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尽管由于计划之外的突发状况, 君言疏和尹建修没能去成景点, 但这勉强算是一天一夜的旅程, 结束得倒也还算圆满。

……如果君言疏没有在晚上为了满足自己那把他折磨醒的渴求, 悄悄地蹭到尹建修那边亲了对方一口, 结果刚好被抓包当成了夜袭，按在床上折腾了一通的话。

可以说除了最后一步，该做的不该做的, 尹建修都一个没落下。

……偏偏这种情况还是自己造成的, 君言疏就连控诉都感到心虚。

或者应该说，在那个状态下, 他根本生不出一点拒绝的想法来, 只希望能够和那个人贴得更紧一点。

也亏得是尹建修了，要是换了其他人……换成林禹和叶宇飞……君言疏略微咬住下嘴唇, 转过头看着车窗上倒映着的、眼尾泛着些微红晕的人，总觉得对方看起来有些陌生。

他本来……是这样的人吗？

不过是一天的时间过去, 再在心中咀嚼那两个人的名字的时候, 胸口却已经没有了原先那种发闷窒息的感受。

并不是心底的感情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只是——那些过往的经历, 仿佛变成了在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过后，就破碎消失的华美梦境, 遥远且触不可及。

车窗玻璃被摇下, 带着秋日特有的清爽与凉意的风灌了进来, 君言疏深深地吸了口气。

但果然……哪怕很清楚, 之后即便没有王子拿着水晶鞋找上门来，辛德瑞拉也不会后悔有过那样一段梦幻般的经历，可人却总是会忍不住去希望，能够拥有一个更美好——更不真实的结局。

尤其是这些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

君言疏自然也不例外。

他向来也只是个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的凡人。

——会为了得到那样一个特殊的app而生出些微的窃喜，会因为被那些优秀的人捧在心尖而感到欢欣，同样也会由于心底的贪婪，想要索求更多。

一如现在。

转过头看向身边的人，君言疏微微张开双唇，却一下子想不出能说什么。

分明想要和这个人说话的念头那样强烈，他却根本找不出什么适合这种时候的话题。

君言疏头一次为自己的不善言辞，而生出懊恼来。

“怎么了？”尹建修总是能够对君言疏的表现，第一时间做出回应来，让人忍不住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将注意力都放在开车上。

“……没什么，”视线在面前的人那扬起的嘴角上停留了一阵，君言疏停顿了片刻，终于还是没忍住开了口，“你一路上都在笑。”

事实上，不止是在回程的路上，这个家伙从今天早上起来开始，翘起的嘴角就没根本没放下来过，简直就跟被胶水固定成了那个样子似的。

“是吗？”尹建修略微偏了下头，唇边的弧度却是又扩大了几分，“我平时都这样吧？”

……都这样才怪了。

尽管态度一向温和，但在出版社里的时候，这个人的身上却总少不了一股说不上来的气势，“让人根本就不敢随便开玩笑，明明一点儿都没有摆什么上司的架子”——用同办公室的人的话来说，就是这样。

可这会儿这个人看起来的样子，反倒有点像成天坐在村头的石头上晒太阳的傻子，一整天都不知道在乐呵什么。

“你以前，”看了边上的人一眼，君言疏不由地鼓了下脸颊，“都没谈过恋爱吗？”

就是他，第一次恋爱的时候，都比这个家伙的表现要好得多。

……虽然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在被叶宇飞牵着走。

在那三个字从脑海中冒出来的时候，君言疏甚至有些微的怔忡。

这会儿回想起那段日子里的事情，他竟有种时隔许久的感受。明明数着日历来算，距离那个人消失，连半个月的时间都没到。

“当然不是，”听到君言疏的问题，尹建修轻声笑了起来，“只是……这一次不一样，”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整理更能清楚地表现出自己想法的语句，“这是我头一次这样明确地意识到……”

“——我想和这个人过一辈子。”

以往和人交往的时候，他确实也会想“希望能够永远在一起”，可对于这个“永远”，却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概念，一个轻飘飘的没有实感的词汇，脑子里更不会冒出对于当时的年纪来说，显得有些太过沉重和遥远的“婚姻”这两个字。

可唯有这个人……

“就连求婚的地点和方式，”想起那在脑海中模拟过不知道多少次的画面，尹建修侧过头，朝君言疏看了过去，略带笑意的双眼中，是不带丝毫虚假的认真，“我都已经考虑过无数次了。”

完全没有想过会在这时候听到的词汇从这个人的口中说出来，君言疏的心脏受到惊吓似的重重跳了一下，脸上也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少许无措的神情来。

“放心吧，”看到君言疏的样子，尹建修笑了一下，收回视线看向前方，“我没想现在就让你给出回复。”

——还太早了。

他还没有完完全全地挤占这个人心里的空间。

“刚刚的话，你只要翻译成……”转了个弯将车子开下了高速，尹建修轻笑着说道，“‘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就可以了。”

……这和翻译之前有什么区别吗？！

怎么都克制不住脸上升腾起来的温度，君言疏略微蜷起手指。

“我可能……”犹豫了好半晌，他才小声开口，“……还没有那么喜欢你，”他咬了下嘴唇，“抱歉。”

还真像是这个人会给的回答。

尹建修忍不住笑出声来。

“没关系，”他弯了弯眼睛，“我说过我会等。”

“你知道我不缺耐心，”说到这里，尹建修停顿了一下，低声笑了起来，“还有对你的喜欢。”

车子在君言疏回应之前，就稳稳当当地停在了他的公寓楼下。君言疏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象，好一会儿都没能回过神来。

“明天见。”伸手摸了一下边上的人的脑袋，尹建修凑过去，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下——上次在这里将对方放下的时候，他就想这么做了。

才冒出一点儿头来的渴望被这个亲吻给按了回去，君言疏计算了一下从现在开始，到明天上班之间的时间差，陡地意识到自己要是在这里和对方分开了，可能一晚上都没办法睡着了。

……而且接下来一个星期，每一个晚上大概率都是同样。

更重要的是，他无法肯定，自己在这样的状态下去上班，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怎么了？”见君言疏好半天都没有动弹，尹建修有点奇怪地问道。

君言疏蓦地反应过来，看着眼前的人的视线当中，带着怎么都掩饰不住的纠结与犹豫：“那、那个……”

“我……”即便是他自己，都觉得这种提议简直过分之极，“能、能，去你那里住吗？”

“……什么？”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理解错了这个人的意思，尹建修有点愣愣地反问。

“我能，搬到你那里，去住一段时间吗？”只要开了个头，有些话说出口，就变得容易起来了——就是因此带来的羞耻并不会减少多少，“就……一个星期，”君言疏努力做出平常的表情来，“我想、想转换下心情。”

尹建修：……

他还真没听说过邀人同居来转换心情的。

“不、不行吗？”君言疏极力想要表现得更镇定一点，可出口的话却违背他意愿地磕绊起来，弄得他自己变得更加不好意思。

盯着眼前的人看了好一阵子，尹建修才轻轻地叹了口气：“你还真的很喜欢考验我的自制力啊……”

他垂下头，含住君言疏的嘴唇，轻柔地吮吻：“要我陪你上去收拾东西吗？”

“不、不用了，”只觉得自己连指尖都在发热，君言疏几乎是逃也似的拉开车门跑上了楼，“我很快就回来！”

因为动作太过慌乱，他不小心在楼梯上和下楼的人撞在了一起，好在对方的反应足够快，一只手抓住了扶手一只手揪住了他的衣领，才没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所以说，他这两天总是磕磕碰碰的原因，一大半都在尹建修的身上吧？

当然，给出的反应太大，也确实是他的问题就是了。

“对不起……谢谢。”抬手扯了扯勒得自己有点难受的衣领，君言疏看向扶着栏杆站直了身体的人。

是住在他楼上的人。

据说是个十九岁就读完了博士的小孩儿，智商高得夸张，就是为人阴郁沉默，平时也不怎么出门。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才总成为别人嘴里怎么都说不厌的话题。君言疏不止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过对方的事情。

只是到目前为止，他还从来没有和对方有过接触。

那人看了君言疏一眼，脸上的表情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发生太大的变化。

“第三个了，”越过君言疏继续往楼下走去，那人轻声开口，却不知道是不是说给君言疏听的，“……这次也是一个星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