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暴君的炮灰男妃(六)
“现在知道怕了, 往上冲的时候想什么呢?我不需要一个没有脑子的杀手, 这样的人, 阁里要多少有多少。”玉简眯了眯眼, 还是在床边坐下, 盯着他又被裹得密密实实的小身板,忍不住想叹气。
“哥哥,我下次不会犯了,其实师兄们也都把我保护得很好, 只是二哥那边, 必须由我亲自动手, 所以才一时不慎,不是故意的。”谢瑾瑜舔着一张小脸,小幅度地挪动着被包成粽子的手,去扯玉简的衣袖, 身子也不由自主往他那边倾斜, 越靠越近。
他砍了二哥的右手, 是因为这人曾经命人制住他, 用那双绣满金丝银线的靴子生生踩断了他的右手手骨, 那时年幼的他, 小臂粗肿得像块馒头,他自己学着别处看来的方法用了木板夹着, 才没真的废掉。
虽然后来被阁里的医师彻底根治了,但是这仇,却是要一点一点清算的。
“愚蠢。”玉简毫不客气点破道, “报仇的方法有千千万万种,会把自己牵扯进去,甚至让自己受伤的,是最愚蠢的一种。”
谢瑾瑜瞪大了眼,被他突然的怒意所震慑,有些不知所措。
“要对付一个人,自己亲自动手,是下下策,还能受伤,根本是愚蠢至极!用自己人去对付他,为中策,或许能达到目的,但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不算聪明,但是你还可以选择用他的敌人,甚至是他自己的人对对付他,完全将自己摘出来坐山观虎斗,无论成与不成,目的达到多少,你都可以全身而退再策划下一次行动。”
玉简语重心长道,“这种话我只说一遍。”
他单手拖住谢瑾瑜细瘦的手腕,用内力替他化开堵塞的经脉和淤血,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动作放轻到极致,只有一股暖意在两人相接的地方流转,面上依旧是一片漠然,还带了几分嫌弃。
跟那温柔的动作全然不符。
“给我护好你自己,你是我买下来的,是我承影阁的人,我不允许,你就不能受伤,听懂了吗?”
谢瑾瑜愣愣地盯着他,半响都没回过神来,脑子嗡嗡作响。
护好你自己。
我不许你受伤。
霸道又强势的话像是烫到他耳朵一样,让他失神半响,随之而来的是心头涌上的狂喜。
这个人是在乎他的。
哪怕只有一点点,他也能感受到他对自己和对阁里其他成员的不同。
这样的区别对待,令他欣喜,着迷,并贪婪地想要更多。
“哥哥,我想喝药,我会尽快好起来,就能帮上你了。”谢瑾瑜看着他,脸颊微微下垂,有些羞涩道。
玉简探手拿过那药碗,朝他递了过去。
谢瑾瑜似乎想去接,可是包的严严实实的手实在是很难抬起来,他小心翼翼看了眼玉简,小声道,“哥哥能……喂我吗?我拿不稳碗……”
玉简愣住了,似乎是没想到小崽子敢提这样的要求。
而他的沉默落在谢瑾瑜眼中,令他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太急躁了些,会让他产生戒心。
谢瑾瑜深呼吸一口气,强压下砰砰直跳的呼吸和淡淡的失望,努力撑起身子,将头凑近玉简手中的碗,想就着这个姿势喝药。
他的腹部还有一道划伤,虽然不严重,但是这个姿势,总是难免挤压到伤口,所以弯腰的动作还没做到一半,谢瑾瑜已经出了一头冷汗。
“别动。”一只大手摁住他的肩膀,将人牢牢压了回去,下一秒,一只纤细净白的手捏着白玉勺,盛了满满一勺,在边缘剐蹭了一下,甚至还细心地凑到唇边吹了吹,才送到他唇边。
温热的勺子碰上嘴唇,谢瑾瑜一时间竟停止了呼吸,下意识伸出舌头舔舐了一下勺子侧边,尝到了些许苦涩,却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他两眼定定落在玉简身上,傻得连张嘴都忘了。
“张嘴。”玉简木着脸道,“若是连张嘴都不会了,这药也不用喝了,还是直接裹了席子扔出去比较好。”
谢瑾瑜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低头将那一勺吞了个干净,咽的太快,苦涩的汁液呛进了气管,又是好一阵咳嗽。
玉简端着碗,静静地等着他咳完,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等他那口气顺了点,才继续喂下去。
明明药汁苦的厉害,捏着鼻子一口气闷了是最好的办法,但是谢瑾瑜偏偏选了这种小勺来喂,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玉简竟然还纵容了他这种近乎无礼的要求。
于是每一口都会比上一口更加苦涩,那股令人作呕的感觉还没消下去,就又加重了几分。
可谢瑾瑜却觉得甜的厉害。
他乖顺地坐在那里,即使偶尔被玉简有些粗鲁的动作直接怼到了牙齿,也是一声不吭,静静地享受这难得的亲昵。
他怎么能这么好呢?
好得令人心醉,只想独占。
又想得到更多。
人果然是种最贪心不过的生物。
一碗药喂了小半柱香时间,直到碗见底,谢瑾瑜都还没回过神来,下意识张嘴,却尝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他低头看了看,是一颗浑圆的白色糖丸,外面包装它的东西是他从未见过的材质。
这人身上似乎总是带了很多糖。
丝丝缕缕甜味夹杂着浓郁的奶香在口中蔓延开来,一路甜到了心坎。
这一瞬,谢瑾瑜真的觉得,想把命都给他。
“你既然已经拦截了他,想必有你自己的计划,后面打算如何处理?该不会只是为了泄愤砍他一刀吧?”玉简有些狐疑地看着他,虽然小崽子看起来挺精明,但是到底年纪小,总怕他思虑不够周全,全凭一腔热血莽撞行事。
“这次我带去的人,不小心遗落了几枚玉佩,是我三哥秘密培养的亲卫标识,而且二哥追踪我们的时候,一直到三哥郊外的宅子附近消失,所以这件事,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谢瑾瑜低头把玩着他的袖子,来回小幅度地晃荡着,丝毫不怕扯痛伤口。
“这两位兄长素来不和,父皇很是苦恼呢。”他似真似假地叹了句,整个人坐在那,乖巧地像个娃娃。
这段时日以来,他的身量拔高了不少,皮肤也是健康的小麦色,只有那脖颈,依旧很纤细。
现在这么微垂着,纤长的脖颈拉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微微突出的骨头将那弧线从中截断,丝毫不显弱势。
“做的不错。”了解了小崽子的计划,玉简不吝夸奖。
谢瑾瑜只是腼腆地笑,耳廓微微泛起红,一路蔓延到脖颈,乖巧无又羞涩,跟那个冷着一张脸,生生将一个成年男人的手臂砍下的冷血形象全然不符。
他在阁里,也是从来没个笑脸的。
永远是绷着一张脸,跟谁都不亲近,不过阁里人,对他也没多少好感就是了。
一个被卖进玉雪楼的人,瘦弱无比,一无是处,却能住进玉简的房间,这种待遇,从来没人享过。
也没人想过。
阁主在他们心中,永远是高岭之花的存在,可现在却多了那么几丝人气,偏是因为这么一个不知底细的外来小子,心中不悦是定然的,只是不敢表现出来罢了。
所以玉简并不知道,他眼中这个越来越甜腻的小孩,在别人面前却是越来越冷酷的形象。
真的像一个人形兵器,无情无欲,只知修炼和学习,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泡在练功堂。
半年多的时间,韩朔阳失去了一个免费劳动力,之前从承影阁得到的各家机密也都被带走,为了平衡各方势力培植亲信,大开后宫,将对自己有利的女子全部纳为嫔妃,顺便做牵制用。
但是女人之间的嫉妒心总是难以平衡,所以为了防止后宫起火,韩朔阳不得不根据那些人对自己的重要程度,挑着捡着宠幸,原是做男人最快乐的事,他却将自己变成了种马,而且哪怕在后宫呆得再久,抱的女人再美,似乎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怀里的身躯太过绵软了些,不够柔韧修长,鼻尖脂粉气息太浓,不是那种清淡的花香,甚至她们看他的眼神,更多的是透过他看到了那些名利欲望乃至家族前程,却少有几分真情。
那种真真切切的痴迷,他是再没见过了。
韩朔阳自认也是个非常优秀的男人,且不说他的外貌,单是地位,就足够令天下女人都趋之若鹜,可现在却发现,他的身份竟成了某种阻碍。
她们优先看到的,总是他的身份,和背后所代表的的东西。
而不是韩朔阳这个人。
这明明是他心心念念追求的结果,要成为天下共主,要名留青史,要开辟一个新的盛世王朝,为此他付出了一切,其中也包括了洛云萧对他的爱。
爱这种东西太脆弱了,而且他是谁?
他的身份地位,自然还会有千千万万人来爱他,一个洛云萧,除了身份和他背后的承影阁,实在是太过无足轻重了一些。
所以能被他轻易算计,抛弃。
可当那样纯粹到极致的眼神消失后,韩朔阳却又觉得浑身都不对劲。
后宫三天两头吵架,各种陷害手段令人发指,前朝也因着这一团乱麻激荡不已,各大势力之间火.药味十足,都恨不得将对方一脚踩死,永不超生。
他有些累,尤其是望见山堆一样的奏折,更是心累。
原本这里面一些不重要的,洛云萧都会给他提前看好摘出来,只留一些迫切需要处理,和极为重要的,而现在,他竟是再不敢相信别人去做这件事。
为什么洛云萧就不能乖一点呢?
韩朔阳揉着自己突突直跳的额头,烦躁不已。
但凡他乖一点,愿意将承影阁归入暗部,他都会好好待他,一生一世的荣宠他不是给不起,可他怎么就那么倔,非要闹到这一步呢?
不知怎的,最近想起他的时间越来越多了,韩朔阳直觉这不是一件好事,只能用更多的事务来塞满自己的时间,才不至于去想那个人。
玉简泡在浴桶里,头靠在边缘,昏昏欲睡。
谢瑾瑜下了课在门外轻声喊了句,却没得到回应,径直推开门走进去,绕过竖起来的屏风,瞬间愣在原地。
脚下像生根一般,半点动不了。
热,极度的热。
热的脑子都有些糊涂,不知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