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人面蛾（三）
她很快换好了衣服登上台子, 神明再次降临, 某种浩浩荡荡的气息充盈了这片天地, 包裹进了所有人, 喜右卫门是妖怪, 对这种清净的气息十分过敏，恨不得钻进黑川的袖子里，只有黑川好像身外之人一样被气息略过, 像是一盆清水里面多了一个顽固的永远不会被戳破的小气泡。
“神明”的实体没有出现, 这盆水洒向了温泉馆，却像是撞到了一面镜子，“噼里啪啦”清净的气全都撞了回来。
神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忧心忡忡的看向温泉馆。
但是台子上的日暮戈薇神色严肃：“居然是神也不能涉足的地方吗？”
这场声势浩大的祭祀无疾而终。
老板娘在一旁不断询问结果怎么样，只见神官摇头叹息，“实在抱歉。”
听到这句话，老板娘神色惨淡。
日暮戈薇走过去：“还有一个方法。”
“什么？”
老板娘此时好像见到了救命稻草，紧紧握着日暮戈薇的手臂：“您一定要帮帮我们啊。”
日暮戈薇说：“那里面……可能是地狱。”
“哈！？”
两个中年老师挤开人群走过去, 刚好听见日暮戈薇这么说：“地狱是什么意思？”
戴眼镜的英语老师询问。
另一个是物理老师，觉得戈薇同学可能要接受一番唯物主义教育才好。
日暮解释说：“刚刚神明降临了。”
“我们怎么没看到？”
“这个吗……”
物理老师神情严肃：“戈薇同学，老师上课的时候也教导过你, 应该以科学的眼光看待世界。”
“是啊是啊。”
英文老师点点头, 随手拍拍物理老师的肩膀：“以科学的眼光看世界，不要看什么都觉得是谣言。”
“我们呢……不要说什么玄幻灵异……”
“换另一个词怎么样。”
“把鬼怪说成是不可观测的量子状态……这个说法也不错吧。”
戈薇同学神色奇怪，一个满口量子的英文老师和一个坚持说封建迷信的物理老师……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她正了正神色：“刚刚神明确实降临了，但是却无法进入这间温泉馆。”
“世界上有两个地方神明无法到达。”
“一个是其它神明的神社。”
“一个是地狱。”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
日暮戈薇看向温泉馆, “那里面应该是形成了一个地狱才对。”
“地狱也可以随便形成的吗？”
“因为地狱有很多种。”
日暮戈薇划了三条线。
她指着最上方的一层指着说：“这是高天原，神明居住之所。”
“中间这层是苇原中国，人类居住之处。”
“第三层，就是地狱。”
“地狱里面有黄泉，也有须佐之男命的根坚州国。”
“甚至说，除了黄泉和根坚州国以外，还有十一个属于佛教的山岳地狱，比如位于青森的恐山地狱，位于若狭和京都交界处的立山地狱，白山地狱等等。”
日暮戈薇露出歉意的神色。
“虽然世代管理神社，但是我们一家对于地狱的事情所知甚少。”
“只能笼统的将位于下一层的地方，充满阴气和腐坏的地方称之为地狱。”
她抬手指向温泉馆的地方：“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失踪的客人所前往的地方，就是充满了末日腐坏之景的地狱了。”
老板娘此时已经说不出来话，她紧紧抓着衣摆又松开，“这该怎么办呢？把地狱送到它该去的地方吧。”
日暮戈薇摇摇头，十分歉意：“地狱所在非人力所能对抗。”
“如果想要摆脱地狱，需要先拆掉温泉馆，在这之上建立一座神社，然后日夜祈祷和供奉才可以。”
日暮戈薇小心看着老板娘：“您有没有想要经营一间神社的打算呢？”
“这方面我说不定可以给一些建议。”
老板娘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想到什么，迟疑的说：“地狱也是一个景点啊。”
当天晚上温泉馆的客人们零零散散的回到这里，只见老板娘十分歉意的把大家召集起来：“是这样的，今天白天发生了一点小事情……这件温泉馆呢……下面住着地狱呢。”
“……”
“…………”
“太刺激了。”
不知道是谁这么说。
当天晚上有许多客人搬出去住，又有更多寻求刺激的人搬了进来，“十分想看看地狱的样子，”他们这么说。
第二天老板娘新订的招牌送过来了。
“地狱温泉馆。”
上面写着五个大字。
黑川带着喜右卫门走到最后一件储物室，这里已经被观光的游客占满。
“咔嚓咔嚓”手机拍照的声音络绎不绝。
“听说这里是地狱的交接之处啊。”
黑川站在门口想了想，身手关上了灯，那一瞬间所有属于生物的声音都消失，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就连身边的喜右卫门也消失不见。
他再次打开灯，来到了那个满是箱子的储物室，头顶是黑色圆碟一样的灯罩，白炽灯笼罩在其中，几根铁丝把灯罩围起来，好像是几十年以前会用的那种灯具样式。
“客人？”
“你怎么回来这里？”
小女孩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黑川转过身：“想问一下你的学习情况。”
“哦哦。”
小女孩不好意思的抓抓脸颊，“这个嘛……哈哈，我太笨了，想着先把一本书看完再去找您。”
她跳到箱子上面坐好。
一抬头就看向了那面灰扑扑玻璃，神色迷茫，“过一会那些小昆虫又要来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呢？”
“明明最初只看见了一只而已。”
“一只？”
“啊是的。”
小女孩说：“那只人面蛾真的很大，有手掌那么大，灰扑扑的好吓人。”
她摊开自己的手，“我刚刚被关进来的时候吓了一跳呢。”
“后来……好像是……开始晃动，到处都在晃动。”
小女孩开始呓语，“发生了什么呢，晃动之后发生了什么呢。”
她抬起无光的双眼，“一点都不记得了。”
“都是小事。”
她晃了晃脑袋，把课本递给黑川：“我有这些问题不会，真是麻烦您了。”
黑川接过课本，都是些小学题目，他翻到目录那里看见了小女孩的名字：“鸣。”
“你的名字是鸣吗？”
“田中鸣。”
小女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真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名字。”
“我是黑川芒见。”
“黑川芒见。”小女孩慢慢念出来：“一定有什么寓意吧……我感觉到，是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吗？”
黑川点点头：“我和她第一次相见是在芒草里面。”
“你呢？是父母听见虫子或者鸟类的鸣叫吗？”
小女孩点点头：“确实有这个意思，小的时候妈妈告诉我，她听见窗外的蝉鸣觉得别有趣味，就起了这个名字。”
“鸣是出生在夏天呢？”
“是炎热的白天还是清凉的晚上？”
黑川说：“那个时候路边的田地里面已经种上小麦了吗？叶子是不是青色的？好像韭菜一样？”
“哈哈哈。”
小女孩笑起来：“那时候已经开始收小麦了。”
“我想想……好像是六月十二号。”
“十二号的晚上吗？刚刚吃完饭？被妈妈抱在一起说话吗？”
随着黑川的话，小女孩陷入沉思：“那个时候吗……应该是已经吃完饭后的一段时间了，妈妈抱着我突然听到了蝉鸣声说，鸣，你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生的呢。”
……
储物室里面一片混乱。
“是谁突然关灯了啊？”
“是不是地狱？是灵异现象吗？”
“吧嗒吧嗒。”
有人摸到门口，不断点着开关。
喜右卫门就站在这里，他察觉到原本消失的黑川芒见慢慢的，好像浸入空气的烟雾一样慢慢凝聚成实体，借着外面的一点灯光，喜右卫门看见黑川的影子最初像是一点炉灶的薄灰，紧接着变成了黑色，黑川的手放在身侧，在影子完全变黑的那一瞬，喜右卫门绝佳的听力让他听到了袖子和衣料的摩擦声。
“你去哪儿了？”
喜右卫门小声问道。
“去问了一点事情。”
黑川走到老板娘那里要了一截木头，“这是做什么？”喜右卫门十分好奇，他看见黑川抱着木头坐在院子里，夜晚凉风习习，随着雕刻刀具一上一下，很快脚边积累了一小层的木屑。
“一块牌位。”
黑川手下很快形成了一个长方形的牌子，上面写着几行字。
“田中鸣。”
下面是两行某年某月某日某时的日期。
喜右卫门看了眼心道这是田中鸣的出生日期和死亡日期。
是这个小姑娘的啊。
从温泉馆离开的时候黑川把牌位交给了老板娘，老板娘一开始不明所以，但很快紧紧抱着牌位说自己会好好供奉。
因为住在“地狱”上方的缘故，他们离开的时候，地狱温泉馆已经成了一个绝佳的旅游胜地。
他们两个上了大巴车。
喜右卫门回头看向温泉馆的时候，正瞧见不少游客拎着行李箱下车。
视线再向里面走，他看见一个穿着白色浴衣的小女孩，正侧着头坐在收银台子上，好像察觉到了喜右卫门的视线，小女孩看过来，随即笑了笑。
喜右卫门吓得缩了缩脖子，连忙用爪子戳黑川：“她能看见我欸。”
作者有话要说：小女孩死前看见了一只人面蛾，然后就是地震发生，紧接着在人面蛾的神秘作用下，小女孩以一种诡异的状态存在于地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