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晚上八点，许茉在经过了长达九个小时的心里建设，并吃掉满满一大碗西红柿鸡蛋面后，决定直面自己人生里的这个bug。
毕竟，逃避是不解决问题的办法，要知难而上，正面刚！
当然，对于和宋湛“正面刚”这件事情，许茉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这已经不是十年前了，她也不是十六岁了，时移事易，她不觉得自己还会那么倒霉。毕竟，她现在不打架了，不怕老师了，也不担心会被叫家长了……
于是，在洗好碗筷之后，许茉又迅速的洗了个澡，吹干头发，画了个淡妆，又从衣柜里刨出十几条裙子摊在床上，然后，成功的陷入选择困难症。
她从法国寄来的东西两天前已经收到，除了模型，还有一堆衣服、鞋子和包包，有些甚至连吊牌都没剪。
【许嬷嬷：江湖救急，快来给我选一件战袍！】
【许嬷嬷：一堆衣服 】
彼时，林小萌正在店里给客人推荐时下最热卖的寿衣，客人没什么别得要求，只要颜色鲜艳喜庆，能够旺子孙后辈。
林小萌瞅了眼许茉发来的图片，喜庆啊？然后十分随心所欲的选了一个——
【萌萌哒：红色，旺！】
许茉看着林小萌发来的建议，略微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个“旺”字用得很到位，很合她的心意。与昔日老同学的第一次正面交锋，最不能输的就是排面，必须要旺！
毕竟，实力不够，运气来凑~
【许嬷嬷：欧了~】
在林小萌的建议下，许茉套上了一条暗红色的修身连衣裙，大圆领、中袖，长及小腿。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随手扎了个利落的马尾，满意的点点头。
“草儿，我去还碗，你乖乖在家待着。”许茉从卧室走出来，将桌上的两个白瓷碗抱在怀里，走到玄关去换鞋。
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
许草看着穿着一条修身长裙的姐姐，长长的睫毛眨了眨，“茉茉，你真的要穿成这个样子去送碗吗？”
许茉套上人字拖的脚一顿，有什么不合适的吗？中袖长款，多么规矩又保守。
“茉茉，你真的只是去送碗吗？”
小奶音再度响起，且加深了疑问的语气，许茉皱了皱眉。她当然不止是去送碗，她是去为她的十六岁而战的，誓要重新找回那些年丢了的场子！
想到这里，许茉笑了笑，“当然不只是去送碗。”
许草看着自家的门开了又关上，他穿得像个妖精一样的姐姐走向了对门，顿觉大事不好，他姐姐怕不是真的看上对门的叔叔了吧？
眼看着自己家养了二十多年的白菜就这么被拱了，还是自己主动送上门求拱，小屁孩果断打开某软件，连线他远在法国的爸爸。
【小草：papa，你什么时候来a市，我告诉你一件了不得的事情，茉茉要和一个老男人在一起了，比婉柔还要老。】
——
这边，许茉刚刚抬手敲门，门就开了。门里男人还是一身西裤衬衫，不知道是刚刚从外面回来，还是要准备出去。
看到来人，宋湛同样微微一愣。
今天白天在教室，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对视，他就知道，许茉认出他来了。那一瞬间，宋湛很难形容自己是什么感觉，甚至是不愿意去分辨自己内心的真实情绪，只想由着性子，给那个野丫头一点小小的教训。
其实，他一向是个自持的人，很少有这种任性的时候。眼下，看着突然出现在他家门口的小女人，那些被他压下的复杂情绪似乎又有些冒头，这丫头这会儿出现在这里是做什么？想和他这位老同学叙叙旧？
宋湛心中微哂，微凉的视线透过金丝镜片，扫过面前的小女人，继而眼皮狠狠一跳。
他记忆里的许茉还是个野丫头，不爱穿校服，经常花里胡哨的往身上套，那时候叫“非主流”。这次回来，他几次见她，不是热裤就是睡衣，今晚，还是头一遭，让他见到了穿着连衣裙的许茉，有点端庄的许茉。
可是……裙子太修身了，把身材的每一处都修饰的恰到好处，纤秾合度，还格外的凹凸有致。
一瞬间，宋湛觉得，记忆里的那个野丫头在渐渐模糊，眼前的这个小女人却突然活色生香起来。
一别多年，她到底还是长大了。
他站在玄关处，垂眸，金丝镜片很好的掩饰了他眼中的情绪。
“许小姐，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贵干？”男人冷淡开口。
艾玛，这文绉绉的话，听得许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抱着两只碗，弯了弯唇，因为涂了唇釉，双唇看起来不但饱满红润，还水嘟嘟的。
“宋湛，谢谢你那晚借碗给我。碗我很早就买好了，可你前几天一直都不在，今天才来得及给你送来。”
她声音清甜，不卑不亢，没有一丝因为之前没认出来老同学的心虚和尴尬。虽然就教室里被公然点名一事，她很想和他算账，但现在似乎还不是时候。
宋湛看着她一身正气的样子，唇角难得微微牵起，却是轻嗤一声，换鞋进了屋。
恩？
许茉探着头，看着走到客厅的男人，这是……还打算邀请她进去坐坐？
好吧，大家都是老同学，她也不是那种矫情性格，坐坐就坐坐。
于是，许茉跟着宋湛进了屋。
突然，从阳台吹来一阵风，“当——”的一声将防盗门带上，吓得许茉一个哆嗦，她突然就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空气对流，初中课本里的知识点。”
男人冷淡的声音响起，许茉眨眨眼，啥？
宋湛掀了掀眼皮，看着她傻乎乎的样子，“算了，你高一物理也只考了37分。”
啥玩意？
许茉简直就震惊了，这个男人让她进来坐坐，就是专门来挖苦奚落嘲笑她的吗？不是，一见面就这样，有意思吗？
“你高中数学倒是考了满分，有用吗？你去菜市场买菜的时候，用到的不还是十以内的加减法？卖水果的阿姨会问你空间几何体和平面向量吗？看门的大爷能和你聊三角函数和圆锥曲线方程吗？”
许茉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说完，昂首看向宋湛，像只骄傲的小公鸡。
一瞬间，男人被她巴巴巴像连珠炮一样蹦跶出来的话逗笑了，点点头，“行，法国没白去，还知道空间合体和圆锥曲线方程。”
许茉：……
艹！她怎么连互怼都怼不赢！
“不是来送碗的吗？放桌上吧。”宋湛淡淡看了眼憋着一肚子怨气的姑娘，许茉的眼睛很漂亮，是那种像洋娃娃一样乌黑的大眼睛，瞳仁晶亮，明净清澈。被这样一双眼睛望着，其实特别容易心软，也难怪他当年心甘情愿被她糊弄。
有些往事不经意跳上心口，宋湛轻嘶一声。
许茉狐疑的看了男人一眼，把怀里的碗往桌上一搁，“宋湛，我知道之前没有认出你来是我的错，我和你道歉。但大家以后是要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不希望我们两个一见面就这么互怼，好歹以前也是同学……勉强算是校友吧，以后咱们能不能好好相处。”
许茉没有再搬出她那些“共建和谐邻里关系”的鬼话，但她今晚来，就是想借着还碗的机会把话说开。
她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孩子了，她更愿意用成年人的方式去处理问题。
宋湛看着面前主动向他示好的姑娘，半天说不出话来。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两个人从前的交集虽然多，但其实面对面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现在，她不跟他胡搅蛮缠了，他反而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半晌，宋湛走到桌前，视线在扫过桌子上的两只碗时，顿住了。
很干净的白瓷碗，乍一看没有什么特别，但仔细看，就知道这碗的内层涂了一种很特别的涂层。
许茉看着男人修长的手指端起其中的一只碗，沿着碗的内沿细细摩挲。
“感温涂层？”
！！！
“你知道十几年前大街小巷特别流行的一种陶瓷变色杯吗？杯身上刷着层感温涂层，一般都是热敏材料，耐高温320c。通常情况下，这种热感材料在温度达到40度以上或者20度以下的时候就会发生变化。所以……”宋湛抬头，“我有点好奇，你买的是哪一种？”
好奇你妹！
这时不时的就来一段科普是怎么回事？显摆他有文化吗？难怪二十八了还是个光棍！
许茉显然被宋湛突然的一顿神操作惊呆了，这年头，伏地魔不可怕，就怕伏地魔有文化！可话说回来，她虽然很期待宋湛某一天用这个碗时的精彩表情，但并不是现在啊。
她刚刚才和他示好，转头就目睹这男人翻脸不认人吗？
叫你一声小骚骚，你敢答应吗？
许茉相信，宋湛看到碗里这句话时，一定会翻脸。
可一切似乎都来不及阻止了呢……
许茉眼睁睁的看着男人提起桌上的水壶，被放了整整一天的开水依然滚烫，注入碗里的一瞬间，碗上的字显现出来了……
净白的瓷碗内壁，一排泛滥着少女心的粉色幼儿字体：亲爱滴，能跟你生猴子吗？
许茉：……
宋湛：……
作者有话要说： 生猴子，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