二天一早,两人带着江启星启程去n市。
阮心糖的事阮爸爸和阮妈妈一点也不知道,看见她时,阮妈妈愣在当场,手上的水盆一下翻倒在地。
这动静将阮爸爸也吸引过来,看见门口的阮心糖震惊不已。
阮妈妈扑过去抱住她,哭得不能自已,阮爸爸也在一旁抹着泪。
江启星伏在江柏屿肩头,小声问:“爸爸,为什么外公外婆都哭了?”
“因为他们太久没见到妈妈了。”
“那不是应该高兴吗?为什么要哭?我第一次见到妈妈都没有哭。”
“有时候哭也可以表达开心,有个成语叫喜极而泣,明白吗?”
江启星似懂非懂地点头,“哦。”
不过后来她发现,大家还是都开心地笑了。
阮爸爸和阮妈妈拉着阮心糖讲了这三年来发生的事情,说到她外婆去世时又难掩悲伤,其实外婆一直也在惦记着她。
吃过午饭,大家便一起去看了看外婆的墓,阮心糖将花放到墓前后拜了拜,心里很难过没有陪外婆走完最后一程。
这晚阮心糖他们一家在这儿住下,阮妈妈一直跟她讲江启星的事,从还是几个月大的婴儿,讲到她的三岁生日。
“那天她爸就只让她吃一小块儿蛋糕,她不高兴,后来还剩了些我就放在冰箱里,这小机灵趁她爸睡着了,晚上自己搬了个凳子开了冰箱偷吃,第二天我问怎么蛋糕少了一块,她才老实说是她偷吃的,被她爸教训了几句还罚站了。”阮妈妈笑说,“生日第二天就挨骂,这小家伙委屈死了。”
阮爸爸在一旁说:“柏屿有时候是严厉了点。”
阮心糖听了这一番叙述,脑海里已经有那副画面,又看向不远处正陪江启星玩玩具的江柏屿,他们刚搭好积木,愉快地击了掌。
“我懂他,在教育孩子上有些事情不能让步。”她欣慰地笑了笑:“反正以后他扮白脸,我扮红脸,跟你们以前一样。”
阮心糖也跟他们讲了讲自己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讲到林家那对老夫妇将自己视为亲生儿女一样照顾,心怀感激。
阮爸爸和阮妈妈也说抽时间要过去拜访下。
阮心糖则说等她先跟他们把事情都讲明白了再说,要说感激是很感激的,但同时也不得不承认,如果他们当时选择把她交给警察而不是编造给她一个假身份假故事,她或许不至于三年后才回到自己爱人和亲人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