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这只年纪轻轻的小凤凰, 惬意地趴在叶卿的腿上,享受着神主和泽离上神的爱抚。
时不时还哼哼几声。
九尾金凤一族向来高贵, 举止优雅。
叶卿饲养这些年, 还从未见过哪只似他这般的。
淮黎瞥见叶卿无奈的眼神, 出声道:“许是从小脱离母族,才变的如此。”
小凤凰耳朵尖, 听到阿爹的话后,动了动身子转过来看叶卿。
以为是生父不喜欢自己了。
“叽......”
叶卿见他如此, 出声道:“这般活泼可爱, 倒也有趣。”
“咳咳。”
白庭玉站在天牢外,看着牢里陪九尾金凤玩闹的二位,出声调侃了句, “师兄好本事, 几日不见,孩儿都有了。”
叶卿闻声看向一身素金云纹的白庭玉,见他手里拿了个金笼子,笼子里空无一物。
而叶卿身上的凤凰, 看到笼子后一个劲的往叶卿怀里钻。
小凤凰害怕这个笼子。
那看来这金笼是为凤凰备的。
叶卿一手护在小凤凰脑后,对着外头的白庭玉出声道:“恢复的不错。”
这声音——
白庭玉收敛了些,诧异地看向叶卿,“你......”
这眼神和说话的口吻,让白庭玉心里蒙生出一种想法,“你回来了?”
叶卿顺着凤凰的脑袋,将凤凰往淮黎身上推了推, 起身回道:“嗯。”
泽离涅槃而归的速度未免太快了些。
白庭玉记得朱雀涅槃必是要历经百苦,才可浴火重生的。
怎么几日不见,就是泽离了?
比起泽离回来,白庭玉更想知道他们间这暧昧又纯情的关系进展到哪了,“那想来你也是知道,你心中的兄长对你是何意了?”
叶卿避开这个话题,免得让白庭玉看笑话,刻意提及在太含之时的事,“在太含,我可没少被你罚。”
这可把白庭玉冤枉坏了。
他是和泽离、鸿巽一同诞生的神。
他的一举一动,也是被约束的。
虽没天道管泽离和鸿巽那么严,但他用膳也需要供奉,不得杀生不得祸乱人间事宜,故而太含之事他极少插手,一直对外宣称是闭关修炼。
白庭玉道:“太含的事,都是几大长老和那狼崽子处理的,你可别怪错了人。”
叶卿,“二十云鞭。”
“你挨了二十鞭,我也不好过,”白庭玉指着自己的胸口处跟叶卿说道,“为帮得罪天后的你,我罚了相关的所有人,这不报应就来了?”
这些年月,白庭玉还以为天道老人家已经把他给忘了,知道他本事不高,放纵他随波逐流。
不曾想鸿巽跟泽离一个接着一个跑到他身边,硬是让他在天道面前遛了个弯。
他就下了一道罚谕,没几日就出了夜玄的祸事,逼不得已去以身挡剑。
那时他若不挡,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所以白庭玉知道,这劫就是他该历的,跟狼崽子没什么关系。
狐狸聪明是天性,白庭玉一眼就能看懂叶卿眼里的阴郁代表着什么。
看在都是可怜的上神份上,白庭玉往边上走了走,蹲下身朝淮黎身上的小凤凰招手。
白庭玉,“小凤凰,来叔叔这里。”
淮黎身上的凤凰看白庭玉把金笼子放下,打开笼门。
凤凰想也不想转过头不看他。
按理说白庭玉和小凤凰一样都是有九条尾巴的,这凤凰怎么跟淮黎这个木疙瘩亲,不跟他亲?
白庭玉继而诱哄道:“左右都是笼子,我这笼子还漂亮些,你乖乖听话,出了天牢我再放你出去玩,好不好?”
白庭玉一话看似在诱惑小凤凰,但叶卿和淮黎都听懂了他这话中之意。
白庭玉是想告诉他们,不管身处何地,他们都逃不开天道的摆布,若乖乖听从天道的安排,他们依旧是高高在上的神明。
凤凰不理,还钻进淮黎的袖袍里,白庭玉见状又道:“别以为躲起来了,我就会走,你今天要不出来,我就在这不走了。”
这一句的话中之意:别以为暗中进行,天道就不知道,天道一直在暗中观察,伺机而动。
这有脾气的小凤凰还是不肯出来。
白庭玉失去耐心了,跟叶卿商量道:“把凤凰给我吧,我带他回家。”
叶卿听白庭玉说了半天的暗语,听到这句时,出口回应道:“家?”
“我一直在上云天养伤,敬谢叨扰上神多日之时,上神对凡间的事颇有言辞,特令我将九尾金凤送回上云天,”这么做就能帮叶卿把凤凰名正言顺要回去,“有问题吗?”
敬谢一词用的很是巧妙。
白庭玉顺水推舟帮叶卿一把,是在告诉叶卿,他可以助他们一臂之力,但不会参与进他们的事当中,一个敬字代表疏远。
叶卿本就不想牵扯白庭玉太多,如今他主动来表态,叶卿却之不恭,“没有,那就劳请掌门将凤凰送回。”
“叽——”小凤凰从淮黎的袖袍里露出半个脑袋,哀怨地看着要把自己送走的叶卿。
淮黎将凤凰从袖子里抱出来,解释给他听道:“他不会伤害你,是来带你回家的。”
在淮黎的安抚声下,白庭玉说了句让小凤凰毛骨悚然的话,“我这正好吃腻了山鸡肉,正想找只鲜嫩点的凤凰,尝一尝凤凰肉。”
“叽叽!”淮黎手中的小凤凰开始挣扎了。
挣脱开淮黎,跳走到叶卿身边,“叽......”
叶卿看了眼这只满肚子坏水的狐狸,俯下身将小凤凰抱起来,柔声教导道:“莫怕,回家了,让族里的叔叔伯伯教你怎么抓狐狸陪你玩,嗯?”
白庭玉,“......”
“叽......”小凤凰还是有点不开心。
叶卿又道:“过不了两日,我就回去。”
凤凰在叶卿的温柔攻势下点了小脑袋,被放进金笼子里的时候,两只翅膀靠在笼子上,用一种望眼欲穿的眼神看向叶卿,“叽叽。”
“叽什么叽?”白庭玉拎着金笼子逗弄笼子里不待见自己的小凤凰,“你阿爹有没有教过你,嗷两声听听?”
淮黎,“......”
白庭玉的脸在眼前放大,小凤凰立马跳到笼子背面,不肯去看白庭玉。
叶卿,“别吓到他。”
“什么时候,你也有人情味了?”白庭玉好奇问道。
沉默半天的淮黎出声道:“庭玉,别寻他开心。”
“这就心疼了?”白庭玉漂亮的狐狸眼动了动,淡蓝色的瞳孔呈现出一种诱人的神色。
泽离朱雀金眸,鸿巽暗绿龙眸,而他是另类的淡蓝媚眼。
一种让人看了,无法拒绝的媚。
与他在世人面前呈现的清冷模样大相径庭!
玩了会,白庭玉听到外面的脚步声,立刻收起眸色,扮回那个仙风道骨的太含掌门,“我走了,你们好自为之。”
白庭玉说完,天帝的义尤将军走了过来和白庭玉撞了个正面。
白庭玉道:“义尤将军。”
“白掌门。”白庭玉是有功之臣,义尤不敢怠慢,客气的行了礼。
白庭玉回礼道:“不敢,将军折煞庭玉了。”
义尤将军见他手里提了个笼子关着九尾金凤,“白掌门这是?”
“泽离上神命我将九尾金凤送回上云天。”白庭玉解释道。
这话传到义尤耳朵里,义尤脸色变了变,“泽离上神怎么会突然要回九尾金凤?”
白庭玉看了眼里头被关着的泽离上神,出声道:“上神对天后在神庙外重伤百姓一事十分不满,庭玉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将军见谅。”
“等等!”义尤拦住要走的白庭玉,“白掌门,此事事关重大,金凤意味着什么,掌门是知道的,还请与本将一同面见天帝,待天帝允准,再前往上云天,您看如何?”
“上神下了急诏。”白庭玉委婉的拒绝了义尤的提议。
义尤又道:“掌门放心,陛下与九逸上君私交甚好,届时陛下亲手归还,让九逸上君向上神解释清楚,并非白掌门之过。”
“这......”白庭玉为难道,“我从泽离殿出来的时候,上神正在训九逸上君,说他的大徒弟什么什么的,具体的庭玉也不敢偷听,本座想,这上神定是在数落上君不是,此番让上君出面的话,怕是会火上浇油。”
“这......”作为武夫,碰上这种事脑子确实不够用。
白庭玉很好的为义尤排忧解难道:“不如这样吧,这凤凰将军先带回去,我把淮黎带去上云天,交给上神处置,这样上神有个出气的地方,就不会怪罪上君了,届时凤凰的事,就让陛下来决断,您看如何?”
“好,就照白掌门说的做。”被白庭玉绕进去的义尤一口答应白庭玉的提议。
白庭玉含笑道:“那就,劳请将军将淮黎交给我吧。”
“不可。”
东陵的声音让义尤停了开牢门的做法。
义尤,“陛下。”
白庭玉托着笼子,颔首道:“陛下。”
东陵见到光彩依旧的白庭玉,慰问了声道:“庭玉身子可好些?”
“谢陛下关心,已完好。”白庭玉躲过东陵伸过来慰问的手,声音淡漠道。
东陵讪讪将手收回,脸上也没被拒后的恼怒之色,还是客客气气的跟白庭玉相谈,“庭玉不如先回朕的寝殿歇息,等朕处理好手头的事了,再让你带人去上云天见泽离上神?”
白庭玉想了想道:“也好。”
“义尤,送白掌门去歇息。”白庭玉答应,东陵一扫前头被白庭玉拒绝的不适,亲自让了路给白庭玉。
白庭玉走后,东陵才正视起天牢里的叶卿。
刚才白庭玉所说东陵都听到了,泽离上神还在上云天,那叶卿绝不可能是泽离上神。
东陵被叶卿跟凤凰亲近时的那一抹笑吓地坐立不安,冲动的伤害了瑾笙。
他没见过泽离上神,但白庭玉在上云天养伤一定见过,把这些证据凑到一块,让东陵被叶卿恐吓的心安定了下来。
东陵站在牢门口看着里头的人,“本帝想听一句实话,淮黎你到底是什么人。”
泽离上神一向不问六界事,刚才庭玉说上神恼怒斥责九逸上君,这与东陵所了解到的泽离上神作为大不相同。
“你高攀不上的人。”叶卿替淮黎回了话给东陵。
东陵,“叶卿,别仗着过往的事在本帝面前放肆。”
“天帝似乎不是很明白到底是谁站在最有利的位置。”叶卿看着他这身龙袍,莫名生出一种想试一试的想法。
现在的叶卿浑身带刺,东陵指着这个牙尖嘴利的东西,“本帝今日就让你二人灰飞烟灭。”
叶卿手攀附上牢笼,任由电流在他指尖游走,“那我就让......”
淮黎的动作比叶卿的话语声更快,将牢笼视若无睹,将处于牢笼外的东陵甩进牢笼里,不等东陵站稳,淮黎负手而立。
淮黎道:“你身为天帝,深知天规,知法犯法,残害百姓,条条例例,废你足以。”
“你当你是谁?本帝大功于六界,就算本帝伤过叶卿又如何?”他为六界连自己都牺牲过,他威名远扬战功赫赫,如今只是拿了一个凡人的内丹和眼睛,又怎么?
东陵看向一边的叶卿,“本帝不也留了他一条命?”
叶卿一时间觉得东陵和自己是同种人,都喜欢借刀杀人,“寒碎岭上群妖集聚,叶卿是否该谢天帝留命之恩?”
“东陵,别逼我将你打至魂飞魄散。”淮黎看着他,手中真气已然凝聚成型,只要东陵说出一个逆耳的字,他就亲手了结了他!
就冲寒碎岭淮黎的身手,东陵信他有这本事。
但那又如何?
他是天帝,受天道所佑,想弑君的人,定会自食其果,“你不怕湮灭,尽管试试。”
东陵又补充了句,是有关叶卿的,“他在本帝床上要多骚就有多——”
“嗯......”后背被天雷灼烧的感觉,让天帝之尊都忍耐不了,面目狰狞地看着淮黎!
被淮黎死死按在牢门上的东陵,“本帝定要让你们灰飞烟灭!”
淮黎闻声将他扔下。
就在东陵以为淮黎是个怕死孬种的时候,一记神鞭打在东陵身上,将他身上的龙袍撕开一长条口子!
血肉横飞!
“你放肆!”他当天帝到如今,还没人敢这般放肆对他!
淮黎手中的打神鞭一转,又一鞭落在东陵身上,“本座今日就将你这昏君打醒!”
淮黎下的都是狠手,墨黑的真气盘踞在神鞭上,每一鞭下去都用足了劲!
叶卿慌了,他再这么打下去把东陵打死了,就出大事了,“别打了,住手。”
“你怎敢侮辱他!”一向听泽离的话,将泽离放在首位的淮黎似是魔怔了,“天道无眼,竟将你这等人立为天帝,今日本座便执天法,替行天道将你湮灭!”
叶卿抓住淮黎要犯禁的手,“阿巽,不值得!”
淮黎一句“本座”,叶卿一句“阿巽”,绕是东陵再蠢,也该明白淮黎是何许人也了。
庭玉刚刚说泽离上神动怒,因为淮黎的事斥九逸上君,结合上现今发生的事,东陵想来这应是为让神主鸿巽回上云天的障眼法。
如此就说的通了。
东陵跌跌撞撞起身,满脸污血的他,面对上云天的神主,又看了看淮黎身边的叶卿,突然笑了出来。
难怪,能一掌将他打废。
东陵出声道:“鸿巽神主。”
东陵动了动僵硬的脖子,伸展手整了整帝袍,在淮黎面前转了圈,“鸿巽神主你说,本帝若是告到天道那,你猜猜死的是你还是本帝?”
是神才好。
东陵赌对了。
东陵道:“身为神主以身犯禁,为一己之私苛待天帝,本帝想天道不会轻饶了你吧?”
这话,似乎将叶卿隔离在外了。
看来东陵还是不肯信他是泽离,叶卿接了话平视东陵道:“你想说什么?”
东陵将被打坏的手骨接上,松了松筋骨,舐了舐嘴角的血,谈判道:“化干戈为玉帛,刚刚的事就当本帝欠叶卿的。”
叶卿先淮黎一步开口应下,“好。”
“卿儿。”淮黎看向做主的他。
叶卿道:“答应他。”
淮黎,“叶卿!”
“我让你答应他!”叶卿声调比淮黎高上三分。
在东陵的注视下,叶卿拾起雀灵架在自己脖子上,“你不答应,我就自裁。”
这一幕极为赏心悦目,天帝看得就差拍手叫好了,“神主,考虑清楚。”
“你把剑放下,我答应。”淮黎看着叶卿,凝眉应了叶卿的话。
淮黎,“我应。”
淮黎贵为神主一言九鼎,东陵给他三分面子,“好,本帝会对外宣称,这是桩误会,但神主日后定要管住叶卿这张嘴,否则......”
叶卿指着牢门外,自己则背对东陵道:“滚。”
东陵看了眼两人,转身离去。
牢里握着打神鞭的淮黎松开手,任由打神鞭垂落于地。
叶卿拾起地上的打神鞭,将它们卷好走到淮黎面前,“他自以为聪明绝顶,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就是他的淮黎之间的默契,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了解对方所想。
天帝有意来这找茬,白庭玉一番话让东陵推翻对叶卿的猜忌,那么叶卿和淮黎间总会有一个要站出来,面对东陵。
淮黎最合适,神主是个活傀儡,被约束到几乎没有自主的意识。
以东陵的性格必定绝处逢生,那么......只要让淮黎有话柄落到东陵手中,与之交换,就可以了。
神主犯戒是重则湮灭的大罪,可是东陵不知道的是,神主也有一项权利,就是代行天罚。
只需被罚者,亲口承认自己所犯之错。
那日叶卿痛打霜郁,也正是因为霜郁亲口说出要为祸六界这种逆天大话,天道的雷声是警告叶卿不是神主,没这个权利。
所以,东陵的威胁不足为惧。
与叶卿的无所谓截然不同的淮黎,抓着叶卿的手,让叶卿看自己。
叶卿被他这一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以,“阿巽,这是?”
淮黎,“为何拦我?”
刚刚淮黎是真要把东陵打死了,叶卿正是看他魔怔了,才出口劝他两回的。
叶卿当计,而淮黎当了真。
叶卿道:“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淮黎记得,深深记得自己是谁,为了谁万年守候,千年等待!
东陵刚才诋毁叶卿的话,让他忍无可忍。
他真的......真的做不到冷静!
“阿巽,你......”叶卿只说了三个字,嘴突然被人封住。
有那么一个人,强压着叶卿不让他挣扎,狠狠地撕咬叶卿的嘴,似在倾诉什么。
叶卿瞪大眼睛看着他,看着他霸道的索取。
不曾推拒。
淮黎一手扣在他脑后,将他与自己狠狠贴近......
扣在叶卿脑后的手松开之时,淮黎一把抱住他,一字一句告诉他,“我知道我是谁,我只想为你活。”
叶卿嘴皮隐隐犯痛,下颚抵在淮黎的肩膀上,静听不染俗尘、墨守成规了一辈子的神主,字字情深的告白。
叶卿能感觉的到,这个身负六界重责的男人,心里的痛。
叶卿手慢慢攀爬上淮黎的背,低声道:“那就,好好活着。”
凡事都能过去,活着就好。
“我恨我自己无能,看着你被人嘲笑、诋毁、轻视我却什么也做不了,还逼着你去接纳这些,逼着你去放下。”他强加给叶卿的,太过了。
淮黎的难处他都明白。
叶卿,“我说过,我懂你。”
“违背天道之意,三十三片龙鳞,被罚至现回原形。”这十多万年来,没有一个敢这么质疑天道,淮黎是叶卿知道的第一个。
龙之逆鳞最为坚硬,万龙之首的鸿巽,身上的每一片龙鳞都胜逆鳞百倍,被劈下所承之痛,也胜上百倍。
忍下这种痛,还不如直接湮灭来的痛快。
淮黎为他,忍了。
还不肯说。
叶卿道:“你做了太多,我还不清。”
“我从未想过要你还。”若是可以,他不想让叶卿知道。
叶卿道:“不还,都是真情,怎舍得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