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说教官没记仇，许忆是不信的。
休息期间，教官伸出一只手臂将林柔语单拎出来走正步训练，全班同学坐着看。
顶着当空的炎炎烈日，许忆一边看林柔语兢兢业业地走正步，一边坐在树荫下乘凉。
虽然是这样，但看着教官的神情还面带笑意，显然也不是真的生气，再看林柔语笑嘻嘻，也没放在心上。
也不知道说到什么，教官听说林柔语从小学的跆拳道，两个人决定切磋切磋，这下别说本班同学，其他班级的学生们也纷纷凑过来看热闹。
“点到为止。”教官说了句。
林柔语摆出架势，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捎带挑衅地扬了扬下颌，刮了自己的鼻头。
两人年龄相差也不大，最多也不超过三岁。但在体能训练等等方面，林柔语自然还是太弱了些，再加上跆拳道格斗方面并不强，她学习的方向也偏向竞技性，实战技巧的作用并不像想象中能发挥出来的那么大。
于是不出三两下，就被教官治服。
并不是林柔语不强，而是教官压根没有给她踢出腿的机会。
“你还是很不错的。”
林柔语笑嘻嘻，“我知道。”
“行了，归队吧。”教官扯开嗓子大喊了一声，“集合。”
这下，周围的观众们才恋恋不舍地散场离去。
晚上的时候去图书馆负一层的楼下集合，听了讲座。
许忆发觉，军训的时间过得也很快。
终于烈日高照了半个月的时间，军训期间唯一天气凉爽，下了雨的那天，就是军训结束的前一天。
班级里有人在群聊调侃这雨来得也太及时，一直憋着闷热了好几天，军训快结束才下，牛逼。
其他人也笑着说是不是因为萧敬腾来开演唱会的关系，顿时消息是越聊越火热，分分钟99+。
天空阴沉，灰蒙蒙像是罩着一层纱，空气潮湿腥气，令人不喜的黏腻感。地面被浇得冒了白烟，狂风吹得道路两旁的树枝摇曳作响，路上的行人皆是顶着雨伞往前走。
阴天下雨的时节，的确讨人厌。并不是讨厌冰冷又潮湿的空气，而是一种压抑消沉，让人浑身都不自在。
手机消息一早就弹出很多条关于狂风暴雨天气的安全提醒和预警，狂轰乱炸一般。
早餐以后，许母还特意嘱咐许忆和沈季今晚不要多在外面逗留，赶紧回家。
毕竟担心路上不安全，再出什么事情。
于是，今天的军训任务就变成在教室里点评军训期间的表现，班主任也必须在场，事后听年级主任广播。
教室里的教官简单说了两句开场白以后，突然就停住了不说话，顿时整个班级都陷入一片沉默，平时找茬的刺头也难得没什么反应，几个女生都眼眶红红。
“其实我这个人吧，性格不适合当教官。”叹了口气，他悠悠地说道，“这几天，班级里很多人的名字我也都记住了，包括很多人也加了我的微信。”
“半个月时间说长不长，我带过的学生也很多，但还是有点舍不得你们，那么好的年纪，让人羡慕。”
班主任站在一旁，教室里十分安静，她双手背在身后，视线时不时看了下面同学几眼，沉默不语。
离别的时候，总是不舍。哪怕相处的时间并没有十年、几十年那么漫长，只有短短的十五天。
“希望你们以后的学习生活，都能前程似锦吧。”
许忆安静地看着教官，身旁的林柔语是最难受的。
因为军训期间，教官有意无意的，也指点了她很多实战时的格斗技巧，可能对于她来说，教官就像老师一样。
不过这样温情的氛围也没持续多久，教官就主动调动班级的气氛，不然一直搞得这么沉闷，也影响心情。
期间，许忆被班主任叫了出去。
昏暗的走廊，班主任想了想，“班级现在要报曲目，你要表演钢琴的话，提个名告诉我。”
“还有就是，因为他们这几天都准备排练，但你的话，只用今天晚上跟着去过一遍就行，明天准备上台。”
班级里有几个女生报名了舞蹈，这几天晚上军训的时候经常请假去排练，教官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没管。
班主任是想着许忆肯定是有钢琴基础，不然也不会贸然地说要弹奏钢琴，所以排练方面也没抓着她。
“好，我知道。”许忆乖巧点头说道。
许忆报的钢琴曲目是莫扎特演奏曲k457第一乐章。
这曲子是她第一次参加比赛的时候演奏，看着旋律简单，实则真的是让她吃足了苦头，她那时候小，不能理解出来全部的感情，于是弹出来的音调虽也正确，可说不出来的难听和矛盾，就像是僵硬的曲调套了上去。
因为这首曲子，她被母亲要求如果不能流畅地表达出来情感，就要出去在门口罚站。
她真的是听了一遍又一遍，晚上睡觉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旋律和曲调，但到了她自己弹的时候，仍然不行。
回忆里满是冰天雪地和冰冷刺骨的风，就如同母亲当时铁青的脸色，还有一副恨铁不成的表情。
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浑身冰冷。
“沈季，你没事跑出来做什么？”班主任眉头一皱，就瞧见沈季在门口倚着，神情漫不经心。
“上厕所，老师。”他眼眸一抬，说道。
班主任叹口气，相当不满，“要去赶紧去，晚自习不是让你们想干嘛干嘛的，去完以后赶紧回班级。”
“知道了。”他一顿，语调缓慢。
走廊里的灯不明亮，反而是一种积压很多年灰尘的昏暗，许忆抬眸瞥了沈季一眼，少年侧着身，目光极淡，稍微移向这边，就又很快地收了回去。
不过许忆沉浸回忆时压抑的情绪，倒是因为他的出现被打破，缓和了不少，甚至她自嘲笑笑，都是过去的事。
班级门口距离卫生间的距离并不近，要走到走廊的另一边，沈季手插进军训服的裤兜里，他眼眸微垂。
到了卫生间，光是门口就有两个男生挡着，一个人在稍微里面一点抽着烟，外面的玩手机，应该是放风的。
沈季眉头微皱，这两个人也穿着军训服，不过脸看着面生，也不知道是哪个班级的。而且里面抽烟的男生头发似乎染了色，灯光下还是挺明显的。
窗户开着，外面的风呼呼地吹进来，烟味儿飘到沈季的周围，并不算刺鼻，而是一种很醇厚的味道。
正巧里面的男生抖落烟灰来了一句，“利群是好抽。”
“让开。”沈季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声音很平静。
门口的男生本来是想让开的，但里面的男生像是才注意到他一样，吓了一跳，小声骂了句，“我他妈不是让你在门口给我看着点，有人来也不告诉我一声？”
“他不能说出去吧。”门外男生下巴一抬，神情倨傲地瞥了沈季一眼，也有点警告的意味。
学校明文规定，不允许高中生吸烟等。
若是第一次被发现就批评教育，如果被发现三次及以上的，需要全校通报批评且记违过处分，还要被请家长。
沈季懒懒地看了这两个人一眼。
里面的男生朝着门外的男生昂了下巴，意思把沈季带进厕所谈，“同学，你不会说出去吧？”
男生勾着沈季的肩膀，结果发现他个头太高，这个姿势并不是那么舒适，于是半推半就三个人进了厕所里面。
言语之间的威胁越来越重，男生甚至恶劣地朝着沈季的脸上吐了口烟圈。
沈季黑眸突然阴沉沉的，他勾唇笑笑，“说出去什么，我怎么知道我会说出去什么。”
心里烦躁的情绪越来越难以压制，唯一的那点耐心也在男生冲着他吐烟圈以后消失殆尽。
这抽烟的男生最开始也没想动手，寻思口头威胁威胁，一般学生为了不惹事也都三缄其口，可碰上沈季以后，沈季的态度让男生彻底不爽。
在初中时候都是欺负过老实同学的人，抽烟男生当时想也不想就动了手。
只是没想到扇出去的一巴掌被沈季躲开，他有点懵。
——
从厕所出来，沈季去洗手池洗了洗手，他手指的关节处微微有些发红，掌心靠里的一侧还有划痕。
他挺直身板，水流声“哗哗哗——”
沈季关掉了水龙头，甩了甩手，指尖还滴着水。
离开后，其余两个人才敢一瘸一拐地从里面出来。
这叫什么事啊，两个人没打过一个，丢人，操。
“这小子谁啊？”抽烟男生也不抽烟了，没心情，剩下的半截烟随意地丢在了地上，地面有水渍，很快就把烟头的点点星火泡灭。
另一个男生揉着自己身上疼痛的地方，“谁知道啊，靠，下手真重，不过还好没对着脸打，不然更丢人。”
“你以为他不想啊，那是怕我们把事情闹大。”
“事情闹大对我们也没什么好处吧，而且是你先想动手的，早知道就让开放他进去，搞出这么多事。”
“切，你懂什么。”抽烟男生啐了口痰。
两人正说话呢，突然听到打扫阿姨走进来的声音，抽烟男生眼睛滴溜溜在地面上看了看。
“我有办法了。”他说，“你等会看着我的眼神行事，懂吧。”
沈季也没下狠手，而且避开了比较明显的地方，比如脸上之类的，简单地教训了一下。
回到班级，班主任和许忆都坐在教室里，他眸光淡淡地从她面上飞快地扫了一眼，就收了回去。
教官没说话，基本上相当于让各位同学在班级里自习，但是又没作业的情况，基本上就是玩手机和唠嗑。
班主任也睁只眼闭只眼，没在班级，而是回了办公室。
教室里正热闹的时候，班主任突然气愤地走进来。
她视线很明确，直接落在沈季身上。
“沈季，你怎么回事，你给我出来。”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脸上的表情也很不好看。
沈季眉眼一挑，也觉得奇怪。
不过还是站起来，走了出去。
班级里的人都一脸懵逼，什么情况？
沈季在班级里很低调，平时也不怎么搭理别人，这是能犯了什么错让班主任这么生气。
平时有几个对沈季颇有好感的女生，此时也都紧张兮兮地抻长了脖子向外面看，生怕错过什么内容。
“你跟我说，你刚才去厕所是不是抽烟去了？”班主任双手揣在胸前，神情是很大的不满。
十班虽然比不上a班、b班，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很差的班级，而班主任又是知道沈季考入高中时的中考成绩，一直觉得他是一个很乖的好学生，对他期望也高。
沈季摇头，“我不抽烟。”
“有个打扫卫生的阿姨都告状到我这里来了，说她之前还没看到有烟头，你从卫生间出去，地上立马就有。”
“不是我。”沈季懒得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