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已经放学了，你们先回去吧，我自己处理。”司加衍起身要离开。
“衍哥我们跟你一起去呀，你一个人……”
“不用。”司加衍回头认真说：“你们谁也不要插手。”
他走了以后，戴捷忧心忡忡地说：“要一个人动手啊，可是，那疯子战斗力还是很强的，衍哥他行不行啊。”
“可能是刚才厕所里衍哥被那几个人围攻打趴下了，觉得很丢脸，要一个人找回场子？”司加衍的同桌摸着下巴说。
“额，好吧。”
海念中学是一所非常著名的公立学校，校区不算大，司加衍按照戴捷的描述往教学楼后面找去，果然看见一个人工竹林后面有座旧教学楼，应该是翻新校区以后剩下的。
他一个人去的原因很简单，他是要去救人的，这些人跟来只有越搅越乱一个结果。
旧教学楼有五层，墙体灰暗斑驳，年岁确实久远，在竹林的掩映下颇有鬼楼的感觉。司加衍跑进去后放开嗓子就喊：“路引哲，路引哲你在哪里？”
走廊上和教室里都没有开灯，四周一片昏暗，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里回荡。但他每一层都跑遍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一个回应都没有。
“怎么回事？难道不在？不可能啊。”司加衍撑在角落的一个教室外面往里看，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路引哲——能听到我的声音吗？听到回一下。”
不会是晕倒了吧，他在电视上看到过幽闭恐惧症的发病症状，他会不会已经发病出事了？
司加衍有点心急，回想戴捷说过的话，那个地方很隐蔽，平时没什么人会留意的地方，而且光线很不好……
他目光转向一边的楼梯，突然想到了什么，拔腿就跑。
旧楼西边还有一个楼梯，比较窄小不起眼，平时大家不大走这边，一楼的楼梯底下最深处果然有个小门！
这里确实不引人注意，光线被曲折的墙体完全挡住，地板上反射着一点点几乎看不见的光，看着还挺阴森的。
“里面有人吗？”司加衍扫了一圈，没看见有灯，只好作罢，借着微弱的光上前拍了拍门。
然而依旧没有回应。
司加衍皱了皱眉，安静下来，凑近黑糊糊的木门仔细听。
过了好一会儿，果然听到一点动静，好像是细碎的呼吸呻。吟声，还夹杂着喉咙里压抑的颤抖。
有人！还好没有晕过去。
一想到一个男孩子被困在里面，久久求救无门，可能都已经哭了，司加衍脑子里就浮现出一个可怜的孩子抱紧自己瑟瑟发抖的情形，心顿时就揪了起来。
“路引哲，路引哲你怎么样了，别晕过去，我现在就救你出来！你听到了吗？”司加衍不停地说话，尽力唤起对面人的注意，一边顺手在旁边地上拿起一个木棍，开始砸门锁。
戴捷那熊孩子甚至找来了一把新锁，不过好在这个门很旧，门上面的锁扣已经生锈了，他就专攻那个锁扣。
砰砰砰的砸门声回响在这片空间里，门里的路引哲精神有点恍惚，这些动静与记忆重合，让他以为这是在他家。
周围的黑暗似乎要把他吞噬进去，他躺在冰冷的地上抱着自己的头，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身体微微发抖，好像借着这种姿势就能很好地保护自己。
好冷……
他身上发冷，额头却发烫，浑身的力气像被黑暗抽空了，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恍惚中，他似乎听到了不同于在家里时的声音，那个声音清亮，焦虑，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有点熟悉，但也很陌生。
是谁呢，印象里好像没什么人会这样紧张他。
“路引哲，别哭，我马上就带你出去。”
路引哲眼皮颤了颤，意识转了回来，这是……司加衍？
这个名字可能有什么神奇的力量，出现的瞬间就让他心里涌起一股愤怒，甚至给了他一点力气，让他慢慢撑起了身体。
金属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十分清脆，门开了，司加衍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地上的少年，立刻扔掉木棍上前抱住他，将他的头按在自己尚且单薄的肩窝，抚着他的背轻声说：“没事了没事了，我来了，别怕。”
路引哲被这个意想不到的动作惊住，一时没能做出反应。
抱着他的男生身上暖烘烘的，从四面八方将他包裹起来，动作十分轻柔，小心翼翼的，让他恍然有种错觉，好像自己很重要，很易碎一样。
他终归还是个孩子，而且现在的路引哲心理和生理上的抵抗力实在是低，脸上不可抑制地一红，这片刻的温馨相拥让他恼羞成怒起来，用力把他推开。
“你干什么！”
“别激动，我是来救你出去的，你没事吧？”司加衍语气关切。
“装什么好人？我被关在这里难道不是因为你？”路引哲自己站了起来，身子微微一晃。
司加衍十分诚恳地说：“是我的错，对不起。”
路引哲明显不相信，以他的性格不会说些让人难堪的话，即使那是他的真心话。不过现在他胸口的火气一下一下拱着他，让他一时有点口不择言起来：“你以前整天一副自己天下第一的白痴中二样，居然还会道歉？”
他们两个一向互相看不惯，已经明里暗去交手很多回合，这次也一样。路引哲本不想跟这白痴一般见识，可是这人就是针对他，他今天顺手反击一下，这人就把他关了小黑屋，怎么可能再一晃眼就改变态度？
肯定有阴谋。
他说：“这次想搞什么把戏，你的那些跟屁虫小弟们呢。”
司加衍：“就我一个人，没想害你，以前也是我做错了，不应该老是招惹你，我向你真心地道歉。”
“你……你事情都做了，现在又后悔了？”之前他一个人呆在这里，呼救没有人听见，没有人回应，渐渐的他便放弃了，看着自己一点一点被黑暗里的凶兽拖进肚子。他只能抱紧自己，无力又恐惧。
他清晰地看到了让自己无法忍受的弱点。
为什么没有人来救他，为什么要把他关在这种地方，为什么……没有光……
但现在，光来了，可居然是那个始作俑者？
路引哲的心情十分复杂，只好用愤怒来表达自己。
“是的，我后悔了，对不起。”
路引哲气愤地喷出一口气。
司加衍突然觉得这样的路引哲有点可爱，虽然很生气，生气里又带着点委屈，面对仇人的道歉，他没法像以前一样对待，却也不想简简单单就原谅了，可能还十分憋屈。
他此刻内心的小兽也许在疯狂地炸毛乱挠吧。
因为实在是不合时宜，所以司加衍压住了嘴角没有翘起来，这里光线不足，但要是被发现可就功亏一篑了。
“以后你想怎么怎么样都可以，刚刚我碰到你的脸，很烫，你是不是在发烧，我们还是先出去吧。”司加衍被内心的脑补萌到了，于是上前想去扶他，因为他发现路引哲站都要站不稳了，身体在几不可闻地颤抖，心底不由得更软。
谁知道刚一碰到他的手臂，路引哲突然发难，用力挣开狠狠一推，如同小兽受惊：“不要你碰我！”
这一下太过突然，司加衍毫无防备，不小心踩到之前自己扔下的棍子，脚底一滑摔倒了，紧接着刺痛从手指处传来，他不由发出一声痛呼。
路引哲一惊，往后退了半步，甚至做好司加衍要扑上来打架的准备。
司加衍脸上扭曲了一下，好一会儿后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反而把手往背后藏，抬起头笑了笑说：“我没事。”
路引哲惊疑不定，没有出声。
司加衍自己爬了起来，低头拍拍自己弄脏的裤子：“别呆在这里了，先出去吧，这儿又冷又黑，什么都看不到。”他很自然地说着话，边说边自己率先往外走去。
路引哲迟疑了一下，跟着慢慢走出这个阴暗的地方。走出拐角见到光亮的时候，他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他刚刚一直在强撑着，不想让司加衍看出来自己对黑暗的恐惧，所以一直呆在那里面没动。却不知司加衍其实已经看出来了，只是为了保护男孩的自尊心，什么都没说。
直到两个人站在旧楼外，司加衍才转头看向路引哲。
这一看就暗叹，这孩子长得实在是好，是几乎超出了年龄性别的俊，他头发极黑，肤色却是冷白，因为发烧，脸颊处带着淡淡的红晕，给这张过于冷淡精致的脸染上一点人气。
“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以后也不会跟你作对了，要是我变好的话，我们有没有可能成为朋友？”
路引哲一愣，不由看向司加衍。这个人的样子没有变，但是今天的他看起来似乎没有以前那么讨厌了，是以前一贯挂在脸上不可一世的表情消失了的缘故吧，居然带上了让人心颤的真诚。
朋友，从来没有人说要跟他做朋友，他能交朋友？以前曾经有人跟他接触过，但是没几天就厌烦了他的性格，他这样的人，会有人喜欢吗？
“路引哲？”
路引哲一惊，从自己的思绪里脱离出来，却是转身就跑。
“呃，跑什么呀，我又不是在表白……难道是害羞了？”司加衍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小竹林中，低声嘀咕，但还挺乐观的。
“不管怎样，他现在还只是个孩子，我就不信了，用上不要脸皮、穷追猛打的策略还不能收服一个男孩子的心吗？”
现在的路引哲，还没有长大以后的阴郁狠戾，就是非常的沉默寡言，阴沉又内向，所以他现在是可以趁着他没有完全长大，融入他的生活，温暖他的心的！
司加衍握紧了拳头给自己打气，打到一半就疼得嘶了一声，连忙把右手从口袋里掏出来。
刚才他一直忍着没说，实际上他的手在一块玻璃片上擦过去，都流血了，伤口横在食指中指无名指的指腹上，鲜血已经黏黏腻腻沾了他一手。
五指连心，一般人可能眼泪都掉下来了。
他小心护住伤手跑向教学区，要尽快找医生处理，他记得医务室在一楼。
刚跑到教学楼边上，就听到一个人喊他：“司加衍你还在那磨蹭什么，你要是不想回家就干脆别走了留下过夜吧。”
司加衍回头，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儿俏生生地正站在那儿，正满脸不耐烦地看着他。
回家？司加衍知道了，这小女孩应该就是他的妹妹司加棠。
司加棠比他小一岁，念初一，跟他长得不太像。这是肯定的，两个人都不是亲生的。
他知道这个妹妹挺讨厌他这个亲哥，原因很简单，就是原主实在是不讨人喜欢，连一起生活了这么久的妹妹也不喜欢他。
“你等我一下吧，我手受伤了，先去医务室处理一下。”司加衍说着把手露出来。
司加棠一惊，小孩子没见过什么世面，一见那鲜血淋漓的手就叫了起来：“你你你，你干什么去了，怎么流这么多血啊！是打架打的吧。”
“不是，不小心划伤的。”
司加棠将信将疑，跟着他一起往医务室去，一路上看着他的侧脸没有说话，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好在医务室的老师还没走，立刻帮他处理伤口，问起为什么受伤，司加衍也只是说自己不小心弄到的。
老师和司加棠都十分惊讶，司加衍娇生惯养十来年，这样的伤口一看就知道很疼，他居然全程都十分淡定。要是以前的他，绝对会一跳三尺高地闹起来。
而且他们都不太信这伤口是他自己弄的，这小霸王是又跟人打架了吧，海念初中三个年级，谁不知道这小霸王三天两头搞事情，没事情就惹事情。
回家的路上，司家兄妹坐在接他们回去的车里，司加棠终于忍不住问：“你的智障药过期无效了？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很反常？”
司加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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