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放轻了动作合上房门, 尹建修在门外站了一会儿, 才转身走到桌边, 拿起放在上面的水杯, 轻轻地将嘴唇印在了刚才君言疏喝水的地方。
不能急躁。
那是他想一起过一辈子的人。
尹建修放下杯子, 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耐心与克制……他一向都不缺。
走进厨房，将手里的水杯清洗完，和上次君言疏用过的餐具放到一起, 尹建修想了想, 把手机和电脑里与叶宇飞有关的所有东西，都一并删了。
他不希望君言疏再知晓任何与那个人有关的东西。哪怕是从他这里。
紧闭的房门将外面的动静阻隔开来, 君言疏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曾经待过一次的房间算不上有多陌生, 却也和熟悉两个字没有太大的关系。
君言疏愣愣地看着房门，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人还是那个人, 没有突然被什么外来的不明东西侵占意识，无论是性格还是对待他的态度, 都没有像是被控制一样, 突然发生什么能够明显找出分界线的转变，就好像他们真的是根据原先的来往, 一点点地发展到恋人的关系一样。
只不过, 他缺失了中间那部分过程的记忆。
或许出问题的，是他自己也说不定。
君言疏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在发现自己其实也能被手机里的那个游戏所影响之后, 他总有种说不上来的不真实感。他甚至怀疑, 自己其实才是那个被游戏操控的角色, 那些被他通过app带到自己身边的人, 才是这个游戏真正的玩家。
压下这些纷乱的、对眼前的状况没有丝毫帮助的、毫无意义的想法，君言疏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应该是尹建修刚才的举动起了作用，刚才从对方放开自己的手开始，就隐约有点发麻的感觉消失了，他也没有了那种迫切地想要和人触碰的念头。
想来越是亲密的动作，能够让他维持正常状态的时间就越长，只是想要弄清楚更具体的程度和时长，却是没有那么容易了。
他没有必要去做那样的测试……也不可能去做。
小小地吐出一口气，君言疏忽地冒出了一个念头。
这个游戏其实……是个十八禁游戏吧？
总觉得从这东西出现开始，所有的事情都被牵引着往某个方向发展——君言疏蓦地一怔，将有些跑偏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脑海中的念头太过繁杂与混乱，一个不注意就会跳到极为莫名的地方去。但或许该感谢这种状况，某些事情在脑子里出现的频率，也降低了许多。
靠在床头坐了好一会儿，君言疏才忽然想起了什么，拿起手机打开了app。
看过太多次的界面熟悉过了头，与前两次没有任何差别的倒计时依旧占据了屏幕的正中央，比起提示来，看着更像是警告。
手指略微停顿了一下，才点开了角落里的角色介绍。之前没来得及看的信息立时出现在了屏幕上。
然而，与之前仅有性命和年龄的叶宇飞与林禹不同，尹建修照片底下的介绍详细得过分——从工作到年薪再到学历，包括从小到大所念的学校以及家庭状况，就连感情史都有提到两句。
要是君言疏愿意，甚至还能点开详情，浏览这个人在学校的时候，都有过哪些经历。
是因为这个人……和他在现实里相识的缘故吗？
可即便如此，这种详细程度，也实在是太夸张了。
没有仔细去看那些涉及**的内容，君言疏只粗粗地扫了几眼那长长的条目，滑到了底下的背景剧情。
和上面的介绍一样，这本该只有一两句话概括性地说明情况的地方，也有着极长的故事篇幅。
【尹建修第一次注意到你，是在你入职的第二个月。】
【你在部门聚会的时候，把本该由他喝完的那些酒换成了水。】
君言疏记得那次的事情。
那时候尹建修还不是现在的总编，与原本的上司关系似乎并不是很好，在聚会的时候被对方借着各种由头灌了很多酒，旁边的人怎么都劝不住，君言疏甚至都担心再那样下去，不等聚会结束，那个人就会被直接送进医院了。
不过……这个人原来知道是他做的吗？
他明明是借着上洗手间的理由，悄悄让服务员换的来着。
但很快君言疏就反应过来，这只是游戏里的说明，不一定与现实相符。只是这些叙述实在太过细节，以至于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将其代入现实。
手指缓缓地上滑，君言疏看向后面的内容。
这之后写着的，都是些细微琐碎的小事，有的君言疏能想起来，有的却是连一点印象都没有。
【尹建修第一次确认自己的心意的时间待补充。】
……待补充？
在那样详尽的文字过后，陡地看到这么一句话，君言疏一下子都有点不知道该生出什么样的想法。
感觉有种说不上来的……微妙和古怪。
就跟之前输入这个人的名字之后，只出现了那一个可以选择的对象的时候一样。
君言疏并不否认，尹建修这个名字不常见，但要说偌大一个国家——甚至都不必说世界——当中，连一个同名同姓的人都没有，他却是不相信的。
但是这其中的缘由，他显然无从知晓。
手机继续在屏幕上缓慢地滑动着，君言疏一字一句地看完了这个，或许和一些作者一天的更新量相差不多的背景故事。
除去那些不知道有什么必要的零散细节，这个故事概括起来其实十分简单。
尹建修在那次聚会上注意到自己之后，总是会不自觉地留意他的一些举动，关注他的一些事情。在这个过程中，那个人一点点地被吸引动心，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无法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了。
然而，因为无法确定他的性向以及对这方面的事情的接受程度，尹建修一直都没有做出实质性地接近他的举动，直到发现他有了男朋友。
不知怎么的，君言疏倏地就想起了那天在在茶水间里的时候，那个人有些奇怪的表现。
——这不过是个与现实无关的游戏设定而已。
将那个跳出来的荒谬的想法给按了回去，君言疏将屏幕拉到了最底下。
在酒后的一次亲吻之后，尹建修更明确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开始一点一点地渗入他的生活，终于在觉得到了合适的时机之后，对他提出了交往的请求。
按在屏幕上的手指松开，游戏的界面在跳出了一个“刷新”的图标之后，又在最底下多出了一行字。
【你已经同意尹建修的交往请求，当前为你们交往的第一天。】
同意……交往？
君言疏想到刚才在饭店的洗手间里，尹建修所说的那句话。
如果那个时候，他给出了否定的回答……这里的这行字，会不一样吗？
总有种什么事情超出了自己想象的感觉，君言疏感到心里慌得难受，就连此时房间里的这份安静，都变得让他有些难以忍受起来。
闭上眼睛缓缓地进行了几次深呼吸，却依旧无法压下那股不断升腾的、没来由的恐慌，君言疏终于还是忍不住起身下了床，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尹建修显然没有和林禹一样，有留他一个人在房间的时候，非要窝在客厅沙发里的习惯。他盯着那空无一人的沙发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头，看向从书房里走出来的人。
“怎么了？”看到君言疏脸上那像是在走神的表情，尹建修不由地蹙起了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君言疏摇了摇头，“就是睡不着。”
这是实话。
他今天本来就起得晚，又刚刚吃了饭没多久，这会儿根本一点睡意都没有。
尹建修闻言，顿时笑了起来：“要我陪你睡吗？”
他倒是不介意，倒是这个人——
“好。”然而出乎尹建修意料的是，他的话音落下没多久，眼前的人就点了头。那一脸恍惚的样子，让人怀疑这个人是不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垂头看了面前的人片刻，尹建修叹了口气：“等我下。”
回房间里关了电脑，他重新走出来，和君言疏一起走进了卧室。
非常少见的，尹建修的心中生出些微的紧张来。
他知道这个人不可能有什么其他的意思，但这种气氛，实在是没有办法不让人多想。
看着君言疏在自己的身边坐下来，尹建修试图稍微转移一下注意力：“要读睡前故事吗？”
君言疏没有回答。他伸出手，试探着搭上了尹建修的手臂，然后垂下头，将脸埋在了对方的胸口。
刚才那股找不到源头的恐慌霎时间消去了大半，心底有股难以言喻的安心感，君言疏闭上眼睛，嗅着这个人身上的味道。
这也是……特殊状态带来的感受吗？
感受着怀里那真切的温热触感，尹建修良久才抬起手，小心地将人抱住。
“你现在心里想的，”他轻轻地抚摸着怀里的人的脑袋，“肯定不是我吧？”
这个人对他的感情，还不足以主动做出这样亲密的行为来。
君言疏的指尖略微一颤，从心底蔓延开来的歉疚与羞愧让他的眼眶都有点湿润。
“……没关系，”不等君言疏出声回答，尹建修就先开了口，“我会等。”
“按照你觉得可以的速度，”他轻声笑了起来，“……朝我走过来就好。”
哪怕再缓慢，也总会到达终点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