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新来的男生话少, 人脾气也好, 笑起来腼腆温和。
平时林柔语上课总是爱吃小零食，就会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小仓鼠偷粮食吃一样。然而新来的男生一到上课, 只能听见奋笔疾书的写字声，多多少少, 让许忆感到有些感慨。
在这样的氛围下，没人跟她说话, 许忆在上课的时候也被迫认真地听课学习，记笔记。
连续上了两周的课，渐渐步入了秋天，天气转凉, 放学后的校园也总是充满了萧条的冷清感。
十一国庆节放假在即，大家心思都不在学习上。
今天是周五, 明天的周六补了一天的课，周日国庆节放假。眼看着离放假的时间越来越近, 上课的气氛也就越来越浮躁，哪有什么心情。
“啊, 我新同桌上课一直睡觉。”林柔语下了课就跑到许忆旁边, 挤走她前桌的男生, 朝着她抱怨道，“我跟他说话都不理，呜呜，这么残忍吗？”
许忆笑笑, 沉思片刻，想道：“这样也可以，就没人会打扰你的学习，努力吧，少女。”
她手里的笔停顿下来，在食指和中指间转了个圈。
“头秃。”林柔语为难，不过下一秒就兴奋地看她说：“你不知道这次盛余物理成绩，99分，听说本来是满分的，但老师还是扣了一分的卷面分，不知道为什么。”
三句话不离盛余，最近林柔语提的是越来越频繁。
许忆突然说道，“如果，我说如果，盛余最后肯定不和你在一起，你会怎么办？”
问出这句话，主要是担心林柔语会为了爱做傻事。
“怎么能这么肯定？”林柔语耸肩。
许忆也不知该说什么，正巧姜落从班级门口进来，回到座位上，从课桌里拿出眼镜布，又摘下眼镜擦了擦。
余光淡淡一瞥，就看见许忆和林柔语在看他。
“我脸上有东西吗？”他奇怪地摸了自己的脸，问道。
话说，姜落这个人戴上眼镜和摘下眼镜看起来就跟两个人似得，而且长得白白净净，双眸狭长。
许忆摇头，收回视线，“没。”
倒是一旁的林柔语说，“你戴上眼镜看着跟宁采臣似得，一股书生气息，还是摘下来更好看。”
姜落就笑笑，举起眼镜放在嘴边呵了口气。
说话间，许忆身旁走过去一道身影，背影瘦削高挑，少年独有干净的气息，他的手背碰到了她的桌子。
抬眸瞥了眼，许忆见是沈季，又快速收了回来。
尴尬又异样的情绪在蔓延，气氛瞬间凝滞，连同桌的姜落都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你跟沈季，闹矛盾啦？”林柔语试探地问道。
许忆手里转动的笔一停，“也不算吧。”稍一顿，她又不自在地补充了句，“本来也没矛盾。”
她收敛了眼眸，想到自己之前脱口而出去问沈季是不是喜欢她，当时真的是沉默了很久，谁都没说话。
后来也没说话，一直到现在。
沈季和她之间的联系自然而然地断了，像是在刻意保持距离。沈季也每天早出晚归的，避免和她碰面。
林柔语还想问些关于她和沈季之间的话题，但还没说出口就被姜落打断，“许忆，你帮我看一道题。”
“哪道题？”许忆注意力被牵扯过去，问道。
“这道化学题，为什么我的公式配不平？”姜落说。
视线落在姜落推过来的习题册，许忆看得认真。
“这个高锰酸钾是不是写错了？”许忆一顿，说。
姜落说，“好像还真是，打印时候出错了吧？”
“如果是写错的话，前面应该是2。”许忆又道。
沉默了会，姜落恍然大悟，“啊，还真是。”
两个人讨论完这道题以后，连林柔语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许忆前桌的男生没回来，空荡荡一片。
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许忆寻着感觉看了过去。
沈季不咸不淡地倚在班级门口，双手环胸。
他黑眸沉沉，正看着自己。
沈季生得一副好皮囊，这是许忆很早就知道的事情。只是此刻有阳光落在少年身上，更加出众。
目光直白且赤.裸，让许忆心没由来地猛坠一下。
预备铃声响起，走廊的步伐越来越嘈杂。
隔着班级哄闹的人群，沈季目光平静，瞥了一眼许忆身旁的姜落，无意间听许忆和许母曾谈论过，说她的新同桌是个白净安稳的男生，看起来跟个书生似得。
什么书生，书呆子？沈季眼睛微眯，目光很不友好。
像是故意的，沈季非要多绕一段路，从许忆的旁边走过去，回到座位上。
课间，许忆去超市买水。
从实验楼中间走过去的时候，看到不远处的教学楼背风的长廊那，沈季和温桃正说着话。
从沈季的表情上看，两人算得上是相谈甚欢，他嘴边挂起了一抹淡笑。
许忆突然觉得心口很闷，和沈季接触的时间不长，才短短两个月而已。可经常住在一起，她难免也会比其他人多了解一些沈季平时的小习惯，他能露出这样的神情，说明不是敷衍，是真的心情不错。
女主和男配接触的越来越频繁……
看来就算她穿书进来，也仍然改变不了书里的进程。和男主抢女主，那势必要落得一个很惨的下场。只不过这本书是清新小甜文，所以沈季最后的下场也不过就是黯然伤神，终身不娶之类的。
许忆收回视线，拧开瓶盖喝了口水，嘴角发苦。
周六的时候，班主任拿了张表进班级。
安全免责声明，要求所有人都必须签字，承诺在校外的放假期间，出了什么事情，学校不承担责任。
签完名以后，走廊里传来了雀跃的欢呼声，紧跟着就是羊群出圈一样，踢踢嗒嗒的脚步声杂乱地响起。
班主任离开以后，趁着班级里同学还没走的空隙，班长站在讲台上敲了敲桌子。
“大家，都安静一下，我说几句话。”
吵闹的声音仍然此起彼伏，许忆在认认真真地收拾东西。国庆节过后就是期中考试，这次的期中考试比之前的月考测验可要正规很多，她正在犹豫要不要把复习的课本都带回去，可根据以往的经验，带回去也不会看。
班长接着说，“今天是咱们班级里，江珊同学的生日。”语气一顿，他说，“我的意思是大家凑点钱当班费，我们请江珊同学吃个饭，她早就订好了蛋糕，吃饭的地方在福源酒楼，有没有想去的？”
说完这些话，班级里才算是安静些。
“一个人多少钱啊？”底下有人问道。
班长沉思，“也不贵，具体看点了多少菜，aa呗大家。”
福源酒楼可以说是附近比较中档的饭馆，消费水平要稍微高些。
“有想去的就报个名。”班长说道，他拿起板擦敲了敲讲桌，顿时飞起一片白色的灰尘。
江珊突然站起来，她双手自然地垂落在两侧，看起来温婉娴静，语气柔柔的说，“高中的第一次生日，还是希望全班同学都能去，蛋糕我定了很大的尺寸，不来都浪费啦。”
“班长，想去的在谁那报名啊？”
“我也想去。”
“同志们，明天可就是国庆小长假啊，今天吃完饭有没有想去网吧包宿的。”
“包个屁的宿，老子每天起那么早上课觉都不够睡，才不去。”
班长说，“去江珊那里报个名吧。”
一时间，班级里的同学也不着急走了，纷纷站起来，没过多久，江珊的桌子旁边就里三圈外三圈地围了一大群人。
耳尖被纸团打中，刺痒的感觉。许忆顺势将垂落下来的发丝别在耳后，随后俯身捡起来扔在地上的白色纸团，转过身去看林柔语。不用想都知道是她在叫自己。
去不去？林柔语给她比了个口型。
许忆挑眉，回了一句，都行。
林柔语又伸手指了指她旁边。
意思是，你同桌去不去啊？
一顿，许忆便侧目去看姜落。
正好对方也抬眸，视线撞了个正着。
“你去吗？”这句话就被许忆顺口说了出来。
姜落笑着点点头，眼眸澄澈干净，“去啊，感觉会很热闹，我这个人喜欢热闹。”
喜欢热闹？许忆眼角一抽。
她……其实没看出来。
姜落上课不是听课就是记笔记，基本不怎么跟她说话聊天，至于下课，除了去厕所还有跑操之类的事情以外，就没见他挪过地方。
转过身，许忆朝着林柔语点了点头。
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表面上看起来是江珊的生日宴会，其实仔细想想，就相当于班级里聚餐团活之类的，不去似乎也不太好，搞得很不合群。
许忆去报名的时候，姜落就跟在她身后。
“许忆。”站在江珊的桌前，她说道。
周围乱哄哄的气氛瞬间安静了些，毕竟怎么说许忆也是很多男生心里暗暗倾慕的对象，再加上她长得好看，走到哪里都经常被男生们优待。
江珊写字的手一抖，将许忆两个字写的七扭八歪，她脸一红，说道：“不好意思，我重新给你写个名字吧，这都看不出来是你的名字啦。”
也不是什么大事，许忆笑笑：“没事。”
许忆名字后面，本来是姜落的。
但中间突然插进来一个人。
沈季散漫地走过来，眼眸微垂，“沈季。”
“好，好的。”江珊脸上的潮红没褪下去，这会儿是愈发的红润。
旁边围观凑热闹的人也都看出了点意思。
什么生日宴会，什么请大家吃蛋糕，这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和许忆擦肩而过的时候，沈季的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突然碰到了她的掌心。
许忆顿时像是触了电一样缩回了袖子里。
“行，报完名的人都跟着我先去吧。”班长已经收拾完毕，在后门喊道，“都动作快点。”
“我们先去点几个菜，等其他人到了再说。”又一顿，他说道。
没什么意见，众人就慢悠悠地跟在了班长身后。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在校园里，引得旁边其他年级的学生多看了几眼。
林柔语去拉许忆的手，“你国庆准备干嘛？”
“我吗？”许忆沉默了会，“在家里复习吧。”
许母有询问过她要不要出去旅游，但被许忆回绝。
马上要期中考试，想起来这事就连出去玩都没什么心情。
“沈季呢？”林柔语暗指。
一怔，许忆还真不知道，“他可能回家？”
毕竟国庆放假放了七天呢。
“你们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很不对劲啊？”林柔语说。
许忆被她看的心虚，“哪有什么不对劲，是你想太多啦。”
很快，就跳过了这个话题。
因为人多，自然要在福源酒楼订个超大的包厢。
到了楼下，班长让班级里每个人都交五十块钱，多退少补嘛。
这个时间，饭店正是人多的时候。
光是福源酒楼的门前就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轿车。
初秋的傍晚，风有些微凉。
许忆突然想到，上次军训结束聚餐，沈季就那么很自然地抱了她一下。
心口猛地一跳，她眼皮子也跟着不安生起来。
那时候，是一个月以前吧。
沈季为什么那样做，她到现在都不知道，也不敢去问。
他们人多，楼上的包厢都已经满了，只能被安排在负一层。
刚到门口的时候，正好碰上一群人往外面走。
他们大概有二十个人左右，里面有男有女，看起来年龄岁数都是中年人。
为首的男人穿着一身的休闲运动套装，手里挂着车钥匙，甩了几下。
匆匆一瞥，许忆瞧着有些面熟。
好像是，沈季的二叔。
果然，下一秒，就见中年男人喊了沈季一声，走到他面前。
“你怎么来这吃饭？”男人说道。
沈季抬眸，一顿，从容不迫：“二叔。”
“我来这边办点事，请客户吃个饭。”沈季他二叔笑着捏了捏他的肩膀，“国庆节是不是得回家？”
沈季没说话，垂下眼眸，像是在思考。
“没事多回去看看，你奶奶想你想得紧。”
沈季道，“行，我知道了，二叔。”
“你们是一起出来吃饭的？”他二叔瞥了一眼周围还在发呆的学生，目光划过人群之中的许忆，便有所了然。他笑得很是不正经：“我说你小子怎么喜欢凑这种热闹，原来是有原因的。”
沈季沉默着不说话，就笑笑，看起来很是漫不经心。
他二叔像是想到什么，说：“你跟我出来，我给你拿点东西。”
“嗯？”沈季眸光微敛。
——
沈季跟着那个男人出去了好一会也没回来。
已经有服务员过来问是不是要点菜，班长接过了菜单，先点了几个。
过了会，有个男生满脸八卦的从门外走进来，很是兴奋地喊：“你们绝对想不到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啊？”
“你们猜！”男生激动地坐下，想说话的欲望都快从脸上溢出来。
“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什么样的重大八卦消息？”
男生终于坐稳，“卧槽，原来我们班的沈季，是个富二代。”
“富二代？”
围坐的一圈人里，都露出了兴味的目光，声音更是一个赛一个的尖锐。
“是啊，那男人是他二叔吧，我刚才好奇就去看了眼，开的是保时捷911，身上那套衣服貌似是今年某大牌的春季新款，我一时间想不起来是什么牌子。”喘了口气，男生接着说，“他好像在给沈季送生日礼物，一双全球限量二百双的球鞋，而且是联名款，草！老子实名柠檬精了。”
“沈季他家这么有钱吗？”
“是啊，不是听说他家里在农村？”
“乡下人现在都这么有钱的吗？”
“会不会是只有他二叔有钱，他家里没多少钱吧。”
“就是，只是碰见了一个富亲戚，看把你激动的，谁家没有呀。”
众人议论纷纷，猜想各种可能性。
许忆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茶水，时不时举起茶杯躲避一些奇奇怪怪的视线。
班长说，“人家沈季不是在乡下好吧。”
接上刚才那句，他说：“他家住的地方是别墅区……”
只不过地方临近旁边的一个乡村而已。
班长这两句话扔下来，顿时让场面难以控制，炸开了锅。
敲门声响起，服务员端着三层的蛋糕走进来。
“您好，请问是要现在吹蜡烛吗？”
江珊着急，“等一下，我们还有个人没到。”
正说着，沈季从门口走进来。
众人的视线都迅速地落在了他的双手，他手里确实拎着一个牛皮纸包装的袋子，但因为包装厚实，也没看出来是什么东西。不过听了刚才那个男生说的话，这袋子里面装得什么，大家也就都心知肚明。
江珊眼眸含着水光，柔情脉脉地看了沈季一眼，声音愈发的娇软：“正好，说曹操，曹操就到。”
座位已经坐满，只有江珊旁边的位置还空了一个，刚好能坐下沈季。
原本以为沈季会自然地坐过去，谁知道他看了一圈，目光锁定在角落里的许忆身上。
姜落就坐在许忆的旁边，另一边则是林柔语。
三个人是一起进来的，也就一起找了位置坐下来。
加上，他们都不是什么喜欢热闹的人，便都缩在这个角落里。
沈季眼睛突然眯起，唇角扬了扬，笑意有点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