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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chapter 57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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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郁薇打开随身携带的旅行背包,取出一身居家服,走进客厅,听到厨房里有响动,不免意外,没想到乔瑞起这么早。

她寻过去,“嫂子,我得刷牙洗脸冲个澡。”昨晚,倒头就睡了。

乔瑞瞥她一眼,“储物柜里有备用的毛巾浴巾洗漱用品,门口鞋柜里有防滑的拖鞋。自己去找。”

郁薇点头。

“吃紫菜有没有不良反应?”乔瑞问。

“没。”

“行,一小时后开饭。”

“好的!”郁薇绽出灿烂的笑容。

乔瑞又瞥她一眼,心说瞧你这没心没肺的德行,这是随谁啊?

她五点多就醒了——做梦都是郁薇怀孕的事儿。起来之后,去超市买了很多食材回来,做比较耗时间的汤饺、馄饨。特意多做了一些,存在冰箱里备用。

郁薇洗漱冲澡之后,穿着粉色的居家服,走进饭厅。

餐桌上,摆着鸡蛋炒菠菜、肉丝炒榨菜、热腾腾的白面馒头、两小碗馄饨和两杯牛奶。

“这么丰盛啊。”郁薇揉了揉脸,惊喜地叹道。杨阿姨早就说过,乔瑞的早餐通常是明治牛奶或一碗面食。

“起早了,没事儿干。”其实,乔瑞是拿不准赖到跟前的孕妇的口味,就多做了些。饭菜这方面,她在家一直是节省的做派,尽量别有剩菜。

郁薇笑嘻嘻地坐下,大快朵颐。

乔瑞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闲闲地打量她,“饭量见长啊。”印象,郁薇是常年节食瘦身的主儿。

“主要是饭菜好吃。”郁薇说。

乔瑞忽略她的恭维,“自己能炒简单的菜吧?”

“可以,正经学了挺久。”

“那就行。我买了不少菜。”乔瑞把一张信用卡送到郁薇面前,“要是都不合口,就去超市自己选。这张卡额度不大,专门用来应付日常开销。”

“我卡里还有点儿钱呢……”

“拿着吧。”乔瑞用谈工作的态度说,“肉丝、肉片我都给你切好了,还有汤饺,都在冰箱里。午你十二点半吃完饭、下楼,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别出幺蛾子打乱计划。”

郁薇欣然点头,吃完早饭,帮乔瑞收拾的时候,鼓足勇气问:“嫂子,你跟我哥说了我的事儿没有?”

“说了。”

“那,他怎么说的?”

“他说,能不能找个地儿死一阵。”

“……”郁薇难过地低下头,用力清洗碗筷。

乔瑞没再说话,回到阁楼,收拾齐整,出门上班之前,把书房上锁。

午,开车回左岸接郁薇的路上,她打电话给陆仲轩:“陆哥,下午我必须翘班,你能不能帮帮我?”

陆仲轩立刻说:“没问题。等会儿我让助理打电话给邱女士,就说郁氏不满意近期的合作,我要请你到会所认真聊聊。”

“那太好了。”

陆仲轩这才问:“你这副总裁,不会连请假的权利都没有吧?”

“没有,惨死了。”乔瑞说,“我要请半天假,我老板让我教她打高尔夫。”

陆仲轩哈哈一笑,“往后有这种事儿,跟哥说。”

“嗯!”

“周末来家里吃饭吧。”

“好啊,记得告诉你媳妇儿,我要吃剁椒鱼。”

陆仲轩轻笑,“馋猫。成。”

郁薇准时下楼,乔瑞的车子准时开到她近前。

预约妇产科专家的事儿,乔瑞动用了父亲的关系。

当时,乔骏铭听女儿打听这类消息,好一阵心惊胆战,语调都变了:“你去还是别人去?”

乔瑞笑得不轻,“我带朋友去。我可没时间出这种乱子。”

乔骏铭大大地松了口气,这才推荐了口碑极佳的专家,又大包大揽地说:“我帮你们打好招呼吧,你们几点过去?”

事情就这么轻松地定下来。

到了医院,乔瑞帮郁薇拿了表格,让她填写。

郁薇一面填写,一面轻声说:“是男孩儿。”

“嗯?”乔瑞一时没反应过来。

郁薇语声更轻:“前几天检查的时候,蓝心帮我做了点儿脚,医生告诉我们,是男孩儿。”

“……哪个国家的医院的大夫?”乔瑞认真地说,“这是违规操作吧?应该投诉。”

郁薇扑哧一声笑出来,“嫂子,不是我说你,你有时候是忒会煞风景。”

这倒是。情绪不高的时候,给人泼冷水几乎是乔瑞的本能。

填好表格,郁薇抱着袋闷头鼓捣。

乔瑞取出美食书打发时间。

过了一阵,郁薇递给乔瑞耳,“嫂子,听。”

“什么啊?”

郁薇绽出特别柔软的笑容,“心跳声,孩子的心跳声。蓝心送了我一部胎语仪。”

“……”这样笑着的郁薇,是乔瑞没见过的,一时恍惚。

郁薇索性帮她戴上耳。

乔瑞出于好奇,凝神聆听。片刻后,她听到了那美妙又奇妙的声音,扬眉看着郁薇,不自觉地笑了。

“听到了?”郁薇柔声问。

“嗯。”过了一会儿,乔瑞夺过郁薇的,轻声训她,“你怎么还用呢?没收了。”

郁薇笑得打跌,“你瞧你瞧,又煞风景。这会儿你忙着感动就好了啊,晚点儿再说别的不成吗?你要是孩子爹,我得打你一顿。”

“……我就这样儿,你得习惯。”笑盈盈地说着话,乔瑞用下巴点一点郁薇的袋,“我要没收全部有辐射的设备,主动上交还是让我检查?”

“自己找吧。”郁薇乖乖地把袋奉上。

护士来唤郁薇。

“其实情况良好,但是,为了让你放心,我就再检查一回。”郁薇嘀咕完,才笑眉笑眼地跟护士走了。

袋大大的,沉甸甸的。乔瑞从里面找出一部pad、两部备用、充电宝,统统收到自己的袋。有辐射的东西,必须没收。

继续检查的时候,她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已经被无意间翻开的相册。随意一瞥,入目的竟是郁铮、郁薇小时候的照片。

眉眼昳丽的小男孩儿,白衣蓝裤,胖嘟嘟的漂亮的小女孩儿,一袭粉红纱裙,兄妹两个拉着,笑容灿烂。

她对着出了会儿神,将相册合起来,继续检查。

没错,从得知郁薇怀孕到现在,她脑子里都没有过打掉的念头。

她强烈反对女孩子未婚先孕,但又打心底接受不了人/流,这两件事都是非常不负责的行为。

郁薇腹的胎儿,心跳声清晰可闻,稳健有力。

固然是罪犯贺既明的骨血,可也是一条小生命,郁铮的外甥。

生下来吧。贺既明刑期十九年,影响不了孩子的成长。郁薇总会在抚养孩子期间,学会负责、独立,大不了,带孩子早一些去港澳或国外读书、发展,郁家稍稍扶持,就能帮他们过得很好。等孩子长大之后,外人不会再记得今时今日的事。

遐想间,医生送郁薇出来,跟乔瑞打招呼:“是乔小姐吧?”

“是的。”乔瑞连忙双轻轻一握对方的,礼貌地微笑,“您好,今儿麻烦您了。”

“没事。”医生笑道,“回头告诉你老爸,他说欠我一顿饭,我可是记住了。”

乔瑞笑答:“我来安排。”

医生这才说郁薇的情况:“胎儿很健康,记得定期过来检查。”

两女子齐声说好,道谢。

离开医院,乔瑞坐在车里斟酌片刻,带郁薇去商场。郁薇的旅行背包不大,不需看也知道,没带几件衣服,鞋子恐怕只有脚上那一双。

终究是向伍美宁承诺过,把郁薇交还给郁家之前这几天,要好好儿照顾着。

孕妇嘛,她做事也理应大度着点儿,也算是提前学学经验:不定什么时候,央央就有宝宝了。——这念头一出现,她立时心情更好。

邱佩瑜打来电话:“瑞,陆仲轩的助给我打电话了,指定要你去跟他到会所谈,这事儿是不是你搞的小动作?”

乔瑞带着耳,面不改色地否认,“不是。您什么指示?换人还是取消?”

“都不行。”邱佩瑜有情绪,但不会意气用事,“不管真假,你下午都不用来公司了,明天回来要告诉我,郁氏改了说辞,对近期合作十分满意。”

“好。”乔瑞笑说,“您把下午当成我请假也行。”

“不行。”

郁薇等她收线之后才问:“原来下午不上班啊?那现在要去哪儿?”

乔瑞如实相告。

“我不能去,真不能去。万一这事儿又给曝光,爸妈估计就真不要我了,再说,身体都不大好,不能动气。”

“知道。”乔瑞说,“你在车里等着,我去给你选,告诉我尺寸、鞋号就行。”

“嗯。谢谢。”郁薇的轻抚地腹部,侧头看着乔瑞,“嫂子,有些事儿,你早就知道答案了,但有些事儿,你应该没注意到。”

“比如——”

“比如,我哥控告任雨浓唆使黎昊阳窃取商业密的那件事。”郁薇说,“那件事,原告可以是任何人。因为,贺既明那时虽然已经被逮捕,却安排了人在外头收拾那俩人。”

乔瑞心念数转,到这会儿,有了不大好的预感。

郁薇语气更加和缓:“我哥已经知道始末,不会跟你提。而我从小姑入院之后、贺既明放弃在官司上挣扎开始,就有了一个猜想。那天晚上,报警之后,我当面问过他,他不想承认,但眼神骗不了我。”

“我就知道,你回来找我,一定握着够分量的底牌。”乔瑞匆匆看她一眼。

郁薇竟是淘气的一笑,“不然没勇气见你啊,昨晚都做好被你拎出门的心理准备了。”

乔瑞嘴角一抽。

“贺既明这辈子,应该只对得起那一个女人。”郁薇语气散漫地问,“小姑一直都不知道吧?”

“没有的事,她为什么要知道?”乔瑞又瞥了郁薇一眼,唇角噙着笑,眼神却在瞬间变得凉薄。

“你看,又在防备我了。”郁薇皱眉,“我真的只是跟你聊聊这个事儿。”

“那就接着聊,我听着。”

“如果我有一点儿利用这件事要挟你回郁家的意思,早在小姑手术之前,我就那么做了。”郁薇笑着拍拍乔瑞的臂,“我的意思就是,你看,你跟我、我哥有共同的秘密,也有一辈子守口如瓶、保护亲人的共识。这样算起来,我是不是有点儿人样儿了?”

“……”乔瑞没绷住,唇角缓缓上扬,“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对孕妇人身攻击。”

郁薇点头,继续说:“我是想,大方向上,我跟你们俩目标一致,那么,我应该有资格做你的小姑子。就让我赖你一阵,咱俩培养培养感情,实在合不来的话,我产前就去国外,离你远远的,再不会回来打扰你。你就当我不存在,跟我哥该恋爱恋爱,该复婚复婚。”

“郁小姐,以自我牺牲为前提的生活,迟早会反噬。”乔瑞轻声对她说了几句心里话,“我猜想过,贺既明的案子,是你设计他,或者是合谋——贺既明在医院里的日子久了,脑子更灵了,按常理说,不应该跟你私下保持联系,更不该在那天见你。

“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不能不感谢你。不是你的话,接受那些对心理伤害太大的检查、录口供、站在法庭上的人,就是辰辰。”

郁薇轻轻叹息一声,“说实话,我也是在那过程,才知道贺既明对辰辰的伤害到底有多大,恨死了他。

“很多时候觉得,如果我不跟他颠倒四的,那件事就不会发生。在法庭上,有几次,我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明明是受害方,在那个地方,却是被公开凌迟的感觉。

“可是……”她又抚了抚腹部,“我有盼头。我不会再结婚,但我有可能怀了宝宝——为了这个,我得活着,还得健健康康地活着。”

在路上听郁薇说这些,不在乔瑞预料之,听了,心里难受的厉害。

为一切。

自责的情绪,她又何尝没有过?总是想,如果自己没和郁铮结婚,没有这层亲戚关系,辰辰兴许就不管怎样也不会去贺既明、郁薇彼时准备的婚房。

至于受害方在法庭上的情形,别说当事人,她这个旁观者,都反复质疑。

她腾出一,指搭上郁薇停在腹部的,“为了孩子,你不能再神神叨叨的。现在就能胎教了吧?别让孩子在你的负面情绪出生。”

“那,如果我们相处得来,你能收留我到孩子出生么?”郁薇反握住她的指,干燥、温暖、有力,“爸妈那边不用想,就算接受这事儿,看到我也没好心情,估计得等到外孙落地,才能原谅我。”

“……”乔瑞默了一会儿,抽回,用力掐了掐眉心,“郁薇,上辈子我是欠了你多少?”整个儿一讨债鬼,最可气的是,段数很高了——刚说完让她受触动的一串子话,就提出要求,时选得再好不过。

郁薇逸出开心的笑声,“小嫂子,你就把我当个快递,签收了吧。”

乔瑞没好气,“叫嫂子就不对,什么叫‘小嫂子’?”

“你只比我大一个来月,连这都忘了?你自己说,对我是不是一点儿都不关心?”

“……”乔瑞从储物箱里摸出一块巧克力,塞到郁薇里,“补充体能,少说话。”

郁薇哈哈大笑。

到了商场,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郁薇皱着眉,小声要求:“嫂子,我想去卫生间。”

乔瑞听说过,孕妇生理症状之一,就是方便的次数增多,而且等不了。她立马说:“这儿我熟,我陪你去。”

两个人相形去了就近的卫生间。

郁薇走出来的时候,看到乔瑞安安静静地等在原处,白色雪纺衫、瘦腿裤、船鞋,抄着裤袋。

“帅帅的。”郁薇走过去,携了乔瑞的臂,“你要是个男人多好,我一准儿非你不嫁。”

“滚,我才不要你。”乔瑞一巴掌捂在她脸上,却没敢甩开,怕她摔倒。

郁薇慢悠悠地跟乔瑞走向停车位,“说起来,怎么还开这破车啊?让我哥换辆名车吧。”

“扯,我车好着呢。”说到座驾,乔瑞忍不住嘚瑟一下,“改装过了,配置一流。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

郁薇瞧着她眉飞色舞的小模样儿,再次笑开来。

郁薇上车后,乔瑞正色警告:“得给你开着冷气。万一有陌生人打扰,立马锁车。我很快就回来。要是四处乱跑,郁薇,咱俩以后再也不见。乖乖的,好吗?”

“我哪儿都不去。”郁薇认真保证。

“要不要给蓝心打电话?”

“晚上再打吧,用座。”

乔瑞留下一部备用的没开的,“有事儿才能开用。”

郁薇乖顺地点头,主动道:“我常用的,要是有电话,也是爸妈我哥蓝心打,没别人了,你可以替我接听拒接。”

乔瑞满意地笑一下,脚步匆匆地走向电梯。她只用了半个小时,就给郁薇添置了不少裙装、休闲服、居家服,颜色以粉红、玫瑰红、浅蓝为主。这种颜色,很适合郁薇。

期间她还偷闲给郁铮打电话:“聊几句?”

“嗯,想晚上给你打呢。”郁铮说,“妈又头疼得厉害,我跟爸送她来医院了。那个不省心的,还在左岸?”

“对。你们不用担心我跟郁薇,长辈的健康最重要,不用急着回来。”乔瑞略显无奈地说,“我瞧着那丫头是打定主意赖我这儿了,要看看到底合不合得来。不少事儿,不论她还是你,对我跟小姑都很够意思了,那就试试吧。你也说过,回避、放弃不是可取的方案。”

电话那端的郁铮沉默良久,说:“瑞瑞……”

“我顺做点儿事而已,应该的。其实,郁薇对你,真是没的说。”乔瑞轻声道,“我知道,她做了那么多,不外乎是为了你。至于方式么,我还是不敢恭维。”

郁铮没出声。

不需想也知道,他一定在苦笑——心里那样看重兄妹情分的妹妹,不论出于怎样的意愿,引发的结果从来都是给他一记炸雷。

“放宽心。晚上再联系?”

“嗯,妈说了,晚上要打给你。别累着自己,随时能让杨阿姨去照顾薇薇。”

“不会,起码目前为止她还挺乖的。”

“对了,你没上班?嘛呢?”

“翘班了,带郁薇来买衣服。”

“……”临事这样有条理又有人情味儿的应对,郁铮自问,不见得可以做到。

“bye。晚上聊。”乔瑞笑着收线,拎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返回车上。

回左岸的一路,郁薇都坐在后座,忙着清点乔瑞给自己添置的新衣。

“颜色、款式怎么样?”乔瑞问。

“很好,都喜欢!”郁薇脆生生说,“第一次诶,你给我买衣服。”

“你这就又不讲理了,谁规定嫂子就有义务给小姑子买衣服了?你也没给我买过衣服。”

郁薇立时反驳:“郁太太,二月、五月的时装周,重头戏都是你家郁先生给你量身定做的非卖系列——谁缺衣服,你都不会缺。讲讲道理好不好?整个时尚圈又在揶揄他恋爱脑,还好死不死的觉得是好事儿——说什么他离婚了灵感更多,追媳妇儿回去之前,大家有事没事饱饱眼福也挺好。”

乔瑞听她啰嗦兼抱怨地一口气说这么多,讶然失笑,缓了片刻,问:“以前你特讨厌我吧?自己哥哥归我了,还总给我设计衣服。”

“是啊。”郁薇把拿出来的衣服放回购物袋,扁了扁嘴,“有你之前,我是郁家团宠的宝,尤其我哥,什么都惦记着我。有你之后,在他那儿,我根本就是根儿草,总没时间搭理。其实吧,我特别在乎亲情,可惜,心态方式都不对,再加上身边一群狐朋狗友……对你就只有羡慕嫉妒恨,路越走越歪。”

乔瑞透过后视镜,凝一眼郁薇的面容,“单说这些,我们对你是不够周到。”

吐槽的阀门开启,郁薇就收不住了,“你呢,工作狂,眼里不揉沙子,选婚戒的时候都能兼顾工作,收拾我的段都是对付不顺眼的同事才用的。从没想过跟我联络感情——招惹你是不对,但你可以以德报怨啊,一家人,还少得了有人找茬有人原谅啊?怎么说你都是我嫂子,对不对?”

乔瑞默了一阵,“闭嘴。”

郁薇笑着嗯了一声,“反正我是舒坦多了。当然,我坏的时候也真是要不得,比如害得你跟腱断裂那回。对不起,真的,那事儿我欠你太多了。”

乔瑞重复:“闭嘴。”

这回,郁薇没吭声。

晚饭是菜式简单但营养丰富的四菜一汤,乔瑞和郁薇一起做的。郁薇厨艺一般,但是勤快、爱干净,乔瑞也就乐得让她打下。

做饭期间,乔瑞响个不停,都是刚下班的朋友、同事打来,不是约她出去,就是谈论工作事项。

好不容易消停下来,郁薇问道:“我要是进职场,找什么工作合适?”

乔瑞打道:“去郁氏做姑奶奶。”

郁薇哭笑不得。

“还是用心磨画工吧,顺带着把画室开好,倒腾画儿的时候,让你哥给点儿建议。什么时候你开了窍,就是正儿八经的画家了,多好。”自由自在的女艺手术家,她还是挺羡慕的,自己没那命,不妨碍盼着别人做到。

“我那个画室经营的不好,问题在哪儿?”

“你就没用心经营过。”

“也是。定位不准,营销不到位,装潢效果也不好,以前我还总得罪人,大小客户都留不住。”

乔瑞莞尔。问题都清楚,就是不发力改。

吃饭期间,郁薇期期艾艾地问:“辰辰怎么样了?”

“回学校上课了。考试成绩要是实在不好,就复读一年,毕竟病假名义办过休学续,特殊情况,学校能理解。”

“那还好。”

饭后,乔瑞开了书房,问郁薇:“要不要挑几本书?”

“要。”郁薇说,“你现在有很多美食书吧?我要看,以后我给你做饭吃。”

“……”到这会儿,言语间已经单方面宣布要长期住这儿了。乔瑞不置可否,陪她选了几本书,随后留在书房加班,把一些工作提前赶出来。

郁薇看了会儿电视,困了,回客房前打着呵欠跟乔瑞说:“嫂子,晚安。”

“晚安。”

九点多钟,伍美宁打来电话,语声有气无力的:“瑞瑞啊,我在医院呢,这回头疼发作得特别厉害,我要出院,你爸训了我一通,这会儿跑出去抽烟灭火了,唉……”

“身体要紧,见好了再往回返。”乔瑞说,“郁薇在我这儿挺好的,这会儿去休息了,您要跟她说话么?”

伍美宁立时来了脾气,“不跟她说话。阿铮明晚落地,让他看着办吧。我要是回去,也只是怕那丫头又跟你作妖儿,压根儿就不想要她了。我跟你说,瑞瑞,前两天我真琢磨着通过媒体跟她断绝母女关系了,一想到她怀着那个人的孩子,我就恨不得嘎贝儿死了算了。真气疯了你知道么?……”

乔瑞语气柔和地宽慰着。可怜天下父母心,天下父母也真不乏可怜的。摊上郁薇这种实实在在的熊孩子,换了谁是家长,也得气得五迷道。

郁江进到病房之际,伍美宁语调转为和缓,和声与乔瑞道晚安,收线。

也是不容易,自己气病了,还不敢把女儿的事告诉丈夫。可是,早晚有瞒不住的一天。

乔瑞按了按太阳穴。

没过多久,郁铮的电话到了:“我明天早上的航班,明晚就能见面。”

乔瑞听得出,他也上火了,嗓子都哑了,想一想,说:“我去接你。”

“不用,大晚上的,离场又远。”

“我想去。就这么定了。”

他沉了沉,说好,开车小心。

接到郁铮,两人默契地紧紧拥抱一下,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丝。

回左岸的路上,乔瑞开着车,闲闲问他:“你什么态度?”

“能把人气炸的一个事儿,但是,应该一码归一码吧。”郁铮说,“毕竟,那也是咱外甥或外甥女。”

他喜欢孩子。喜欢猫狗的男人,少有不喜欢孩子的。乔瑞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最主要是,这事儿只有郁薇有决定权,任何人都不该干涉她。在国外一些宗教,流/产是非常不道德的行为。”

“没错。”

“对了,是男孩儿。”乔瑞告诉他。

郁铮扬眉,“什么医院会告诉孕妇胎儿的性别?”

“对吧,我也觉得,这是违规操作,该投诉那医生,可是,郁薇不肯说。”乔瑞笑盈盈地讲起带郁薇去检查的大事小情。

郁铮沉默着听完,抬拨了拨她发梢。

乔瑞腾出一只,交到他里,十指相扣,“都是我该做的。小姑手术前,你也没少帮我们。”

他语声萧瑟:“我登之前,妈打电话跟我说,这回你要是跟我分,我就老老实实受着。她说,换了谁,到现在也会嫌弃郁家,有个像样的儿子大概是撞大运了,女儿实在是一塌糊涂。”

“干嘛分啊?谈恋爱挺好的。”乔瑞笑着挠了挠他心。

“你不会又等到事儿过了才跟我找补吧?”他也真是吓出心病来了。

“不会,最起码,这回不会。”

他连呼吸都变得和缓下来。

“挺有的,是不是?”乔瑞侧头,笑微微凝他一眼,“从离婚之后,我们才开始齐心协力解决麻烦。”

“离婚后,我才知道问题在哪儿,才开始调整、改错。”他说。

“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乔瑞说,“郁薇昨天说了我一些招她烦的事儿,我没法儿否认。根本问题是我总忘了,她是你血脉相连的妹妹,没用对待家人的方式跟她沟通、相处。”

大堂嫂钟明芳也不是特别好相处的人,可她就能用心找到适当的相处模式。对郁薇,从没有过,可能从婚前,就把这人放到了要忽略的人群。

连带的,她跟前公公婆婆也是这样,一直有距离,一直没主动去缓解,相反,他就能跟自己这头的长辈相处的那么好,定是花费了不少心思——要知道,婚前,乔家因为他在时尚圈,不能全然认可。

这些,以前并没认真地反思过。

“那么,愿意试着从头开始?——跟你小姑子。”郁铮问。

“不愿意也不行啊。”乔瑞笑道,“有些事儿,她肯一直保密,我就觉得有点儿欠她的。”

“比如——”

乔瑞却问他:“贺既明和小姑之间的联系,你也早就知道了?”

“没错。在这个局里,又看出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不难察觉。”郁铮告诉她,“你得知小姑生病当天,去见过贺既明,那天你特反常。

“从那之后,你神经就绷得太近,偶尔我都担心你会崩溃——我想,他应该告诉了你一些事,只生老病死的问题,你到不了那地步,你害怕人为因素影响小姑病情。

“接下来,贺既明做的事儿,没一件合常理的。我不能不查,找过他助理、他聘用的私家侦探。”

乔瑞问:“怎么一直没提过?”

“怕你看准我心黑,拿这种事儿做不分开的筹码。”郁铮望着窗外璀璨夜色,无声叹息,“不过是一人渣有长情的一面,也真没必要再提。”

乔瑞一笑。

回到家,两人就看到郁薇坐在沙发上,刚睡醒的样子,见两人意外,笑说:“算着时间眯了一小觉。”

郁铮抄着裤袋走到她跟前,俯身敛目打量着。

“哥……”郁薇满眼的难过、歉疚。

“薇薇,下次你再想先斩后奏的时候,先给我一刀。”郁铮抬摸了摸她的头。

郁薇眼瞬时噙满了泪,“不会了。以后我照着你给我划的道儿往前走。”

郁铮不置可否,目光扫过她的腹部,“决定了?”

“决定了。”

“那得先过爸妈这一关。我可以保持立,和稀泥,你得自己争取他们的同意。”

“嗯!我会想辙的。”

“不出意外的话,过几个月,你就当妈了,要带孩子、教孩子。知道么?“

“知道。”郁薇的眼泪掉下来。

“那就行。”

兄妹两个的对话到此为止。再多的,更深的道理,以前已经说过,此时无需赘言。

就这样,郁薇、郁铮和乔瑞开始了同住一屋檐下的光景。每隔一两天,乔瑞就撇下兄妹两个,回小姑那边。

圆圆健康有些小问题,痊愈之后,送去培训。培训期瞒,宠物收容所当即告知,乔瑞、郁铮当天把圆圆接到果果身边。

果果好奇地打量着忽然出现的小雪球。

乔瑞抚着它的头,柔声说:“这是圆圆,你当哥哥了,平时要宠着弟弟,知道吗?”

果果看着圆圆,歪了歪头。煞是可爱。

圆圆坐在它对面,怯怯地抬头望着它,细声细气地叫。

没过几天,兄弟两个就混熟了,不是你招我就是我招你地嬉闹在一处,乐子颇多,乔怡然不乏笑得肚子疼的时候,同时没忘记用摄像或录下来,替乔瑞上传到果果的微博。

伍美宁情况好转一些了,便与郁江赶回来,但是拒绝见郁薇,大事小情都找郁铮或乔瑞商量。

郁薇就自己想法子说服母亲:把录下来的胎儿的心跳音频传给母亲,发短信又总是您外孙怎样怎样,再就是说说胎动、孕吐等情况。

做母亲的人,哪里能忘记自己怀胎十月的感触,不想搭理女儿,在陆续接收到这些信息之后,不可避免地予以了理解。

她跟乔瑞商量过说辞之后,把这事儿告诉郁江,一口咬定“没有百分百有效的避孕方式”——这是乔瑞建议她的说法。

郁江眼前一黑,好半晌才缓过来,双捧着头说:“咱家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该信佛吃素了?”过于震惊、难过,便把事故归咎于莫须有的东西。

伍美宁好言好语地宽慰,委婉地替郁薇说明母子连心的事实,郁江郁闷了一段日子,只能接受。毕竟,那胎儿是他的外孙,又好几个月了,想辙扼杀,未免太残忍。做不到。

之后,夫妻两个都觉得,长期麻烦乔瑞实在不像话,就要把郁薇接回家。

郁薇坚决不肯,理由是:“跟嫂子住一起特开心,为了我和宝宝的健康,你们就别管啦。放心,我在那儿的花费,老哥都会报销。”

夫妻两个语凝,来回沟通之后,见乔瑞真不是勉为其难,也就由着女儿。

一起住在左岸的日子,郁铮还没说什么,郁薇先发牢骚了:“你不在这儿,就是女生空间,你在这儿,我觉得特别扭,方方面面的。”

郁铮横她一眼,“怎么这么没良心呢?蹭吃蹭住的人是你,还好意思抱怨?不看我的面子,瑞瑞能让你住进来?”真别扭的是他好吧?跟媳妇儿缠绵恩爱都要到阁楼,别的地方统统要注意言行,对了,还有穿戴。

郁薇理亏地笑,继而半真半假地威胁:“你等着,早晚有我们姑嫂联祸害你的一天。”

时光按部就班流逝,分秒不差。

工作上,乔瑞进入状态,终于得心应。

邱佩瑜很满意,“到年底,我就能交差退出了。”

“离开之后去哪儿?”乔瑞问。

“退休、养老、养病。”邱佩瑜苦笑,“横竖赚再多产业,也没孩子继承,不如只为自己活一些年。”

乔瑞没办法接话。

邱佩瑜递给她一份简历,“这女孩儿,两年后,你把她招进公司,带在身边培养,我和创始人麦女士的希望是,她能成为你最好的工作伙伴,以及天瑜另一继承人。”

乔瑞先看简历。

姓名蔚南汐,英名nany。

国外名校高材生,目前在读研究生,现年二十岁。

照片的女孩,样貌清艳,气质不俗,很是出众。

“现在不能聘请她到公司来实习么?”乔瑞问。

“目前她不会来。”邱佩瑜说,“这是天瑜创始人麦女士的亲生女儿,但目前为止,她只知道自己是孤儿。”

乔瑞诧异地睁大眼睛。这又是什么烂帐?天瑜两位大佬怎么都这德行?职场上女强人,私生活一塌糊涂。

邱佩瑜不难猜出她的心思,剜了她一眼,“对这小孩儿,麦女士自有规划。这是我离开之前,交给你最重要的工作,时到了,你千万要办妥。”

“了解,我会的。”别家难念的经,别家去念就好,乔瑞只管分内事。

重回职场之后,乔瑞常用的,谁都可以呼入,为了不耽误工作业务,她都要接听。

九月,贺既明服刑的监狱工作人员联系到她。

她一头雾水,客气地问:“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协助?”

工作人员语气友善:“是这样的,乔小姐,贺既明服刑至今,不肯见任何一位直系亲属,也拒绝朋友探访,倒是一再提出请您和郁薇小姐过去探视的诉求。”

乔瑞心念数转,倒是没觉得意外,“理由是——”

工作人员说:“他想见郁薇小姐,理由是当面道歉,争取她的原谅,她如果不愿意交谈,让他看一眼就好;他想见您,理由是跟您是熟人,您帮过他很多,想当面道谢。

“我们是考虑,他长期与外界断绝任何联系的话,有害无益。他想见的人,尤其是您,假如能拨冗来探视,说不定能帮助他在改造期间表现更好。”

表现更好,然后减刑?监狱人关怀?乔瑞第一反应是这个,随即才恢复理智。贺既明要见她,当然不是为了积极改造。

迟疑片刻,乔瑞说:“我会尽量争取。”

“谢谢,实在太感谢了。”

当晚下班后回到家里,郁薇已经在厨房忙碌。

乔瑞连忙换了衣服过去帮忙。

是不显怀的身形,可到现在,月份已经很大了,所以,郁薇干点儿什么,乔瑞看着总是有点儿紧张。

“我们郁先生堵半道儿了,估计得踩着饭点儿回来。”郁薇笑盈盈的,“更好,他回来也是添乱。”

乔瑞莞尔。这一段,不管郁铮跟郁薇,还是她跟郁薇,相处时常常开启相互吐槽模式,彼此有什么不满的,当下就说出来。居然好处多多,一直没出现过实质性的矛盾。

当下说出来的问题,就不会成为问题。

“月份大了,我跟阿铮又不能整天在家陪着你,请阿姨过来帮忙,还是搬回家去住?”乔瑞征询郁薇的意见。

郁薇思索一下,“都不要,这儿特好,我住得特开心。地方大了,人心就远了。”主要是担心,乔瑞不会随着他们兄妹搬回别墅。

乔瑞多看了说话的人两眼,失笑,“没少灌心灵鸡汤吧?”

“是呀。”

“那就提前入院,产房早就定了。”

“这么早就定下来干嘛?”郁薇不懂。

“有备无患。产房跟幼儿园小学似的,要提前下争取名额。你要是临时抱佛脚,到时候没地方,只能住几个人一间的病房,一直负责你的产科专家也不一定能赶过去,受罪的可是你。”

“跟你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你也门儿清。”郁薇扁了扁嘴,“这一点给人压力也好大的,知道吗?——想照顾你的时候,都没处下。”

“夏天不是总给我做果汁吗?又总帮忙做饭,这都是照顾。”

郁薇绽出笑容,有点儿伤感,“其实吧,你特好哄,只是看起来像你们家果果,高冷又傲娇。嗳,真是什么人养什么猫啊。”

乔瑞大乐,走到郁薇跟前,给她解下围裙,让她去操作台外面坐着,“用不着你什么了,等着就行。”

郁薇从善如流,笑笑地看着乔瑞忙碌,沉了会儿,说:“监狱那边,今儿跟我联系了。”

乔瑞动作一停,望着她。

“我想去探视。”

乔瑞继续切菜,轻声问:“你是不把他整得那什么了,就不算完,是吧?”

“那什么”取代的词儿是生不如死,这种话,怕胎儿听到。

“全看他自己怎么选择。”郁薇说,“我就是去看看,不跟他说话。跟爸妈我哥说了,他们说随我。毕竟,十九年呢,他们没可能看我那么久,更何况,早就歇了看着我的心了。”

乔瑞沉默几秒钟,说:“其实,监狱那边也联系我了。”

郁薇略一思忖,“你更得去。他不外乎就是记挂着小姑的现状,去吧,给他个准话,让他彻底放心。总不搭理他的话,他万一抽疯,找律师放乱八糟的消息出来,就不好了。何必呢?到底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乔瑞对上郁薇的眼睛,那是一双与郁铮酷似的眼睛,此刻眼神平静。骄矜蛮横的郁大小姐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通透理智的女孩,表象的背后,是在狂风暴雨生出的隐忍、坚强。至于狠毒……一定还在骨子里,只是,不会再用来伤害身边的人,不论有意无意。

“对了,下午爸妈来过一趟,爸给你带了好些巧克力、冰淇淋,说听说吃甜品减压,另外是你离不开的黑咖啡;妈给你和哥做了好些灌汤包、擀面、水饺、小馄饨,让你们俩早上变着花样吃。”郁薇不满地撇嘴,“真是……我都要成醋缸了。”

郁江和伍美宁,对她的关心照顾,越来越接地气儿。乔瑞心里一暖,“少装可怜,你肯定也有好处。”

“也算有吧。”郁薇双托着下巴,“爸说,都这时候了,该准备买婴儿用品了。我说,哥哥嫂子没事就选几样回来,攒了好多。他就瞪我,说姥爷姥姥送的,跟舅舅舅妈送的能一样么?”

乔瑞抿出愉悦的笑容。

“昨儿你给我做的点心、蛋糕,我让爸妈拿走了,说是你给他们做的,没来得及送过去,他们就来了而已。”郁薇又说。

乔瑞望着她,凝眸片刻,“谢啦。”继而就又务实兼煞风景的问,“你不喜欢我做的甜点?”

郁薇啼笑皆非,“滚,我送出去的时候,肉疼得不行。”

乔瑞歉然一笑,“那我晚上再给你做。”

“好呀。时间富裕的话。”

郁铮回来的时候,里拎着大包小包,走进厨房,先把一个食盒放到餐台上,“杨琛家老爷子老太太做的骨酥鱼。”媳妇儿爱吃鱼,妹妹怀的是儿子,这一阵却爱吃辣,这香辣的骨酥鱼,姑嫂两个都能享用。

“只一份啊,我跟嫂子就消灭了,你可不准凑热闹。”郁薇笑说。

“谁要吃那些。改天好好儿给我做道开水白菜就成。”郁铮说着,又把其余袋子里的水果、奶油、面粉等等取出,该清洗的清洗,随后归置到冰箱。

乔瑞接话道:“正学着呢,回头一定给你做。”顿一顿,补一句,“馋猫。”

“嗯?”郁铮转头看着她。馋猫?那明明是她的代称,饭菜上,他多好打发啊。

郁薇笑出声来。

乔瑞嫣然一笑,“这就开饭了,快去换衣服。薇薇现在比果果还矫情,一会儿都等不了。”

郁铮眉眼舒展开来,唇角弯弯。是留意到了她对妹妹的称谓是薇薇,而不再是郁薇。

郁薇也立时察觉到了这一点,由衷地笑着,帮乔瑞摆饭。

过了几天,乔瑞腾出时间,去监狱探视贺既明。

原本想让郁薇一起——她们都是贺既明主动想见的人,监狱那边不会反对。

但郁薇不同意,说我过几天再去,一起去没好处。

乔瑞听了,结合种种,已能大致猜出她与贺既明之间的后续。

“薇薇,去之前一定要想好。”当时,她神色郑重,抚一抚郁薇的腹部,“这好几个月了,我跟你一起去医院定期检查,陪着孩子一点点长大,你不会不记得。你要确定,自己不会后悔,不会成为以后的负累。如果影响到孩子,我想,我会恨你的。”

这胎儿,这郁铮的小外甥,在陪着他成长期间,她已不可控制地投注了感情——很多。

郁薇握住她的,“我不会。我只是去见他一面,不会交谈。别的,就都是他自己的事儿了。我发誓,用我和孩子……”

乔瑞抬,两指按上她的唇,“我相信你,尊重你的决定。”

上次见到贺既明,是在医院那次,从那之后,基本上没有任何联系。

贺既明穿着囚服,面容清瘦,头发理成了标准罪犯的可见头皮的长度。

乔瑞审视片刻,礼貌地颔首一笑,落座,拿起通话器。

贺既明亦审视她片刻,眼流转着喜悦的光彩——她的状态,多少能说明乔怡然的近况。

“她好么?”贺既明第一句就问道。

“很好。”乔瑞和声告诉他,“手术很成功,手术后在家休养,定期去医院检查,报告数据良好。现在已经不用戴假发了,小男孩儿似的头型。”

贺既明微微眯了眯眸子,似在想象,“也会很好看。”

“对,也很好看,我都在考虑跟她做伴儿了,可她不准。”

“你就别凑热闹了,总在媒体视线,换个发型,可能都会引来无聊的揣测。”贺既明温声说。

“了解。所以只是想想。”

贺既明像看作品一样看着她,“这应该是阿铮为你设计的一身儿,很完美了,发型也适合,换了长度会影响效果。”

乔瑞微笑,“又犯职业病了。但是,谢谢。”

贺既明怅然一笑,“可能,也有过成为阿铮那样的设计师的会。但是,错过了。错了,很多事儿也就擦肩而过了。一辈子。”

乔瑞敛目斟酌片刻,抬眼看住他,轻声问:“能告诉我么?——到底为什么?”

罪恶与付出,差之千里。

“为什么?”贺既明玩味地笑着,思索着,缓声道,“我不学好,太早就开始了。

“看到她的笑、她的眼睛,就觉得自己不够好,太脏。于是就想,变得好一些,我得配得上她。”

乔瑞不动声色,握着通话器的却更为用力。

贺既明的语声徐徐从话筒传入耳:“可是,总是来不及。

“我不想留下不良记录,就只是强行戒除毒瘾。

“那滋味儿……还只是不严重的情况,就够人喝一壶了。

“浑身疼,冒虚汗,没精气神儿,注意力不集,记忆、幻觉有时候不能区分清楚。戒/毒期间的幻觉,比吸食期间出现的还要命——我会以为是真的,我会以为做过和可怖的事情,或是得到过最美好的人。”

乔瑞仍是沉默。在国外求学,会得到很多:生出改变世界的雄心壮志,或是一生小富即安,都在其列,理念自由,都是对的。而恶性因素是,接触不良嗜好的会太多,甚至于,会把一些重大错误慢慢视为灰色地带,全然不当回事。

“就那样,也挺高兴的。到了,是戒成了。”贺既明不带情绪地说,“可是,改得了自己的步调,追不上她的。

“她对我的印象,通过传言就定型了,恋爱之后,又是认定了也特幸福的架势,我还能做什么?总不能祸害到她头上吧?

“后来,她忙她的,我忙我的——她享受幸福,我重蹈覆辙。

“再后来,她处境不好的时候,我已经声名狼藉。那几年,我只能看着,帮她的,陪着她的……

“有时候,我只是想寻找一点点与她有关的……”

乔瑞抿了抿唇,“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心里五味杂陈,说不清什么感受,“她现在跟我的果果、圆圆两只猫住在一起,很开心,替我传视频到微博,很享受。精气神儿跟恋爱之前一样了,乐观、积极,连带的就总训我。”

贺既明由衷微笑,“想见的到。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是乔家这一辈最辛苦的人,但也会是幸福值最高的人。亲人都会很爱你,你付出的,都会得到成倍的回报。”

“多谢,抬举了。”

“对一些人来说,你偶尔示弱、认怂也是挺好一方式,能缓和关系。”他建议道。

乔瑞自然清楚,他这结论是怎么来的,笑一下,仍是礼貌地道谢,“记住了,会考虑要不要执行。”

贺既明逸出和善的笑容,“那么,乔瑞,谢谢。再见。”

没想到,他会先一步提出探视结束。“客气了。”乔瑞微笑,缓声道,“同样的,谢谢,再见。”单说一些事,要道谢;单说以后,要说再见——再也不会相见。

他要的答案就那一个,她没有任何理由再来看他。

顾及探视对话监听的缘故,两个人都不能把话掰开揉碎来讲,但也已然说透。

没过多久,郁薇去见贺既明。

她在窗前站着,要等他到来才落座的意思。

内外相隔,铁窗相隔,贺既明看到郁薇,看清楚她身形之后,神色从僵滞到怪异——谁也没办法说清楚,他表情的含义。只有他自己。

她想要的,得到了。如愿了,所以来让他看。

他眯着眼睛,不肯落座,凝着郁薇。

郁薇安安静静站在那里,神色平静,随他打量。

他终究是点了点头,用口型对她说:“再见。”

郁薇从容一笑,看住那个落魄至此仍然英俊的男子,亦用口型回道:“再见。”

再见了。

我们,再也不会相见。

回返左岸的路上,郁薇不可控制地忆起那一晚的一幕一幕:

她对他下。

目的再清晰不过,为了促成一桩尽快立案的罪行。能够让她取代乔辰的罪案。

隐约觉得,他并不是没留意到,只是选择了配合。甚至于,他本来就有打算,她不下,他也要强来。

她,是就算跟他有近似亲情的感情,他也不会承认的人——不会了,被告上法庭之后,他就六亲不认了。

一切都按照她的设想进行,他已经到了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关头。

可在那时刻,他却划伤自己、到浴室寻回冷静。返回来,对她,便完全是施/暴的行径,残忍、果决。

她害怕了,死命挣扎着,便有了颈间的刀伤、身上的掐痕,以及后续种种实证。

当时不明所以,疑心他存着杀了她的心思。

可在最后关头,他要爆/发之际,她不知从哪儿来了勇气,死命缠住他,腰肢剧烈地扭动……

事毕,他慵懒地躺在床上,问:“满意了?”

她脚发抖地寻找自己的衣服。

他逐一递给她,“等下报警吧。反正我也活腻了,你也不想我在监狱外边儿活着。”

她默默地穿戴好,下地蹬上鞋子,去浴室报警。折回去,他已经神色悠然地点燃一支烟。

“贺既明,你是不是爱乔怡然?”猝不及防的,自己都没想到,就问出了口。

他来不及躲避她的视线,片刻后断然摇头,“不是。”

“我知道答案了。”那瞬息间他的眼神,骗不了她,“说实在的,我也活腻了,今晚你要么把我杀了,要么就等一个我要的可能。”

他瞳孔骤然一缩,“你要什么可能?”

“孩子。我要是运气不好,下半辈子浑浑噩噩,等你出去继续整你;我要是运气好,下半辈子一定好好儿过,可你呢?你的孩子啊……怕不怕我把他教的跟你一样?——只要你活着,我就正常不了,什么不是人干的事儿,我都干得出来。”

他沉默一阵,“欠你的,我迟早要弥补,只是不知道怎么弥补。今儿你给划出道儿来,最好不过。我谢谢你。”

她听了,倒哽住了。

“薇薇,理智点儿,等一等,你就知道,我自己比谁明白,早该遭天谴了。你别跟自己过不去,想想阿铮,想想亲人。”

她没说话,心狂跳着,等着警务人员到来。

他对她所有的歉意、交代,在那时,其实已经说尽了。

十月起,贺既明开始接受亲朋探视,在狱也有了积极改造的转变,与律师也见了两次。

十一月,郁薇预产期到来之前,贺既明在狱自尽身亡。

他选的自尽方式是割腕,用不知从哪里得来的碎玻璃片,在寒凉的夜里割断动脉,不吭一声地任血液喷薄,任自己陷入昏迷,再到死亡。

翌日早间,狱友发现的时候,血已铺满床铺。

为此,相关部门开始调查他的死因,最先着处,当然是近期探视过贺既明的人。

但是,一位律师及时提供了一条刚刚获悉的证据:

贺既明早在年初,就寄给他一份件,让他放在保险箱,要在被告知可以的时候才能看。如今人已不在,他便打开看了,发现那是贺既明一封亲写就的遗书,内容是向亲人道别。

至此,贺既明说过的话,郁薇终于全然明白。

那天,在早报上看到贺既明的消息,乔瑞、郁铮同时望向郁薇。

郁薇低眉敛目,一面喝牛奶,一面看报。

随后一切照常,乔瑞、郁铮出门,分头取车上班。

路上,乔瑞怎么都觉得不踏实,拨电话给郁铮:“今儿咱俩应该在家。你上午点个卯就回家吧,我下午能腾出时间来。”

“成。我刚跟杨琛、晓冲打过招呼了,九点来钟就回去。”

乔瑞嗯了一声,“我午回家吃饭,你可别半道儿跑路。”

他轻笑,“怎么敢,我跟薇薇做好饭菜等着。”

“好啊。”她笑,顺道提出要求,“想吃香辣红烧肉,可以吗?”这是兄妹俩近期都学过且学会的。

“你这趁敲竹杠的毛病呦……”郁铮笑着叹气,“没问题。”

下午,乔瑞带郁薇去了一个私人会所,里面悬挂着诸多画作,让郁薇看看,是挺好的消磨时间的方式。

“品味真好,从画到室内环境,都是一流的。”

“是啊,偷偷摸摸烧钱的主儿,”乔瑞晃了晃里的高脚杯子,“刚查了一下,这东西一对儿就好几万,惊得我差点儿扔地上。”

郁薇忍俊不禁,却知道她是开玩笑,曾经的郁太太、如今的乔副总,什么烧钱的阵仗没见过啊?她问:“谁的地方啊?”

“央央一朋友的,你帮我琢磨一下这人的品味,潜在客户,我得早做功课。”

郁薇叹服,随即很用心的观察,说出自己的感受。

乔瑞拿出记本,飞快记下。

郁薇探头瞄了一眼,用英写的,字迹有点儿潦草。“嗳,你跟我哥也这样嘛?随时随地寻找跟工作有关的信息。”

“是啊,他也这样,逛商场他都犯职业病,你就想吧。”

郁薇大乐,“绝配。”

傍晚,陈凤华让乔瑞、郁铮带着郁薇一起过去吃饭——郁薇的事儿,他们早已获悉,在电话里说:“必须来,这是爷爷奶奶的命令。”

个人欣然前往。

郁薇到了乔家,原本有点儿拘谨,随着四位长辈温和的态度、风的言语,放松下来。没有人提及胎儿的以前,只展望出生之后。

老爷子笑眯眯地对郁铮说:“自己外甥的衣服,你是不是得亲设计?”

郁铮笑着说:“有这想法,就怕做不好,童装应该很难做出新意。”

“又不是让你做成品牌,”乔骏铭接话道,“把孩子打扮的漂漂亮亮就行。”

乔瑞就笑,“他强迫症,爷爷,您能不能给他开点儿药治治?”

老爷子哈哈地笑。

陈凤华却反诘:“阿铮要是都用调理,你早该去西大桥那边儿了。”

“……?”乔瑞不明所以,西大桥是什么梗?

老太太笑得打跌,“西大桥那边儿,不是刚建成一个精神病院吗?”

语声刚落,几个人齐声大笑。

“好啊妈,您可真下得去嘴啊。”乔瑞摇着母亲的臂。

“走,帮我做饭去。”陈凤华笑着拧一下女儿的脸,“厨艺越来越好,给我们做饭的时候却数的过来,个没良心的。”

“陈老师教育的对。”乔瑞转头道,“阿铮,帮薇薇防着家里那一群猫狗,让它们在后边儿玩儿。薇薇,你陪爷爷奶奶我老爸说说话。”

兄妹两个同时说好。

吃饭的时候,乔骏铭笑笑地看着郁铮、乔瑞,“什么时候复婚?”

“您跟爷爷奶奶我妈批准了?”郁铮立时喜上眉梢,“明儿我们就去办续,年底办婚礼。”

“婚礼就免了吧。”老爷子摆摆大,“网上公布一下不就得了?”

“我也是这意思。”老太太附和。

陈凤华也点头,“办什么婚礼啊?费心费力又浪费资源。”

乔瑞一直想说话,硬是一直没会,睁大眼睛,用委屈的小眼神儿看着长辈们。

郁薇瞧见了,忍不住笑出声来,“嫂子,你也有今天啊。”

乔瑞拍她臂一下,这才表态:“年底之前我都很忙,再说了,这也不是一家说了算的事儿。”

“亲家、亲家母这一阵常来串门,提了好几次,让我们劝着你们快点儿复婚。”陈凤华快言快语地说,“抓紧去办续,就因为年底还有挺多事儿要忙,你们才应该复婚,这样大家能名正言顺地帮衬你们一些。”

“哦。”乔瑞没词儿了,举筷要继续吃饭。

陈凤华却拦下,“这孩子,倒是给个准话啊。”越过越亲了,都陪着小姑子待产了,不复婚还等什么?“瑞瑞,你是不是得拖延症了?”

满桌人都笑,包括乔瑞。

“嫂子,我替我哥再跟你正式求个婚,好吗?”郁薇笑盈盈地补刀。

郁铮笑微微地看着乔瑞,“要不要我写份保证书,承诺再不犯以前的错?”

“闲的你们。”乔瑞端起果汁杯,笑盈盈宣布,“我跟阿铮抽空就去办续,然后用果果的微博宣布一下,婚礼肯定不办了,我说过,这辈子就当一次新娘。”

只做一次新娘,郁铮的新娘——结婚时,她这样对自己说的。

“好,干杯!”一家人同时举杯,碰杯时的声音,分外悦耳。

当晚,夜半,乔瑞有些不放心,跟搂着自己不撒的郁铮交待一句,起身穿上睡衣,去了郁薇的房间。

敲门后,郁薇即刻应声,“是嫂子吧?请进。”

房间里开着壁灯,郁薇倚着床头,在看一本相册——乔瑞在她袋里曾见过的,那个小小的相册。

“嗨。”乔瑞坐到她身边,“怎么还不睡?”

郁薇抚着相册,“这里边,只有个人,我、我哥、贺既明,都是我们小时候的老照片。”

乔瑞出于本能地转移话题:“等我外甥出生之后,我们要记得,经常给他拍照片,录影。”答应复婚了,名份上就真又是一家人了。

“嗯,我也这么想的。”郁薇翻了几页,找出一张贺既明的照片,“你看,他小时候,是不是跟我哥的气质有点儿相似?眼神儿特干净,笑容也是。”

乔瑞知道,这话题是躲不过了,就窸窸窣窣地上了床,挨着郁薇,“我看看。”

照片的男孩,穿着深灰色运动服、闲闲站在庭院之,阳光明晃晃的照着他,他的笑容却比阳光更璀璨,眸光亦比阳光更明亮。

不得不承认,眉宇间那份儿干净清朗,确实与郁铮的气质相仿。

“那时他们还是特别好的朋友。”郁薇说,“就像你跟央央,气质挺相似的。”

乔瑞点头,“好朋友是有这种情况。”她展臂搂住郁薇的肩,“想说什么就说,我听着。”

郁薇点头一笑,沉了片刻才缓声道:“后来他变了,我却迷上了。那会儿哪儿知道,他已经变得很不好了。

“我想,他很多时候,以我为耻,就像我对他一样。在一起,总觉得自己脏,想离开。可是离开之后,又觉得还是不要去祸害别人,在一起凑合着过,各玩儿各的就很好。

“我告他那件事,是为辰辰,也是为自己。

“今晚,就只说我这方面发因素吧。

“你应该知道他那个德行,对不对?女人在他眼里,就种,他爱的,他欣赏的,和对他犯贱的。

“小姑是第一种,万幸,他选择帮她、保护她。

“你是第二种,还能正经地沟通。

“我是第种,他都不把我当人。

“到了后期,他其实也没把自己当人。”

她呼吸频率变了调。

乔瑞抬拍抚着她的背,继续聆听。现在的郁薇,最需要的就是倾诉。

郁薇深呼吸,调整着,“我被他带累的人不人鬼不鬼,可他一点儿真心实意的歉意都没有。

“最不济,他也该正眼看看我,明白我也是个人,恨他的、迷途知返的人。

“那么个人,他爱的是谁,我都不会吃醋——这是心里话,我早没法儿爱他了,但他也是陪我时间太久的男人,没爱了,还有感情——恨、厌恶,也是感情。”

很幸运,他最后的精力、脑力,都用来帮小姑了,算是关算尽。

“对我呢?

“你看现在,死了还摆了我一道:遗书都留下了,早就留下了,从没跟我透露过。是怕我不够狠,还是太狠?

“在我这儿,他一直有尊严,甚至可以高傲。”

“他的选择,是终究不能面对孩子,最重要是不能面对你。”乔瑞柔声说,“他的人生,早就结束了,选了最极端的方式,是想让大家都解脱,尤其你和孩子。他要你去,应该只是想与你道别。”

自幼相识,分分合合十来年的女人,贺既明怎么可能一点儿感情、歉疚也无?只是,那是他抵死也不愿承认的,承认了,就要面对毁了郁薇十来年甚至一辈子的现实。他那种男人,最擅长的是极端、逃避。

“……嗯!”郁薇用力点头,眼泪在同时悄然滑落,“我愿意相信是这样的。过去了,终于,都过去了。”

懵懂而无保留的爱、残忍而绝决的伤害、淡漠疏离的诀别——这就是她与他十来年的光阴。

无意间相互毁灭,最终,有人湮灭身死,有人涅槃重生。

两天后,乔家的小果果更新了一条微博。

案是:郁先生、郁太太——我和圆圆的爸爸妈妈,舍不得我们,要一起陪伴我们的成长。

配图是果果毛茸茸的前爪摁在结婚证上。

网友不难发现,是复婚续后再领的,对这一消息,意外的没多少,大多数没想到这么快而已。

言言斋转发祝福,罗小米转发祝福,郁氏及天瑜公司的微博转发祝福,连带的,是罗宾等导演与诸多明星名流的转发。

邱佩瑜问明乔瑞原委之后,第一反应是:“为什么不办婚礼?”

乔瑞无辜地看着她,“您赚钱的主意都打到自家员工身上啦?”这不疯魔了吗?

邱佩瑜想了想,也笑了,“赚钱的兔子就得常吃窝边草。那真是很好的一个双赢的项目,不过,不办就不办吧,反正我看你们俩就没分开过。好好儿过日子,早点儿生孩子。”

乔瑞侧了侧头,“祝福是认真的吗?”

“……生孩子你得一两年,我退了就是退了,不会回来帮你,找到左膀右臂之前,你没资格生孩子。”

乔瑞就笑,“我就不跟您争人权、讨论劳动法了,目前没时间生孩子是真的。”

这年冬季,郁薇产下一子。

邱佩瑜难得的厚道了一回,给了乔瑞天假。

乔家、郁家的人都到了医院,迎接一个新生命的到来。

到了最痛苦的时候,郁薇要护士请乔瑞进去陪她。

乔瑞慌忙脚地随医护人员去消毒,匆匆赶进去,守在郁薇身边,紧握住她的,“我来了。加油!”

郁薇没来由想笑,神色拧巴,“你能不能说点儿艺腔的话?”

“那好。嗯……薇薇,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乔瑞笑着给郁薇拭去额头的汗,“今天是,以后也是,还有爸妈你哥,还有我娘家的人。”

郁薇很是受用。最难捱的时候,她眼泪大颗大颗滚落,“嫂子,我不想生了,行不行?”

“……”乔瑞愣愣地看着她,不想生?难道她还能把孩子打回原形吗?“不行,我要外甥。特别疼吗?”

“是啊……疼死我了……”郁薇的语声伴着痛苦的呻/吟。

“你是痛感度高的体质吧?要是这样就该选剖腹产啊,没做过评估吗?”

“什么啊……痛感度再低,这事儿也轻松不了。你能不能别分析客观事实了?”

“……你可别吓我,我在考虑不跟你哥要宝宝了。这也太可怕了。”

“不行!实在不行,你剖腹产还不行么……”郁薇挠她一把的心都有了。这小嫂子忒要命,又跑题。

“那你就再努把力,好吗?”乔瑞思维回归正轨,“等我生孩子的时候,让你陪着。为了看我出糗,你这会儿也不能怂,对吧?”

医生护士都无声地笑了。这样鼓励的产妇的方式,委实不多见。

郁薇却在想:我哥在你跟前儿也忒没人权了——前一刻,他媳妇儿不想生孩子了;这会儿直接被取消了陪媳妇儿生产的权益。

“我再……努把力就是了,别的……以后再说。”郁薇一面断断续续地说着,一面拼尽力气,只求孩子能早一些降生。

终于,孩子平安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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