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因为你是池面
“诶？”
“诶、诶——”
绵延不绝的惊讶声，立刻包围了黑羽快斗。
“我开车送你，顺便帮忙处理交通事故。”妃英理决定，雷厉风行地行动起来。
“他现在没事吧？”中森青子焦炙地问。
妃英理对桐山千冬的男朋友，未免……包容过头了吧。
这个毫不迟疑的态度，越发印证了桐山千冬有男朋友的可能性。
桐山千冬是江古田二年级的风云人物，爱慕者和追求者甚多。
如果正与人在交往中，消息肯定会沸沸扬扬传到他耳边。可桐山千冬拒绝告白的理由从来不是这个，他也未听中森青子说起过，因此急中生智，捏造了一个遭遇交通事故的男朋友。
恋人分分合合很自然。
更何况是子虚乌有的恋人。之后要圆谎，十分简单。
可事实，好像不同于他猜测的。
要知道是这样，就说是最重要的异性好友了。方才拿起手机，黑羽快斗机敏地窥见亮起的屏幕上，通知多得拨不到尾，进度条缩成小小一段，塞满了邮件、line和各种sns的提示。
如果生日祝福能具象化，她一定会被淹没得看不见人影。
不愧是桐山千冬啊。
桐山千冬保密措施做得十分到位、受长辈认可、让好友着急的男朋友——如果是他之前远远瞥见的男生，俊朗、颀长，细边眼镜掩不住眸光的锐利，举手投足彻里彻外是一副精英模样。
确实是深受长辈和朋友信任的类型——真的非常抱歉，这么诅咒你，黑羽快斗默念。
哇、现在他才是桐山千冬。
如果短时内无法交换回去，他不会……要暂代她和对方虚情假意吧？
一瞬，黑羽快斗脑内飞速闪过各种想法。
他倏地反应过来。此刻最重要的，是抓紧和桐山千冬汇合、商讨，安排好她。
善后什么的，等向桐山千冬了解更多后，再考虑稳妥的解决办法。没有什么，会比交换人生这个事实更糟糕了。
“……不、不用了！”
黑羽快斗意志坚决地拒绝，找准角度，灵活地窜了出去。
身后传来了跑了几步、没能追上的妃英理“千冬，你别着急、慢点！有需要随时联系我！”的嘱咐。
桐山千冬听着从电话那边，传来了异口同声的惊讶声，失真却格外真实。
惊诧和对话逐渐轻了。她耐心等了半晌，缓缓消化了黑羽快斗临时找的理由，终于听到他气喘吁吁地揽了一辆计程车，“桐、桐山桑，你、你的体力……未免也太差了。”
“抱歉。”
“诶、你没必要为这个道歉吧？”
“不。这显然给你的行动造成了困扰，我当然有必要为无法弥补的客观差异道歉。”
“你……”黑羽快斗的声音轻得几不可闻了。
她听不清，疑惑地呢喃，“恩？”
“我才要向你、和你的他道歉，桐山桑。刚才紧急，我临时能想到的理由，只有这个……比较合适。”
“没事，因为是情急智生。”
“真的？真的没事吗？”
黑羽快斗连声问。
饶是最闹情绪的人，在这样低微、软和的问询下，也难以继续生气。
用她的声音，听着却比她说话更悦耳，更像是撒娇的少女。
“唔、被这么诅咒，被本人知道了，他应该会生气的吧——”桐山千冬拉长了尾音。
“对不起。”
“但是，应该要生气的人真实并不存在的，所以没事。”
“桐山桑，你……没有男朋友？”黑羽快斗讶异地问。
桐山千冬顿了片刻，“有。”
“诶？”他的语气变得犹疑了，“可你刚说他不是真实存在的……”
“在英理桑和青子的认知中，他刚遭遇了不明程度的交通事故。”
“啊喂！”
耳侧传来了黑羽快斗的不满。
桐山千冬认真补充：“所以，其实也不是完全没事。今晚听到你这么说的她们，事后肯定会追问各种细节，甚至关切的电话可能很快就来了。如果不及时处理，流言或许会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蔓延、变异——啊、原来桐山有秘密交往的对象、是谁、为什么一直藏着不说、交通事故的后续怎样了、我们可以去探望他吗，诸如此类，还是很让人烦恼的。”
“……抱歉。”
“我接受。虽然将成为流言的中心，但这种不自在的程度，我能够克服。因为现实恰到好处地宽慰了我——现在实际要处理这件事的，不是我。是你。”
那边缄默片晌。
“桐山桑，你这个宽慰了自己的想法，默认了……我们暂时变不回去。”
“啊、确实如此。”桐山千冬坦直地承认，“但如果能马上交换回来——与现状相比，我要面对、处理的流言，就显得非常微不足道了。”
“桐山桑，你还真是率真。不，乐观。这也不够准确、全面……或者应该说是，思考的方式耐人寻味？”
黑羽快斗不确切地说。
桐山千冬不由得扑哧轻笑出声。
“总而言之，是积极的形容词，对吧？
“……啊。”
“黑羽君，谢谢你有一双认可我的眼睛！”
明明是她展现了独特的善意和看法。桐山千冬作为特质的拥有者，却向发现这点的他致以肯定。
她似乎比他更善于情绪控制，引人入胜的话语有效地驱散了他压抑的烦躁。
同样显而易见的，是短暂的对话中，桐山千冬致谢又道歉的态度，客气得有些疏离了。
“桐山桑，要感谢的，不应该是我的眼睛吧？”
“啊、黑羽君，你说得很有道理——”桐山千冬恍然大悟，“你并不是看见的，是听见的。”
黑羽快斗忍俊不禁。
轻轻的笑意在密闭的车内响起。
“我的手机解锁密码是180509。”
“0509，今天是五月九号，你生日，但前面为什么是18？……为什么要告诉我解锁密码？”
“因为你是池面。”
“原来如此。”黑羽快斗停顿一瞬，“根本无法理解啊！”
“——在繁华的商业街使用电话亭，实在太注目了。所以，就麻烦你拨回来了。我就在……这边的甜品店对面等你。啊、对了，黑羽君，你带了我的钱包吗？晚上没尝到巧克力冰淇淋蛋糕，我有点遗憾，所以——”
关系和钱，桐山千冬有分明的界限。
此时，她却信任地将解锁密码告诉他，意味着手机里的全部信息都将对他开放。
当然，这个和她比起来毫无新意的密码，黑羽快斗有自信解开，不需要花很多时间。
她坦直地信任他，但黑羽快斗此刻不会无畏地这么做。
他的手机里，多少会有一点和工作相关的蛛丝马迹，比如网页搜索历史记录和寺井的通话记录。平时，他从不离身，因此不存在隐患。这场交换人生不在他能控制的范畴内。
要回以同等的信任，至少是他拿到手机、确认相关信息全部删除后。
桐山千冬话到末尾，是有点遗憾，变得期待起来的语调。
如果用她如棉花糖般软和的声音，一定会让很多人难以拒绝。
被提醒的黑羽快斗忽然意识到，他摸了摸百褶裙的暗袋，空空如也。
他跑得匆忙，不仅是钱包，连钥匙都没有带出来。
没有钥匙，没有关系。他擅长开锁。
但是，没钱寸步难行。桐山千冬的遗憾难以圆满，他等会儿抵达目的地的车费，更成为了迫在眉睫的问题。
“呃、桐山桑，你的钱包，在……”
“和钥匙一起放在制服包里——果然，是我藏得太好了？”
“放在包里，这是非常普通的选择吧。是我没想到。”
争相揽责、而不是互相推诿的感觉，怪异而奇妙。
“那就一半一半吧。我在甜品店对面等你。黑羽君，你带的钱应该够付的吧。”
“……恩。大约五分钟后到。”黑羽快斗预估时间。
“好。”
今晚，中森青子受邀参加桐山千冬的生日会。
被桐山千冬认可的朋友不多，桃井惠子不在其列。中森青子没空，因此她找了其他人一起逛街。常去的服装店开始了优惠的打折季，揭示板上的人气甜品店推出了颇受好评的新品，这是她今晚的主要目的。
在东京最繁华的商业街偶遇同校同学，是一件寻常不过的事。
可当这两个人，分别是今晚举办生日会的主角桐山千冬，和同班的黑羽快斗，发生的概率几乎瞬间降到了零。
桃井惠子难以置信地停住脚步，拿出手机远远拍了一张。
桐山千冬下车，自若地接过黑羽快斗的钱包，取了钱付给计程车。
无论将照片放大、缩小，都改变不了这怪异的一幕。
确实是他们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