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知道的，他们跟普通父母不一样，你也看出来了。”
司加衍坐在一边，静静地听着。
“但是，现在的我要依赖他们，我还小，不可能离家出走自己生活，我没有那个能力，也没人会帮我，亲人？老师？他们只会过来看两眼，说两句，我该怎么样就还是会怎么样。所以只能忍，忍到自己长大，或者忍到不想忍，忍不了。”路引哲第一次对他说这么多话，也可能是不想憋着了。
久久的安静，司加衍难受地掐了掐自己掌心，对比同龄人，路引哲被环境磨得太早熟了，他清楚自己的处境，明白自己该干什么。
“你就没反抗一下？”司加衍把他的衣服整理好，被路引哲推开手自己来。
不料路引哲说：“我当然有反抗。”
“啊？你怎么反抗了？”司加衍愣了愣。
路引哲起身开始叠被子，边叠边说：“我把他的酒砸了。”
“……你这算什么反抗，而且你砸了他的酒，他不就把你关进来了吗？”
“你以为他只关我？”路引哲瞥了他一眼，颇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感觉，反正他都已经追到这里来看到了。
“什么，他还对你做什么了？他打你了吗？”
“他不敢打我。”
司加衍：“为什么？”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不是说了吗？”
“说什么？”
司加衍：“我担心你啊。”
路引哲顿住，低头看着坐在硬板床上的少年。
男孩子的发色不是纯黑，比普通人的要浅一些，在阳光下更是明显，好像被阳光浸透了一样，琥珀色的眸子里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身影。
路引哲突然被烫着了一样，飞快地移开目光，这一移开，就看见了他缠着绷带的手指。
“你的手指是不是那天……”
“嗯？不是什么大事情，这几天每天都有换药，再过一段时间就能拆了。”司加衍把三根手指竖起来，摆了个发誓的姿势，笑了笑，“还挺好的，这几天都不用写作业呢。”
路引哲看着他的笑脸，说：“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嗯，我知道，”司加衍放下手，“以后的人生都是我的，所以我要按着自己的心意来过，其实你也一样，不要太过于压抑自己的本性。以前的我你就当不认识吧，我现在一想起来就觉得丢脸，以后好好相处吧，我很想跟你成为好朋友。”
说完，他朝他伸出另一只没受伤的手。
这只手干净，单薄，但看着就让人很想握上去，试一试温度，看看是否如想象中的温暖，能否让自己也沾上那里的体温。
路引哲转过身说：“走了，谁想和你做朋友，还握手，好笑不好笑。”
“不好笑啊，很好笑吗？我想让你拉我一把不可以啊，哎你等等。”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地下室，身后的小房间压抑又阴冷，好在，墙上的小窗放进了一缕阳光。
“路引哲你吃饭了吗？不如我们去吃饭吧，吃完饭就在附近走走玩玩，我还是第一次过来这边呢。”
路引哲把一句“这里没什么好玩的”咽进肚子，说：“你过来之前没有吃么？”
司加衍：“没吃啊，我本来就打算过来找你一起吃的。”
路引哲无所谓的走到玄关穿鞋：“那个人居然让你进来。”
“不让，不过山人自有妙计，他挡不住我的。”司加衍眼睛一扫，从客厅拿起路引哲的书包，“把你书包也拿上，等会找个地方做作业，不回来了。”
他不想让他呆在这个压抑的家里，出去干嘛都比呆这里好。
路引哲没反对，拿过自己书包默认了他的安排。
司加衍挺开心的，觉得自己撬开了路引哲的一个小口子，只不过以后还是要好好解决他家里的事情，摸清楚他家里的情况。
两人在路边的一个小饭馆里坐下点了饭菜，司加衍嘴巴不停地说着什么，不外乎就是这几天班里发生的琐碎事。
路引哲看着他用左手笨拙地夹菜，忍住了帮他的冲动，听着他唠叨居然不觉得他烦，可能是刚才地下室里的事情给他带了滤镜吧。
吃完饭，他们找了个小公园，在一个小凉亭里写作业。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并不冷，司加衍把作业记录本递给他让他看——这几天的作业他都有抄下来，然后趴在书包上看着路引哲。
“路引哲，这几天你没听课，这些都会做吗？”
“随便看看课本就会了。”
司加衍知道他是学霸中的学霸，就笑嘻嘻地说：“如果有不会的尽管问我哦，我全部都会。”初中的题目难不倒他，闭着眼睛都能做出来。
“你这个每次考倒数的人好意思说这话？”
“呦，你知道我次次考倒数啊，这么关心你的对手？”
路引哲看都没看他：“你和戴捷天天在我身后比谁倒数第一，我想忽略都难。”
……
司加衍坐直了身，干笑几下，“我会好好学习的，绝对会拿第一给你看。”上辈子他也能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个学霸呢，虽然没有路引哲这么逆天。
他拿了课本出来，装模作样地先看了一会儿书。但这几天上课的时候已经翻遍了所有课本，包括音乐美术，没什么好新鲜的了。
于是他将课本斜靠在书包上，趁路引哲专心写作业的时候把一本故事会抽出来放上去，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时间很快溜过去大半个小时，这个小凉亭的气氛静谧又和谐，直到……
“我靠别让他跑了，这小子抢我东西！不揍他一顿难解我心头之恨！”
司加衍一抬头，几十米外篮球场最远的那个角跑出来三个人，前面那个似乎就是那人口中的小偷，后面两个穷追不舍的居然是熟人，他的小弟戴捷和他同桌袁信。
怎么会在这里看见他们？
司加衍不由站了起来，看方向他们是在往这边跑，他想帮着截住那小偷，却被路引哲一把按住。
“怎么了，我去帮忙截……”
“看。”
“啊？看什么。”说着，就见旁边巷子里冲出三个十五六岁的男生，迎着那三人跑了过去，很快两拨人相遇，形势急转直下，戴捷和袁信让四个人围攻起来，被打得抱头鼠窜。
司加衍：“……”
他一把拉起路引哲：“那就更要去帮忙了啊，他们明显是一伙的，一个偷东西，其他人接应，快。”
路引哲不太想去的样子，却还是被勉强拉走了，口中嘀咕道：“我凭什么帮他们。”
司加衍没回头，不过听到了：“同学有难不得不帮啊，放心吧，以后他们不敢欺负你了。”
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路引哲想。
“你们快揍他，太难缠了这小子，特么老子不就是拿了他十块钱吗，至于追我那么久？有那么穷吗？累死我了。”那小偷扯着嗓子喊。
“你们以多欺少，不要脸的流氓，啊啊啊啊你们给我等着！”戴捷抱着头躲避，口中还不忘喷垃圾话吸引仇恨，“以后我拉一帮人过来揍死你，你住哪条街，有本事报上名来。”
司加衍走进了听见，心想你不也是这样对付路引哲的吗。
靠近一点后他就大声喊：“这里真的有人聚众斗殴，路引哲，警察叔叔是不是马上就到了，来了几个？能把他们都抓起来吗？”
那边的人听到后转过头来，先是一愣，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人一样，一句狠话都没放转身就跑。
戴捷一见他立刻飞扑过来：“哇衍哥，我的天啊你来救我了，不愧是我衍哥，额，路引哲？？”
他的动作在看清路引哲之后来了个急刹车，险险摆了个金鸡独立的姿势：“这这这，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路引哲神色淡淡，垂眸扫过司加衍拉着他的手，那只手没有松开，反而紧了紧。
“对啊，我们刚刚在那边写作业呢，今天我来探病，还好他已经没事了。”
戴捷瞪着眼睛在他们之间转了转，好一会儿才说：“不是吧，真的从敌人变成情人了？”
袁信：“什么鬼啊？”
“感情好的人，简称情人。在学校的时候你就老是路引哲路引哲的挂在嘴边，我还不信，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嗯，你们刚才是被偷东西了？找回没？”司加衍说。
“说起这个我就气，没来得及，他们跑太快了。”
“算了，就十块钱。”司加衍刚刚听见了。
“十块钱不是钱啊，爸爸妈妈辛辛苦苦赚的血汗钱怎么能白给了他们？”戴捷气呼呼地说。
袁信在一边扶着膝盖，气还没喘匀：“十块钱，万一你被他们……打断了手，你家不是要花……更多的钱给你治？”
“那就让他们赔钱啊。”戴捷理直气壮地说。
司加衍：“……”他真的不知道这孩子脑子怎么长的。
袁信：“这样的话，最倒霉的还是你啊，平白惹了疼痛。这些小混混是这一带专门偷钱偷东西的，他们也不敢偷多，顶多几十上百块，你非要追回来。都说了差不多得了，你不是揍了他几下吗？”
“哼，”戴捷才不会想那么多，“还好有我衍哥在，衍哥这次手段太高明，那几个小子被你一句话就吓跑了，厉害厉害。”
司加衍：“我也挺意外的，没想到这招这么好用，原来小混混这么怕警察的啊。”他回头冲路引哲笑笑，“怎么样，不需要你我出手呢。”
路引哲把脸转到了另一边。
袁信说：“哦，我想不是这个原因，他们当小混混这么久，怎么可能没遇到过这种招数，是因为路引哲。他在这一带没人敢惹，十六岁以下的小混混见了他就会跑。”
司加衍和戴捷：“……”
戴捷上前，双手抱拳道狗腿道：“衍哥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衍哥的情人就是，哦不对，衍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哲哥，以后请多多关照多多关照哈。”
路引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