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绑在一条船上
贪生者自杀。
这种事发生在神保立石身上可谓一个惊天笑话, 但是在芒见的操作下, 他举起了玻璃碎片, 对准了自己的侧颈。
在刺下去之后, 冒出的血液堵住了气管, 大脑得不到供氧，神保立石的身体开始无意识抽搐，他反弓起躯干, 四肢反撑着地面, 地上好像有沸腾的滚油，烫的他滚来滚去。
他猛烈吸气。
过了一分钟又开始往外吐气。
迷走神经失控，某种无法言喻的快乐在神经上跳跃。
就在生死交替的那一瞬间芒见把神保立石的灵魂从他的身体里拽了出来。
芒见捏着一个白色的光团握在手心里递给喜右卫门。
喜右卫门：“他的灵魂也是纯白色的吗？”
芒见：“人死之后的灵魂都是纯白的。”
“在战乱年代，走过荒村和废城，你会看到无数灵魂挂在屋檐角上，好像提灯一样。在气流涌动的时候，那些死去的尸骨会绽放出雪绒花一样的纯白的光芒。”
“那是他们还没有消散轮回的灵魂。”
喜右卫门没有见识过大规模的死亡。
他想不到芒见描述的场面，“虽然死亡是不好的事情, 但是我感觉你描述的很美。”
芒见：“人人都会死亡。”
喜右卫门看着手心里的灵魂：“但是这句话对你而言不一样，你可以轻而易举的夺走别人的死亡。”
“你是天生独一个。”
“死亡的阴影都会避开你。”
芒见碰碰喜右卫门的脑袋没有说话，死亡对于他来说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和结果。
对于普通人, 死亡意味着□□的消亡, 他们的灵魂会或者消散或者进入黄泉轮回。
对于神明，死亡是被人类忘记，他们见见失去自己的身体和形态，成了世界中一粒再也无法被捕捉到的沙子。
对于妖怪, 死亡是破坏他们的阴气，是像阴影一样被阳光驱散，像坚冰一样被温暖融化。
但是芒见不一样。
破坏了他的身体，他还有灵魂。
破坏了他的灵魂，身体会滋养出一个新的意识。
即使被人遗忘，芒见也能自顾自活的好好的。
他的死亡和其它人任何人都不一样。
更为持久，更为莫测。
如果他有什么谋划的话。
这不死的状态可能就是他的诉求。
喜右卫门收下神保立石的灵魂，这是他第一个人类灵魂的神器。
随着一串咒语念出。
一把写着“神”字样的扇子出现在喜右卫门手中。
“作用的话就是扇一扇可以让人更精神。”
喜右卫门神色复杂：“真的很适合程序员熬夜写代码。”
摊上喜右卫门这么个神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你熬夜写作业能有精神，第二天起床之后还不秃头。也算是……十分复杂了。
当然新生的神保立石失去了以往的所有记忆，但是在芒见的爱的教育下，他先是找回了记忆，然后失控暴走，最后被芒见打了回去。
“变不回去就死。”
“虽然有些可惜。”
“但也只能这样了。”
大概是听见这种话，神保立石以超出凡人的毅力找回了自己的神智。
芒见让神保留在这里处理一下残局。
“上一次通灵王大赛已经做的很过分了。”
“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注意一下。”
“我和喜右卫门先回去了。”
芒见把蓬莱玉枝送了回去，然后带着喜右卫门离开，仙灵又变成了喜右卫门脖子上的铃铛。
神保立石握着卫星电话，茫然的看着这个新新世界，他先处理了自己的尸体，接着把实验室里面的指纹脚印等痕迹一一抹除掉。
走到外面发现不少研究员坐在地上捂着脑袋发呆，神保立石知道他们看不见自己就放心大胆的走了过去。
一路处理掉自己的踪迹。
毁掉监控记录。
神保立石取出一个卫星电话丢给还在昏迷的麻生英助，等他苏醒以后，打通了这个电话，说自己有事先离开，麻生英助茫然的趴在地上，手里握着卫星电话，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蓬莱岛，为什么一点记忆都没有，但还是本能的听从神保立石的话。
麻生英助隐约觉得自己和小林博士他们干架了，毕竟彼此之间手拿着武器对峙。
但介于蓬莱岛上所有人都失去了这一天的记忆，就连监控也被破坏。某种不寒而栗的恐惧从尾巴梢爬上大脑。
他们的一天被抹去。
是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发生？
蓬莱岛上所有人都没有争斗的心思，就算是最有自制力和理智的小林博士也是如此，她身上有大片血迹，估计是让人致死的出血量，而且看来源是从她身体中喷出来的。
她应该死了。
但是又活了过来，代价是失去一天的记忆。
小林博士打了一个冷颤。
麻生英助说：“那个……没事的话我们就先离开了。”
小林博士点头：“……嗯好，慢走。”
麻生英助：“帮我们联系一下潜水艇吧。”
“对了，我听说好像有什么任务来着？”
麻生英助喃喃自语，“稍等，我打电话问一下。”
他反拨回号码，询问：“关于不死药液的那个……是不是要准备一下。”
麻生英助记得神保立石对这东西看重的要死。
电话那边的神保立石迟疑一下：“……我先想一下，等我问问他的意思。”
他是谁？
面妖吗？
又过了五分钟，麻生英助听见神保立石回答说：“不用管不死药液。”
“我们的人先撤回来。”
麻生英助点点头，他轻点了一下人数，人联成员都迷迷糊糊的，好像在梦游，他们有的捂着脖子有的捂着胸口，麻生英助连喊几声他们才反应过来。
麻生英助同样精神恍惚，他没力气发火，什么也不要的上了潜水艇。
最后几分钟他又给神保立石打电话。
“您知道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情吗？”
神保立石：“不要多问。”
麻生英助：“是是。”
……
这一切已经近乎神迹了。
又或者说，即使是神明也做不到这一切。
奴良组的妖怪卷在滚滚乌云中，看见满城飞花，夜风把飘散的梅花卷入其它地区，香气弥漫，但是和月光一样冷冷清清。
“这是人类能做到吗？”
一个妖怪说。
“做不到。”
另一个妖怪伸手接住梅花瓣，放在鼻尖轻嗅，“是真的，这种霸道的手段，我没见到那个人类或者妖怪能做出来。”
他们看向奴良陆生渴望一个解答。
陆生扛着弥弥切丸，“你们看我作什么。”
“大将，拜托解释一下嘛。”
陆生：“不知道。”
他无赖的摊开手：“反正人已经得救了，妖怪也消失了，我们回去睡觉。”
“时光正好，莫要辜负。”
陆生说到做到，方向一转把妖怪带回了奴良大宅。
爷爷正坐在屋檐下抽着烟斗。
陆生走过去，把今晚发生的一切事情告诉他。
“没有人去救他啊。”
“只有我们。”
滑瓢：“有点显眼了。”
“不过也没有办法。”
“我前些日子和老朋友联系，他们告诉我东海林柊吾为了开发阿尔塔纳，用不死药液诱惑高层。”
“为了大批量生产，东海集团特此研究《捉妖世纪》，开始大批量捕捉妖怪取出他们体内的阴气作为原材料。”
陆生握紧刀：“您不该救他。”
“死亡对他来说是最仁慈的结局。”
滑瓢问：“你知道天下大势是什么吗？”
陆生：“什么？”
滑瓢：“我在战国的时候遇见大名混战，织田信长琵琶湖畔建立安土城，当时可谓人间豪杰。”
陆生：“您要说世界会出现一个像织田信长这样的大人物吗？”
滑瓢：“不是哦。”
“织田信长死了啊，不过后来又出现丰臣秀吉，德川家康。”
“你也看过三国演义。”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对于战国来说，出现一个一统天下的诸侯就是大势。”
“织田死了有丰臣，丰臣死了有德川。”
“人世早晚会统一。”
“这就是大势。”
“正如人类早晚会崛起。”
“而妖怪和神明早晚会衰落一样，这也是大势。”
滑瓢吸了一口烟斗：“无论其中出现多少正派或者反面的惊才绝艳的人物，都无法阻挡。”
“你生的晚。”
“没有见过太空。”
“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
“太空如此广阔无垠。”
“正如珠峰一样，只要它存在于那里，会永远吸引人去攀登。”
“星空就在那里。”
“人类迟早会去探索，挖掘，繁衍，生息。”
已经早春。
樱花开的正盛。
但是早起的行路人却发现路面上压满了花瓣, 看样式像是梅花。
港区的上班族不明所以, 但是不妨碍他们把这些拍下来发到网上去, 博众人一乐。
消息刚发出去, 联系栏立马被络绎不绝的短信塞满。
有人问这是什么景象, 怎么满大街，连屋顶上都是花瓣，也有人说自己住在中央区, 这边零零散散有不少, 似乎是被风吹过去的。
统计一下，港区受灾最严重，邻近的千代田和中央区颇轻。
路面上飞驰的车辆呲呲的压过去，挤出一地泥泞，充盈的香气满了鼻腔，逼得人多呼吸两口气。
不少媒体对此做出报道，有专家学者信誓旦旦的说昨晚有一场不知名的风暴席卷了东京湾，这些梅花雨就是风暴带来的。
这个说法就是纯粹扯淡。
但是也不妨碍大家看热闹。
在这个热闹消息的对比下。
港区白金某一住宅楼附近拉了警戒线, 整个地界都被封锁这种事就不那么引人注目了。
虽然整栋大楼一夜之间好像被酸雨腐蚀过一样。怪异的可怕。
……
神保立石给麻生英助打电话，那边十分嘈杂，乱的像正在打折扣的超市,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人联这边很吵, 这次蓬莱岛之行他们少了一个人，但是这群已经失忆了的人怎么都想不出来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他们纷纷给爹妈朋友打电话，询问自己失去的那一天是怎么回事，得出的结论是他们出门正常上班, 然后晚上六点的时候都给家里打电话说要加班，再之后就没联系。
想给他们打电话，但是手机也没有信号。
不知道去哪儿了。
麻生英助这边估计所有的变故都是上了蓬莱岛之后才出现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老大神保立石对此讳莫如深，一点口风都不肯透露。
神保立石让麻生英助这边快点组织下来，恢复正常工作，还吩咐麻生英助把自己名下的所有财产转移到一个名字下面。
“喜右卫门。”
麻生英助听到这个名字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喜右卫门不是一个网红猫，还有个外号叫什么秃头之神吗。
他听说外国的有钱人死亡以后会把遗产转移给自己养的宠物，但是他没想到神保立石还活着，居然会把财产转移给喜右卫门。
还是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猫。
神保立石这边也是没办法。
他已经死了。
虽然成了神器，但却是有条件的存在着。
他可以吃穿碰，也可以和别人说话交谈。
但是这些人只有先认识了喜右卫门，才能见到他神保立石，否则神保立石就是一个透明人。说什么话，作什么事，甚至白吃白喝，大吵大叫都不会被人察觉到。
神保立石能和麻生英助联系，还是多亏了生前和麻生英助有交往和联系。不过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出头不露面，恐怕日子久了这些人也就把他给忘掉了。
神保立石现在和喜右卫门绑在一条船上。
神保立石得有计划的，一步步把喜右卫门推到自己的位置上。
关于财产转移这件事他还让麻生英助召集人联各地区的负责人，开一个短会，会议内容是对人联组织结构再进行一次调整。
这是头等大事。
麻生英助顾不得探查蓬莱岛之谜，立刻招呼各地区负责人网络视频会议，他们新兴的组织没那么多门道和规矩，只要人出现就行。
神保立石说这次蓬莱岛行动让他发现了人联当钱最大的短板。
神保立石在上面说，麻生英助在下面抓瞎，他根本就不知道蓬莱岛上面发生了什么，老大怎么一回来就神神叨叨。
“我们武装力量太弱。”
“没有真正实力。”
“在任何一件事情前都无法掌握主动权和话语权。”
于是神保立石建议成立一个专门武装的外勤部，以前是和公司一样各部门交错在一起，专门为经济活动而行动，现在专门抽调出一批人来成立专门外勤部，实现现代化的工兵分离。
这个外勤部不用管任何工作上的事情。
他们最大的工作就是好好修炼通灵术。
各地区负责人一听精神头就来了。
这部门要是一成立，不用说，就是整个人联的重中之重。
神保立石说这次外勤部先在东京施行，看看结果，再在各地区推行。
大家都没有意见。
神保立石这就开始安排起外勤部的成员。
他一连喊了几个干部的名字，麻生英助一听，这不都是登蓬莱岛的那些人吗。
接着听到副组长的名字。
就是他麻生英助。
麻生英助心里有点说不上的滋味，某种战栗感在头皮上滚来滚去，他总觉得这个调动一定意味着什么。
接着神保立石说到外勤部的总负责人，就是刚进人联的小青年黑川芒见，东大学生，去年靠抽奖进入人联参观，顺道加入，在通灵王大赛里面成了唯一存活的独苗苗。
一枝独秀。
但是这也太秀了。
去年抽了个《捉妖世纪》一等奖。
怎么的，今年要把《捉妖世纪》的出品方人联都给整个的抽去？
这是什么感天动地惊世骇俗大礼包？
麻生英助这算是看出来了。
神保立石这一桶操作哪里是为什么增强武装力量，纯粹就是给黑川芒见铺路来了。
麻生英助这边心里还不是滋味。
那边神保立石让他散会后去一个地方，一个偏僻，人烟稀少，经济底下的地方。
麻生英助不知道神保立石怎么叫他来这个地方，但是他还是开车来了，在去之前他长了个心眼，和自己的行动一五一十告诉儿子麻生佑贵，万一出事也好父子两个照量。
来到地点。
麻生英助发现这地方对比繁华的东京而言真的是太穷了，好像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建筑，墙面都是灰扑扑的水泥色，几辈子没刷过油漆似的。
他还看到大大小小的集装箱，要不是亲眼见，麻生英助真不敢相信这东西会出现在东京，这也太糟糕了。
神保立石给他说的是街道的交汇口。
神神秘秘的。
麻生英助下了车，靠在车上看时间。
这时候他听到一声“喵”的猫叫，听动听的，他看了过去，发下一直带着铃铛的短尾招财猫趴在强头上。
那个铃铛光芒一闪。
麻生英助昏了过去。
这是神保立石和仙灵约定好的，为了方便人联里面权力的交接，他们肯定需要一个知情人在里面张罗。
麻生英助就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再醒过来是五分钟以后。
麻生英助先是捂住喉咙赫赫呼气，接着手掌在身体上左抓右挠，活像是犯癫痫，像条炸鱼似的在地上蹦了一会儿，麻生英助终于睁开眼。
他想起来蓬莱岛上发生什么了。
他被杀掉了。
他吞了几口唾沫 。
然后又开始止不住眼泪的像个小孩子似的大哭，颤抖，吓得路边几个行人绕着他走。
麻生英助捂着心口，反胃，恶心，惊悸扯动浑身上下每一条神经。
他捂着脸，跪在地上，像是一摊烂泥。
好久才终于起身。
神保立石的电话打了过来。
他就站在麻生英助身边，但是麻生英助看不见他，按照那些高天原的规则就是，他们还没有结缘，他麻生英助还没有和喜右卫门结缘。
真是麻烦。
神保立石就站在麻生英助边上给他打电话，问他：“现在知道发生了什么？”
麻生英助躺在座位上，气喘吁吁，一边点头。
死过一次的人最怕死。
有了麻生英助做帮手。
当天人联就调整了结构，抽调人人手成立外勤部，虽然有不少议论声，但是麻生英助告诉大家，“得到了上面的消息，通灵王大赛就快要解禁，当前也是紧急情况。”
黑川一下课，刚想着回家呢，喜右卫门的消息就转过来了，说了人联外勤部的时候，事儿麻生英助和神保立石都已经安排好了，他就去签签名就行。
黑川转地铁去了人联签合同，不少认识的不认识的握着他的手道谢，说什么恭喜啊，吧啦吧啦的。
尤其是麻生英助，一边握手一边哭，好几个人去劝都劝不动。
他儿子麻生佑贵也上来，摇头叹气，“唉，爸，你今天下午还好好的呢，这是怎么了。”
人联这边一调动。
奴良滑瓢也知道了。
他活了几百年，一听这变动就知道其中有门道，于是黑川刚出人联大门，人就被滑瓢拦住。
滑瓢背着手站在门口喊黑川的名字，黑川看了几圈都没发现。
“低头。”
滑瓢没好气。
“你故意的呢。”
黑川笑：“滑瓢老了。”
衰老是个很可怕的事情，以往一米□□的大高个，一旦衰老，骨头缝都在嘎吱嘎吱作响，拼命挤成一团，缩成一米六七，甚至更矮更瘦的个子。
像是捏一团锦绣，一撒手，成了一个抹布。
滑瓢过来找他问人联的事情。
人联人事调动肯定是黑川在里面做了点事情，他也知道喜右卫门以前是个猫妖，天王老子都有穷亲戚，他喜右卫门又不是石头缝里面蹦出来的，身边登门拜访的妖怪能少了的。
“你要怎么处理捉妖世纪。”
“更新一道程序，把捉妖世纪里面的自动识别定位妖怪身份的程序改掉。”
滑瓢：“这倒是个好决定，可惜不够一劳永逸。”
黑川：“先解决这个就好了。”
“后面的事情还多着呢。”
滑瓢瞅他：“真的吗？”
“昨天晚上你去港区了。”
“救人去了。”
黑川：“迷路了。”
“我用导航地区指路，不知道哪儿的人放了一个信号干扰。”
滑瓢：“大部分事情都是东海药业做出来的。”
黑川：“嗯……所以你有事情找他说啊。”
滑瓢：“我是妖怪，他是人。”
“人妖之隔有如天堑啊。”
黑川：“但是你当年找珱姬还挺顺手的。”
当年滑瓢娶老婆兴奋的手脚不知道放哪儿，每次碰头三两句不离自己当年眼光多好一看看中樱姬。黑川听的耳朵都快生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