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走到了一半, 林柔语像是想起来什么, 随口无心地问了一句：“你现在时常感觉到晕是不是因为低血糖啊？”
许忆下颌微微扬起，假装沉思的模样：“也有可能，但去医院检查, 都说没什么问题。”
“才年纪轻轻的我们，竟然要背负生活如此沉重的压力。”林柔语老气横秋地感慨了一声, 还伸手拍了拍许忆的肩膀，像是在寻求认同感似得。
许忆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哪里沉重……”
“哪里都沉重。”
许忆笑了笑, 在拐弯走入楼梯口的瞬间，她余光瞥了眼身后的位置，沈季的身影已经不在，走廊空荡荡的。
很快, 她收回了视线，抬起手呵了呵哈气：“今天的温度好冷啊。”
冬季的体育课, 说白了不是在室内看电影，就是出去踢踢足球, 男生们有愿意打篮球的，也可以选择在室内篮球馆, 偶尔体育老师也会带着同学在外面做活动。
上课点名的时候, 许忆站在人群里, 空气冰凉，冻得她鼻头都泛起了红色，双颊也是粉嫩。
“沈季？”体育老师拿着一本点名册，说出口的话语都带着白色的雾气。
“沈季同学来没来？”
气氛一片安静无声, 没有一个人出来说话。
许忆举了举手：“老师，他等下就过来。”
清脆的声音很快就吸引了体育老师的视线，“他怎么了？上课时间都没到？”
一顿，体育老师声音严肃了几度：“这算旷课知不知道？”
许忆小鸡啄米似得点头，从兜里偷偷拿出来手机，点开沈季的信息。
手指在屏幕的键盘上刚放下，她犹豫地停顿下来。
这是她穿书回来以后，两个人第一次沟通，莫名地，许忆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给他发消息。
深吸了一口冷气，许忆眼睛一闭，快速地给沈季发了一条短信就立刻收起来了手机。
没多会，她的口袋里响起了几声震动。
因为还在点名，许忆就没理会。
停下来没多久，又响起了几声震动。
大约是沈季给她发来的消息，许忆垂眸想了一下，手缩回了口袋里，还是没看。
十班的前面站着重点班级的同学们，男生和女生分成两排，人群里安安静静，所有人都拿出来单词本在背。
林柔语小声地在许忆耳边嘀咕：“不愧是重点班的同学们！”
稍一顿，许忆抬眸看了过去，她的眼眸在和煦的阳光里格外澄澈，眸底透着淡淡的棕色。
“说起来，你在重点班也是出了名的。”像是想起什么，林柔语说道。
这次轮到许忆诧异，“啊？为什么啊？”
“成绩啊！”林柔语羡慕地说，“你不知道你自己上次期中考试碾压了多少重点班同学吗？”
不提这茬，许忆还真的快要忘记期中考试的事情。
“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学校的制度，几次成绩量化加起来超过重点班的同学，你就可以把他们挤下来。”林柔语说，“现在倒是很多人眼巴巴地盯着你，想要学习超过你呢。”
许忆听完了这话真是哭笑不得：“是么。”
说起来上次的期中考试，她完全是被沈季带动的。
“对不起，我迟到了。”清冷的声音响起，众人的视线都看了过去，沈季不疾不徐地从台阶上走下来。
体育老师回过身瞥了眼：“你就是沈季啊？”
沈季默了一下，没说话，眼神隔着几排的同学，和许忆稍稍触碰，就走进了队伍里。
“下次上体育课早点过来知不知道？”
自由活动的时间，人群呼啦啦地一下子就散开，整片操场上只能看到零零星星的几个人在闲逛。
林柔语拉着许忆去超市，要买些热乎的奶茶。
刚踏进超市的门，迎面撞见一个男生出来，因为冬天的原因，超市的门只打开了半扇，三个人尴尬地挤在狭窄的门口，还是男生让开了一段距离。
擦肩而过的时候，男生突然拍了下许忆的肩膀：“你是许忆同学吧？”
“嗯？”许忆怔了下，她打量了对方一眼，显然不认识，“我是。”
男生就笑笑，也没说话。
进了超市，空调呼呼呼地吹过来暖热的气息，许忆才感觉到周身的寒冷退散。
“刚才那个人，我认识吗？”许忆不确定，还问了林柔语一下。
林柔语挑着奶茶的口味，“不是我们班级的，应该是重点班的吧。对了，你过来看看，喝什么口味的？”
——
路灯的灯光照亮了小区里的路，许忆低着头走着，因为沈季搬了出去，所以她现在都是自己一个人回家。
开了门，许忆抬眼一看，就见桌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她说道：“我回来了。”
许母端着菜刚走到客厅：“快进来，冷不冷？听说今天的温度又降了好几度。”
“还好。”她说了一句，停顿了下，“我们老师说可能到时候要找你谈话。”
许母一怔：“好的还是坏的？”
“嗯嗯？”许忆说，“可能是关于我上次成绩的事情，应该只是找你随便聊聊。”
电视机里放着新拍的电视剧翻版，沙发里的人动了动：“上次成绩那么好，肯定是要聊一下未来期望的大学之类的吧？”
许忆看着许父，小声地喊了句：“爸。”
在许父面前，她还是比较拘谨一些。
“今天在学校过的怎么样？”许父笑眯眯地问了一句，“学习什么的，没什么烦恼吧？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就跟爸爸说，委屈谁了也不能委屈我家女儿不是？”
许忆笑了笑：“爸，我先进卧室放东西。”
刚推开门，一股淡淡的清香，许忆整理了桌面上的绿植。
“怎么？看你好像有心事？”许母跟在她身后走了进来，贴心地关上了卧室的门。
许忆顿了一下：“我只是在想……让沈季从我们家里搬走会不会不太好？”
其实少女的心思，作为过来人的许母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她说：“你喜欢他是不是？”
许忆脸色一红，心思突然被戳破，有些难堪：“也不是，就是觉得之前人家对我们也不错，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就像是要撇清关系似得。”
在现实世界里，许忆很少跟母亲沟通，所以对许母突然问出来的问题，倒是让她感到有些手忙脚乱。
“所以你还是因为喜欢他。”许母高深莫测地看了她一眼说，“谁都有过年轻的时候，青春期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是很珍贵的，不用刻意在我面前掩饰。“
一顿，她接着说：“你妈妈我年轻的时候，被好多人追着呢。那个时候不像现在这么方便，还要自己去打热水，男生都会打好了热水放在我楼下。”
许忆抬眸看了眼：“是么？”
“是呀。”许母说，“这件事情，你也不要怪爸爸妈妈。”
“你爸其实也是被你上次突然晕倒给吓住了，又觉得你们两个都是快要成年的孩子，的确不适合经常在一起。”一顿，许母眼神温柔，“我支持他，只是因为如果你们真的有缘分，还是会在一起的。”
许忆陷入了沉默，低着头没说话。
真的会缘分么？她不确定，一旦离开了这本书里，她大概就再也见不到沈季了吧。
许母说：“出来吃饭吧。”
晚自习的铃声刚响，走廊里站着的学生才陆陆续续地走回了班级。
教室内灯光明亮，黑暗上的字迹清晰流畅，右下角写着今日的值日生名字。
许忆因为出来的迟了些，跟许父说了会话，所以这会儿才刚刚到教室的门口而已。
眼眸微抬，她视线落在了沈季的身上，教室里的光线好像在一瞬间就黯淡下来，略微有些昏暗。
轻轻地吐出了口气，许忆慢慢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下课的时候，她被同班的女生拉了出去。
走廊只开了一盏灯，门口的灯光映了出来。
“这是我们班的许忆。”同班的女生介绍她，转过头又说，“许忆，这是隔壁班的我同学。”
男生主动过来说道：“你好，我叫李淼。”
许忆茫然地看了两个人一眼，还没搞清楚眼前的状况，但对于同班女生的行为，她并不是很喜欢。于是便说道：“我作业还没写完，我先回教室了。”
“等一下。”同班女生眼神示意了男生一下，“不多聊聊吗？”
许忆眼眸淡淡地，转身直接离开。
同班女生和男生对视了一眼，无奈地耸肩叹了口气：“她性格就是这样的。”
——
一晃时间也快，很快就到了期末考试。
许忆虽然和沈季是同一桌，但班级里不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两个人之间应该是闹了些矛盾。
和之前的气氛大不相同。
许忆自己也说不上来，每次和沈季说话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在回避什么，而她自己也不知道随时就会穿书离开，一直被这件事情困扰着，不过好在之前时不时就会晕厥的情况总算是没再出现。
生活好像已经恢复了平静，许忆也开始了正常上学放学，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课业任务也渐渐地多了起来。
每天的卷子就跟不要钱似得往下发，堆在桌上都快能堆出来一个雪人。
不要这样也好，许忆重新找回了上学时期那种专心刻苦学习的感觉。
她的成绩自从期中考试以后，一直保持在这样的水平，许母也每天变着花样的给她做各种吃的。
寒假期间，期末考试的成绩还没出。
许母带着放假的许忆一起回了趟老家，因为许父今年肯定没办法回家过年，索性许母就想着回老家热闹热闹。
临走前一天，风雪才将将停歇，连许母都忍不住说：“这是看我们要回家，连天气都变得这么好。”
许忆回到卧室里收拾东西，她翻开柜子找了几件换洗的衣物准备带着，床上的手机突然震动。
她走过去拿起来看了看，是林柔语发来的消息。
大概是问她什么时候的飞机，几点离开。
手指在屏幕上敲下了时间，手机一扔，许忆继续收拾自己的行李箱。
窗外的长夜漫无边际，窗户上落满了堆积成块的雪花。
许忆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发亮的路灯，之前在学校上课的时候每天还会见到沈季，但此刻放了假才感觉到，这个人在她生活里真的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她收回视线，余光突然瞥了窗外，似乎有一道人影站在小区的路灯下，不过她没多想，就将窗帘挡住。
楼下小区路灯旁的长椅，一道身影淡淡地垂落在地面上，他看起来像是站在那里很久都没有动。
沈季眉眼微抬，视线落在窗口，许忆家的楼层位置并不高，在小区里也可以看到。
袖管里都是冰凉的气息，他手指慢慢地揣进了口袋。
呼出的哈气很快就飘散在黑夜里，沈季口袋里响起了震动声。
他敛了敛眼眸，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微一顿又放了回去。
手指碰到了口袋里的一样异物，是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不知道站了多久，他整个人的身体都已经僵硬，天边的黑色渐渐地褪去，沈季才动了动自己的手臂，转身离开。
——
下了飞机，许母领着许忆在机场的门口等待着车。
人来人往，说着许忆听不懂的方言。
许母说：“我都忘了自己多少年没回家来看一看，现在听别人说家乡话都听不明白。”
和许父结婚在一起后，许母是全职母亲，难免要照顾许父家里的亲戚，每年都是视频联系联系，确实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娘家看一看。这次许父人在国外，她也借着这个机会领着许忆回来。
“为什么之前不回来看看呀？”许忆玩着手机的动作一顿，突然问道。
许母眨了眨眼：“没有怀你的时候还是经常回来的，后来你长大了要读书上学，也就你小时候带着你回来看了两次，再以后你长大学业一忙，放假的日子还要补课，更何况你奶奶这几年的身体越来越不好。”
说到这，就见远处宽阔的路面开过来一辆车。
黑色的小轿车，很快就停在了许忆她们的面前。
“二姐？”车窗摇下来，里面探出来一个脑袋，男人兴奋地喊着。
许母看了许忆一眼：“这是你小舅。”
许忆乖巧地点着头喊了一声，“小舅。”
“呀，是忆忆吧，都长得这么大啦？”男人和善地笑笑。
下车帮两个人的行李都塞进了后备箱，又安排着许忆和许母上了车。
自从上了车，男人就不停地和许母聊着这些年的家常话。
许忆也听不懂，干脆就将视线投向窗外，和z市的温差不一样，明明是冬天时节，这里绿化带的树木仍然翠绿青葱，挺拔地立在那里。感到好奇，她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现在忆忆的学习怎么样？”男人说。
许母谦虚地笑笑：“还是老样子，不过比起以前，我们忆忆的确是进步了很多。”
“我还以为当年姐夫那件事，会让忆忆留下什么阴影呢。”男人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许母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嗯？”许忆糊里糊涂地转过视线，看了许母一眼，对方没说话。
车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安静下来，让人感到有些压抑。
开车的司机是雇佣的伙伴，从后车镜里瞄了一眼，也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小舅说道：“哎呀看我，什么事情不好非要提起这件事。”
“什么事情？”许忆问了一句。
许母忙说道：“没什么，很多年前的旧事，不提也罢。”
一直行驶到了门口，下了车，这期间许母都是一言不发的。
门口等候着很多人，都是听说许母要带着许忆回家来看看，忙赶过来凑热闹。
老家的房子多数是自己盖得，两三层的小洋房，装修得也格外精致。
院里很宽敞，一下子涌进来这么多人，连旁边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凑上来瞧两眼。
“呀，可是很多年没回来看看了吧？”一个中年妇人揽过许母的肩膀，热情的笑容洋溢在整个脸上，只不过笑得太夸张，所以难免看起来有些违和感。
许忆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阵势，她在现实生活中哪里跟着自己母亲崔敏君回过老家。
崔敏君性子比较冷淡，对自己的父母也是淡淡的，听说是因为年轻的时候，她的父母不支持她走上钢琴这条路。
“呀，这是忆忆吧？真是女大十八变。”妇人淡淡地瞥了许忆眼，说道。
许忆维持着脸上僵硬的笑容，跟着许母的身后，一直走进了客厅。
因为人太多，大家一言一语的，吵得许忆头疼，她应付不来，只能坐在角落里。
于是便有人说道：“孩子变化就是大，好多年前看着很活泼的女孩子，如今这么文静。”
“就是呀，家里来的客人也不知道跟着招呼一下。”
“现在的孩子都是这样，你们看我家那个孩子，跟忆忆一样，家里来了客人也是躲起来躲到房间里。”
左一句右一句，许忆干脆称自己旅途太累，所以悄悄地躲回了房间求个清静。
哪知她刚回到房间里，屁股还没坐热乎，一个小孩就直接闯了进来。
她吓了一跳，回头才发现是小舅家的妹妹。
“你不是许忆对吧？”
许忆一怔：“你在说什么呀？”
“你才不是我那个姐姐许忆，对吧？”小孩子又强调了一遍。
小女孩看起来不大，顶多是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但一双漂亮的眼眸格外澄澈明亮。
许忆被她看的心虚，于是眼神闪躲了片刻：“我怎么不是你姐姐呀？”
“那你为什么都不抱我？”小孩嘟着嘴说道。
听了这话，许忆吊起来的心才算是放下来，她尴尬地笑着缓解自己的没底气：“你在说什么呀？”
“姐你每次回老家都会过来抱抱我的。”
许忆头一歪：“我上次回来也应该是很久之前了吧？”
“是啊，好几年前了。”小女孩说道，她一跺脚，“我不管，你之前回来我们两个感情多好呀，你看现在你都对我这么冷淡的！”
许忆哭笑不得，忙上去揉了揉她的头发。
休息调整了两天，许忆渐渐地融入了这里的环境。
今年过年来的时间早一些，所以没过几天家里上上下下就开始忙起来。
许忆偶尔会被小舅家的妹妹拉过去陪她玩，但大部分的时间都是窝在房间里玩玩手机。
就在过年的前一天。
林柔语跟许忆聊天的时候，突然提起来了沈季。
她八卦地问道：【沈季有没有在你离开的时候跑去机场看你啊！】
许忆趴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字：【他为什么要跑过来机场？】
林柔语：【就像电视剧里那样啊！】
许忆：【？】
林柔语：【难道他没找你？】
许忆：【没有……我自从放假以后就没有见过他。】
林柔语：【他明明让我去问了你的航班信息啊，竟然没去找你，好奇怪。】
蓦地，许忆突然想起自己临走的前一天，在小区看到的人影。
她心跳猛地就漏了半拍，才意识到，这个人影该不会就是沈季吧。
但他找自己有什么事情吗？
而且自从她穿书回来以后，沈季对她就一直淡淡的，说不上冷漠但就是很疏离。
“忆忆，出来吃零食，小舅特意从外地带过来的特产。”许母敲了敲门。
“知道了，马上就来。”
手机扔在床上，许忆穿着拖鞋哒哒哒地跑下了楼梯。
没过两秒钟，床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一通电话打了过来，来电人显示是沈季。
客厅的沙发上聚了很多人，看到许忆还有人会开玩笑说：“我们许忆长得这么漂亮，是不是找男朋友啦？”
“找什么男朋友呀，现在专心念书呢。”许母笑着打了一圈太极，“对了，听说你们家的孩子今年年底就要结婚了吧？男方是什么样的，好相处吗？”
“唉，别提了，说起这些事情我都睡不着觉啊。”
老家里的亲戚本来就多，许忆跟着忙上忙下一直没怎么休息，一直到了晚上吃完晚饭才空下来时间。
“晚上还有几个长辈要来，你坐在沙发上打声招呼，就跑到楼上去玩手机了。”许母叮嘱了她一声。
许忆点了点头：“好，不过妈，这些人都是谁啊？”
其实许母倒是每次来个亲戚就像许忆介绍，但奈何人实在太多，叫来叫去没一会儿，许忆就糊涂了。
“记不住也没事，你记得喊长辈就行。”许母说。
没过多久，果然来了几个年纪很大的老人，一进门连许母都要站起来欢迎迎接。
这几个老人的身份似乎很是不同，许忆瞧着其他人说话都要很小心翼翼的。
这下子，一直到晚上十点多钟，许忆才回到卧室。
拿起手机，她就看到了沈季的未接来电。
一顿，她突然怔在原地。
心底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似得，说不出来的感觉。
想回拨，但又怕这个时间，沈季会不会已经睡着了。
难得的，许忆求助了林柔语。
林柔语顿时发来了一长串的消息：【我靠！打回去问问他要干嘛！】
站在窗口，许忆想了想，还是给沈季拨了一个电话回去。
响铃的期间，她呼吸都停滞住，有些紧张的情绪在心底里滋生蔓延。
几秒后，那边响起了一道沙哑阴沉的声音：“许忆。”
他用的是陈述句，表示对她能打过来电话一点都不意外。
许忆唔了一声，问道：“你给我打电话……什么事？”
那边停顿了下，她听到一声很轻的笑声，很磁，“没什么，在做什么？”
就是为了找她聊聊天吗？许忆微微一怔，随后说道：“家里来了几个亲戚。”
电话里传来了他清浅的呼吸声，就像是在耳边似得。
“其他的，好像也就没什么了。”许忆一顿，说道。
倏地，沈季说：“你猜我在哪？”
许忆：“嗯？”
良久的沉默。
许忆手指触碰面前的玻璃窗，想起之前林柔语说沈季知道了自己的航班信息，她说：“你在哪？”
心跳的很快，窗外的天色也很昏暗。
沈季低声说：“在机场。”
窗户打开了一道缝隙，风声呼呼地吹了进来，许忆怔了下。
他真的来了，自己一个人就这么跑到了其他城市。
——
沈季问许忆地址的时候，语气熟稔自然。
几乎让她忘记两个人之前僵持的气氛，许忆默了很久：“沈季。”
她听到自己很慢地说：“你到底要做什么？”
“没什么。”他说，“就是想给你一个东西，给完就走。”
稍一顿，他又低声说了一句什么，但突然开过了一辆卡车，鸣笛声音震得许忆听不清。
“什么？”她又问了一遍。
沈季说：“没什么，地址给我吧。”
最后实在是许忆不忍心看着沈季自己一个人在陌生城市里，给了他地址。
她正犹豫着怎么跟许母说这件事情，毕竟这么晚了，她等下要是莫名其妙地跑出去，肯定会被家里人追问。
而且临近过年，周围回家探亲的人也多，她一个女孩子也不安全。
“忆忆呀，等下去超市买点东西回来。”许母推开门进来，说道。
许忆怔了下，脱口而出：“附近那个超市吗？不是在很远——”
她声音戛然而止，忙点着头同意说道：“好，我马上就去。”
超市离自建的房区这边比较远，差不多要走三公里，因为门口放着助力车，所以骑车去的话，还是很快的。
许母见她神情思索，以为她是不高兴：“妈妈跟你一起去。”
“没事，我自己去就行。”许忆说道，“我手机里有超市的定位，放心吧。”
从洋房里跑了出去，许忆给沈季发了超市的定位。
他应了一声后，就说让她乖乖等着自己不要乱跑，他马上到。
这边因为在郊区的位置，离机场自然也是不远。
出了门口，许忆找了辆助力车扫码，附近的道路十分宽阔，也没什么车。
晚风很凉，吹进领口里，她连手指都是冰冷的。感觉到冷意，许忆才意识到自己出来的时候太慌张，竟然连外套都忘记了拿，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毛衣就跑了出来。
树影波动，许忆按照路线规划骑行。
没多会，就看见了还没关门的超市。
这家超市是二十四小时的，此刻门口已经没什么人在，远远地看过去，就能看到收银员在里面打瞌睡。
下了车，许忆停放好以后就进去买了许母要的生鲜酱油。因为有一道菜要腌制一晚上，却刚好没了酱油。
路上没什么人，只有偶尔的车辆行驶过去。
许忆盯着自己的脚尖，想到一会儿要见到沈季，她心跳就慢了半拍。
过了会儿。
一辆出租车停在了街边，门一开，走下来一个人。
“等了很久么？”沈季说，他声音清清淡淡的，“是不是傻，怎么不进去等我？”
许忆一怔：“我……也没等多久。”
他摸了摸她的手腕，触感冰冷，黑眸微抬，沈季脱了自己外套披在许忆身上。
许忆默了会儿说：“你要给我什么东西？”
沈季的手掌干燥温热，搓了会，让她的手腕也跟着温暖起来。
“不急。”他说，“我先带你去喝点东西。”
许忆举了举手中的生鲜酱油：“不行哦，我还得回家。”
一顿，她补充了一句，“我是因为买东西才溜出来的。”
沈季微微一怔，随后笑了笑：“那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