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我要月亮印在水里
冲刷而下的瀑布遮挡了石壁另一侧的细索响声, 夜卜躲在岩石后面看见“父亲”的身体倒下, 不自觉向前迈了一步, 身边穿着白色和服的绯紧紧按着他的肩膀, 从凸起的指节中可见力气之大。
“没关系的。”
“夜卜。”
“这是父亲的计划。”
“不要破坏他。”
“再等一等, 再等一等我们就能和父亲重新见面了。”
夜卜低下眼睛，那双眼睛有宝石蓝一样的色调，明晃晃的显示着他的异类身份, “切, ”他低声嘲讽一声，“谁在乎他死不死。”
拽下绯的手臂，夜卜三两步跳上岩石朝远处走去，不过在即将离开之前他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那里有“父亲”的尸体，还有两个法师，其中一个正惊慌失措的指着身体说话，另一个正低头查看, 那种不怎么用心的劲头显露无疑。
黑色头发和眼睛，有着最常见不过的发色，不过面孔是少见的精巧, 像是某种自然力量打造出的产物, 这是好看的面孔，但是夜卜微妙察觉到这种美丽不属于人类。
父亲就是为了躲避这个人才假死。
为什么？
父亲在害怕什么？
为什么要假死避开这个人？
夜卜怀着这种疑虑又看了一眼，却发现第二个法师已经抬起头，他们之间隔了山水, 轰隆隆的瀑布打起无数细雾般的水汽，他们隔着水汽对视一眼，或许没有，夜卜不太确定，但是某种产生自恐惧的激灵从天灵盖顺着神经一路传导至全身。
他恍惚看见了什么，又什么都没有。
夜卜不再停留，直接飞离此地。
“你在看什么？”
玄虚和尚抹了一把脸，瀑布周边太湿润，他衣袖细饱了水汽，就看见黑川指着瀑布上方的一块岩石说，“那里刚刚站着一个人。”
“是谁！”玄虚和尚如临大敌。
“已经走了，应该是这个僧人的帮手。”
应该是被僧人驱使的妖怪，不过这身混含着血腥气的清正气息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已经处理完这些事情黑川没有了后顾之忧，他和玄虚和尚告别，再次前往平城京，这里一如既往没有什么大变化，听说有几次军队逼近，但是也擦着边过去了。
黑川拿出丛云牙，这是一把魔刀，按照犬大将的说法就是会引人心智堕落，沉入地狱，黑川翻来覆去的查看什么异常也没看到。
没有奇怪的呼声或者诡谲的幻想。
抽出刀上下劈砍两下，依旧没有变化，黑川把刀放回去，开始将丛云牙剑身上的黑色雾气转移到火鼠裘上。那件小孩穿的红色肚兜变大，最后成了一个正常体型的袍子。
颜色鲜红，靓得不得了。
黑雾转移之后丛云牙剑身上散发的不安气息几分消减，最后近乎于无，黑川拿起这把刀坐看右看，还是没有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黑川黑川！”
山姥扒着窗户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泪汪汪的，“你去看看犬夜叉，他好凶啊。”
一看就是被人打的。
原来是十六夜住进京都亲戚家以后，犬夜叉因为妖怪的身份十分不受人欢迎，没有人陪他玩，没有人愿意和他说话，黑川自己不想照顾孩子，山姥看犬夜叉可怜就自告奋勇承担起了责任，在黑川不在平城京的这些日子帮忙看顾，免得犬夜叉不小心死了。
可惜犬夜叉是个力大且凶的，毕竟继承了犬大将的天赋，每次都把山姥欺负的不得了，黑川见山姥这个惨样，于是把手里的丛云牙递给山姥，以后犬夜叉再欺负人，就拿他父亲的刀剑打他。
“这不太好吧。”
山姥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刀。
于是黑川伸手就要拿回来，却见山姥猛地收回怀里，“但是没关系，有困难可以克服，我山姥岂是一点小挫折就后退的人。”
山姥步步后退，抱着丛云牙离开了，黑川觉得天色正好，刚想睡一会儿，又看见山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跑过来，“黑川黑川你快去看看犬夜叉。”
怎么了这是，不小心把人砍了？
山姥拽着黑川的僧衣不撒手，一直把人拽到了十六夜亲戚家家门口，不走大门直接跳进了屋子里，来到犬夜叉的房间，当年十六夜刚抱着孩子来这里的时候，是黑川出手帮他们确认身份，使得犬夜叉以妖怪身份在人类中获得了栖身之地。
不过到底非我族类，衣食住行里还是有隔阂。
犬夜叉住的地方比较荒，但是按照房屋建筑风格和材料来说还是比外面平民住的破草屋好多了，犬夜叉年纪不大，矮敦子身形，缩成一团躺在叠席上，尖尖耳朵一动不动。
山姥把黑川拽到，松开手跑到犬夜叉身边，小心翼翼想要给黑川看犬夜叉后辈，被凶小孩一巴掌挥开，露出犬类的尖牙，“走开，谁让你碰我。”
山姥后退一步，抱着黑川大腿开始哭唧唧，“我刚刚那丛云牙过来想要吓吓他，没想到不小心碰到了犬夜叉后背。”当时犬夜叉神色就不正常了，山姥心里存疑，千方百计的看了一眼。
“呜呜呜呜呜。”
“后背好像是被火烧过，起了好大一片泡。”
事情比山姥说的更严重，黑川走过去把犬夜叉按在叠席上，直接扯了衣服看他后背，那里是一片被烧焦的痕迹，一些皮肉已经碳化，没有处理的伤口有些腐烂，开始流脓。
犬夜叉长了一副尖耳朵。
只妖怪才有的样子。
于是就有人起了主意，要用神圣，光明，清洁，公正的火净化他。
起这个主意的小孩也没多大，是刚刚开始接受教育的年级，会几个汉字，会几首和歌，不过家里地位比较高，平日里俨然成了孩子首领。
可能他们知道自己在做坏事，于是都悄悄的，拿着个皮球跑来找犬夜叉，亲亲蜜蜜的告诉他，他们不在乎犬夜叉的妖怪身份，然后举起球说：“要一起玩吗。”
就这么三两句把人骗了出去。
山姥看见这个后背开始泪奔，转个弯往外跑要去找十六夜，被犬夜叉一声喝住，他年纪很小，但嗓门很大，“你敢，你要是敢告诉母亲，我将来一定杀了你。”
随后转头瞪着黑川，“你也是！”
“再不放手，等我变成妖怪，一定吃了你。”
黑川伸手按住犬夜叉的伤口，疼的他呜呜的叫，下半截狠话也断在嘴里说不出口，光疼去了。
“疼吗？”黑川问。
犬夜叉含泪：“还不松手。”
黑川慢吞吞的说：“疼的话，你就该记着。”
犬夜叉问：“记着什么？”
黑川说：“别这么蠢了，下次学聪明点。”
犬夜叉一双眼睛看过来，像是要吃了他，黑川在怀里摸索了一下，把自己常用来砍绳子割草的戒刀塞给他。
犬夜叉：“你给我刀做什么？”
黑川回答：“刀是干什么的，你就怎么用。”
黑川笑了笑，不怎么带着人情味，“别跟我说你蠢到连这个都不会。”
犬夜叉侧着脸贴在叠席上，避着黑川，不说话，光一个劲的流泪，不过吸气的时候抽抽搭搭，带着鼻音，黑川戳戳他后背，属于生长的力量从手指涌出，后背凄惨的伤口很快被治愈。
还在抽抽搭搭的犬夜叉不哭了。
他朝后身后摸摸自己的背，“好了？”
然后转头和黑川、山姥说：“你们别跟母亲说。”
又迟疑一会儿，才犹犹豫豫的转向黑川，“谢……谢谢。”
又过了几天黑川被请到京都开法会，结束之后来十六夜亲戚家这里看看，犬夜叉坐在屋檐下，玩着手里的戒刀，上面有暗红色的沉淀物，属于犬类的优秀嗅觉遗传到了犬夜叉身上，他皱了皱鼻子，应该是闻到黑川的味道了，头也不抬的说：“我将来要当妖怪。”
黑川：“好啊。”
毕竟你生身父亲就是一个妖怪。
犬夜叉又说：“我不喜欢人类。”
黑川：“嗯。”
有时候人类也不喜欢彼此。
犬夜叉泄气，“你怎么老这个反应啊。”
黑川从袖子里掏出火鼠裘丢给他，“喏。”
火鼠裘上的权柄已经被他完全转移到丛云牙身上了，这个宝物已经变成纯粹而简单的水火不侵的防具，犬夜叉是个妖怪，可惜也是个小妖怪。
还是太容易死了一点。
黑川准备离开的时候看见十六夜站在柱子后面，身后没有侍女跟着，她躲在一角悄悄看着犬夜叉，十分不体面的流泪，黑川朝她点点头，十六夜粗鲁的抹了抹脸，朝他挤出一个笑容。
出了宅邸，山姥拐拐黑川，“你是不是心软了。”
黑川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这是说什么奇怪的话。
山姥凑过来，“我记得哦，当年你和犬大将争火鼠裘，结果凌月仙姬说火鼠裘给小孩穿，你就同意了。”
“芒见你对小孩和女性很容易心软呢。”
“没有。”黑川一把把山姥的脑袋按下去，“我没有心软，这本来就是他父亲的东西。”
回到平城京山林小屋以后，黑川摩挲着佛前石钵，随后在石钵底端粘上一个纸条，上面写着几行字，开头是“产品说明”“使用方法”的汉字拼音。
他已经有足够的力量去召唤月亮了。
从前石钵是一个信号发射器，而月亮则是一个信号中转站和扩大器，石钵发射出黑川信号，而月亮接收同时将其转移到其它时代。
但是镰仓时代石钵和月亮之间没有产生联系，黑川在寺院里学习占星术，慢慢感悟月曜，将石钵和月亮之间连上线，将星辰的倒影投入石钵的水面中，这样一个信号通道就此完成。
从此，镰仓往后的时代黑川都能通过石钵和月亮实现穿越。
黑川临走前和山姥打了招呼，山姥有点扭扭捏捏，“走就走呗，我又不是舍不得你。”
“……我说你啊。”
山姥哽咽一下，“其实也没有那么好。”
“只不过一点点好而已，还老是自作主张。”
“你真的要走啦。”
黑川：“嗯。”
山姥：“以后是不是见不到你了。”
黑川：“是啊。”
山姥：“那么……保重。”
它笑了笑，那张咧到脸颊的大嘴张成一个不温柔的弧度，“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