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皇帝待手上蛰伤的伤口消了肿,不需缠缚白纱,恢复了早朝。
“禀陛下,十万大军所需的粮草辎重等已筹措运往西北边疆。”
皇帝对西北战事极上心,战事军报,无论何时,就算是深夜,也要披衣而起亲自过目。统率大军的行军大总管是老将许淮,许淮镇戍西北多年,熟谙地势山川,曾三征蛮夷,破夷酋牙帐,立功赫赫,皇帝亲自拜将。
“禀陛下,河东今夏大雨不止,水涝过后疫病肆虐,太医署已遣医入河东,所需药草,敕令临近未遭灾的州、县供应。”
一桩桩朝政禀完,一众朝臣持笏静立,听得大理寺卿张兴出列,都暗道声果然来了。
“禀陛下,贼子意图谋刺之事,臣已将礼部、光禄寺、御前勋卫等一干会同守陵人负责帝陵祭祀事宜的官吏捉拿入狱。臣会同刑部诸位同僚逐一审讯。”张兴声音平平。
众臣凛然生寒,竟然牵扯进了礼部、光禄寺、御前勋卫,一场腥风血雨再所难免。值得庆幸的是陛下将此案交给了大理寺、刑部,没有直接定罪杀人,可见陛下龙颜震怒要追查此事,却也不会无端牵连。绝大多数朝臣想通了这点,慢慢放松,他们与此事无关,陛下圣明,他们不需惊惶,理政安民、谨守本分便可。
前朝的风狂雨骤,薛妍穗只知道一些细碎消息,她挑起了头,至于怎么收尾是皇帝的事了。
“娘娘,别着急,奴婢兑了两瓶花露,洗一遍就闻不出腥味了。”
薛妍穗坐在小圆几上,一头浓密的长发梳在前面,皱着鼻子,挥手扇风,“快点,赶在陛下下朝前除了这腥味。”
因着对外宣称被毒蝎蜇伤的是她,回宫后薛妍穗一直住在紫宸殿。这日,她梳头发的时候,发现头发有些毛躁,不够顺滑,想起宋女史曾说过用蛋白润发能够让发丝柔滑。一时兴起,洗了头发,宫女足足备了一大碗蛋白,从发根抹到发梢,一点没漏。涂抹一刻钟后,将蛋青冲掉,头发的确柔顺了,但那一股蛋腥味却洗不掉。
薛妍穗自己都受不了这股子腥味。
好在用兑了两瓶玫瑰花露的水浸了又浸,玫瑰香味浓烈,将那股蛋腥味压了下去。
薛妍穗头发长至腰间,又浓密厚实,擦到七八成干,披散在背后,坐在窗前,窗棂支起,纱罗用玉勾束在一边,微风吹拂,阳光照在长发上。
无声的打了个呵欠,薛妍穗让这暖阳一照,微风一吹,倦意涌上,昨夜睡得太晚了。
薛妍穗做了个梦,梦见有只狗狗扑在身上,在她脖颈上嗅来嗅去,喷出的鼻息热热的痒痒的,她忍不住笑。笑着笑着,她觉得不对,她没养狗啊。猛地一惊,薛妍穗倏然睁开眼睛,“陛下?”
皇帝猝不及防,和她对视片刻,坦坦荡荡的伸出左手,抓了一把头发,放在鼻端嗅了两下,“朕在窗外见到只蝴蝶飞进来,果然香气扑鼻。”
薛妍穗半边脸压着红痕,左右张望,哪里有蝴蝶?
“飞走了。”皇帝挑眉轻笑。
慵倦散去,薛妍穗神思渐渐清明,就算用了两瓶玫瑰花露洗发,也招惹不了蝴蝶,皇帝这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反而她刚刚做的梦,可能是有所感才做了那个梦,那只在她身上嗅来嗅去的狗狗,也许就是皇帝。
“怎么趴着睡?”皇帝不知她心中所想,用右手手背轻抚压了红痕的脸颊,动作轻柔而暧昧。
薛妍穗脸颊烧了起来,又来撩拨她,她不是木头人,有反应的。昨夜为什么睡得晚?为了皇帝沐浴。
先用油布包裹了他被蜇伤的右手,以防浸水,他不许她更衣、擦身,却要给他洗发,一层荡漾的水波能阻挡什么,该看的不该看的她全看到了。
结实的臂膀,紧致的腰身,力与美的男性身躯,薛妍穗闭上眼,那些画面也在她脑子里晃,她怎么睡得着?
薛妍穗不自觉的咬唇看皇帝,怀疑他是不是有自虐、虐人的癖好,昨夜更难受的那个可不是她,可他心动就不行动。
现在又来了,薛妍穗的反骨成功的被皇帝挑了出来。
“陛下,臣妾身上有更香的。”薛妍穗勾唇笑,像个故意惑人的狡黠的小狐狸。
皇帝呼吸微促,明知她要故意使坏,却迈不动脚步,顺着问:“哪儿?”
薛妍穗舔了舔唇,“臣妾唇上的口脂,选最好的玫瑰淘制的,香甜可口。”
皇帝眼瞳幽深,喉结上下滚动,薛妍穗使劲憋着不笑,眼睛里还是露出笑意,成功扳回一局。
“是吗?朕比较比较。”皇帝的嗓音低醇微哑。
唇上湿暖,薛妍穗震惊过度,脑中一片空白,以致毫无抵抗,任皇帝攻城陷地。
许久之后,她大口喘气的时候,才想到皇帝味觉迟钝,他要比较也不能用这种方法比较。
可惜,殿外有人通传大理寺卿求见,皇帝擦净唇上染的口脂,含笑而去。
……
前朝的风雨,席卷进了后宫。
含玉殿,吴贤妃呆滞的跪在地上,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要不是看到她胸口起伏,侍候她的宫人以为她没了活气儿。
这时宫人也顾不上她了,个个哭天抹泪,吴家卷进了谋刺案,举家下狱,吴贤妃引以为傲的父兄成了阶下囚,转眼间,她由高门贵女成了罪臣之女。陛下要怎么惩罚贤妃娘娘?她们这些侍候她的人也落不了好下场。
“再说一遍……阿兄犯了……什么?”吴贤妃声音破碎。
“呜呜呜,买通负责查验陵园房屋的勋卫,在陛下斋沐的寝殿放毒蝎,意图谋刺,下狱……当斩。”吴贤妃的心腹宫女荔儿绝望哭喊,“娘娘,咱们要怎么办?”
“不可能,阿兄他怎么会谋刺?诬陷,一定是诬陷。”吴贤妃突然大喊大叫,状若疯狂,“是谁陷害阿兄,陷害吴家,陷害本宫?”
当薛妍穗听到吴贤妃父兄下狱时,诧异挑眉,亲自找韩道辉打探消息,得知礼部、光禄寺、御前勋卫三处诸多官吏下狱,大多官阶不高,吴贤妃的父亲是官阶最高的,吴贤妃的兄长已认了罪。
过了三四日,张云栋带回了个消息,“娘娘,韩监正让奴传话,吴家子供认对陛下宠爱娘娘、冷落其妹吴贤妃,心怀怨怼,且吴贤妃得罪过娘娘,惧怕陛下为了娘娘惩处吴贤妃,祸连吴家,恶向胆边生,以重金收买勋卫,谋害陛下。吴家子招供后,趁人不备,撞墙身亡。”
“什么?死了。”招供后自杀,死无对证,这其中的猫腻,一望即知。
张云栋愤愤不平,“吴家贼子死之前还要泼娘娘一盆脏水,呸。”
吴贤妃兄长死的太巧,大理寺和刑部追着查,又几日后,薛妍穗听说查到了褚家,褚太后的母家。
而薛老贼和昌王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薛妍穗一点都不信,如果陛下出事,得益多大的人轮不到吴家和褚家。
含玉殿,吴贤妃疯了,她紧紧攥着一张带血的纸,她让阿兄查的事情,终于有了消息,却是在阿兄死之后才拿到。
阿兄死了,阿父下狱,阿娘没为奴婢,她的至亲下场凄惨,这一切都是因为薛妍穗,要不是她,阿兄不会干出这糊涂事。吴贤妃状若疯癫,她要报复。
这日,薛妍穗正在太液池摘嫩荷叶,预备熬荷叶粥,一个紫宸殿的通传宦官狂奔而来,抓着张云栋的胳膊传话,张云栋脸色刷白。
“娘娘!”
“怎么了?”薛妍穗蹙眉,张云栋怎么一副天要塌了的样子。
“吴贤妃在陛下面前攀诬娘娘秽乱后宫,与昌王有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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