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谈笑风生掠食者
景司明还从没见过柳天心惊慌到这种程度。
他赶紧问过符文，登陆魂网。
将神念探入地下, 深深进行了一番搜索之后, 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物, 于是回过神来，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她。
“不在这里，”柳天心脸色仍然有些苍白，她往一个方向指了一指, “那边, 挺远的, 我希望是不小心看错了，简直就像是地狱场景……你小心一些，莫要被他们给发现了。”
“他们？”
景司明把魂力向她所指的方向铺开，心下登时一凛。
那确实是很远的地方, 且深藏于地底。
若不是柳天心测试魂网调试效果, 需要将神念尽可能地向远处延展, 过程中会自然而然地检视到很多地方, 恐怕根本不会发现那里的异状。
地底有极为幽深的暗窟，看起来像是天然形成, 不过有些地方存在着人力开辟的痕迹。长长秘道联通着许多单独的内部空间，是一个颇为隐蔽的秘密基地。
虽然简陋, 但面积绝对不小的秘密基地。
有不少人在这基地里藏身, 有些似在盘膝修炼，另有一些则四处走动，一个洞窟里几个人坐在地上抹骨牌。
更多的人集中在一间宽敞的洞窟里聚餐, 这洞窟中央支着一个极大的简易烤架，烤架上的肉类已被吃去了大半，但却依稀可以看得出来——
那好像是一个人！
食客们谈笑风生，在“食材”上涂抹着油汁，在碟子里点蘸着酱料，以娴熟到堪称美妙的手法，用特质的狭长餐刀片去已然熟化的部分，还时不时地精细调整着下方融有一些古怪符文的聚火阵。
——这是无比讲究的一次烧烤盛宴，讲究到悚人听闻。
修为高深的人对来自他人的精神窥探很是敏感，担心对他们关注太过以至于被发觉，景司明立刻撤回了魂念。
感知画面是由黑白灰三色组成的，像是剪影，看不见什么血色，在魂网断开之后更是瞬间消散，但那副视景却仍旧残余在他脑海之中，久久挥之不去。
实在触目惊心。
丝丝凉意不自觉间侵袭周身。
这并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身为人族看到这种情状本能会产生的紧张与恶感，太多的血与火将它深深铭刻进骨子里，便如同另一个世界里一些新生儿对蛇类天生的惧怕一般，是由基因序列遗传下来的噩梦之源。
“架子上真的是人吗？”柳天心问道，“会不会是什么妖兽，没来得及……”
她这话说到一半，自己便咽了回去。
妖族或许具备化为人身的能力，但在死亡之后必然会自动恢复原形，这样的猜测只是她不愿意接受眼前的结果罢了。
她吸了一口气，道出呼之欲出的答案：“蛮族？”
……
地底洞窟。
雅雅哈塔蓦地放下餐碟，抬起头来，向四下里环顾。
同伴们被他的反应弄得有些紧张，纷纷问道：“怎么了？”
雅雅哈塔：“有两道神念先后从这里扫过。”
“实力如何？”一个皮肤上生着不少紫色病斑的人拿长得诡异的舌头卷尽了餐刀上的油汁，“有新的就好了，咱们的这些个肉奴都不太好吃。”
“不好判断，他们一闪即逝，走得太快了，”雅雅哈塔摇头，“看起来像是路过的。”
“哦。”
听他这么说，其它的蛮族也便不在太意了，有些甚至还为错过的肉食略颇显失落。
他们旋即又重新举起了餐具：
“不管它，咱们吃咱们的。”
“那些老家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这一天天的在这里简直要憋屈死了。”
雅雅哈塔这个小队是由扎根远西妖国的蛮族势力派到夜魍的情报人员。
对于苍玄本土势力而言，支撑着夜魍极速崛起的政治制度，与摧枯拉朽的玄力武器，都具有极大的吸引力。
由于并不存在天然敌对的食物链，蛮族与妖族间的关系并不像与人族一样不共戴天。在与人族领境距离较远的一些妖国，是允许蛮族势力存在的，甚至还能在妖族统治阶层扮演一些举足轻重的角色。
而靠近人族领境的妖国考虑到邻里关系，则往往会对蛮族持抵制态度，夜魍便是其中之一。
若是一般的妖国，就算被抵制也没什么关系，只要行事不那么高调，一切全无影响。
但夜魍不同。
夜天择以后世的经验完成了高度集权，技能登记与户籍制度，搭配秘密警探与群众举报，蛮族人想要在夜魍国尤其是天子城混下去，可以说是非常艰难。
眼下夜魍妖国与荒州人族“正式建交”，大量人族强者留在夜魍考察，夜天择的管制自然更严。再加上好几个人族强者是从战争年代活下来的，对蛮族的感知非常敏感，一群探子没有办法，只好逃离妖都，来到边荒地带暂避。
之所以选择玄河之源，是因为这里玄气澎湃且纷乱，更有利于隐藏气息与踪迹。
然后就很不幸地碰上了两个家伙闲得蛋疼跑到这里看风景，而且还拿出了覆盖范围堪称逆天的侦察神器……
“怎么又有一道神念扫过？”雅雅哈塔猛地站起了身，“快，大家把气息收敛一下，我们可能已经被发现了。”
众多蛮族当即收敛气息，甚至还关停了烧烤架下的聚火阵。
凝神戒备了片刻，并无动静。
有人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怀疑：“除了那个待宰的肉奴，根本没有人出现在感知范围里。”
另一人则认为不能掉以轻心：“他们能够感知得到我们，我们却感知不到他们，这实力差距……”
这个推测使得众蛮人更加紧张了，目光齐齐望向雅雅哈塔，等着他来拿主意。
“莫要担心，我带了祖器。”
雅雅哈塔话声沉稳，眼底更是闪过一丝独属于掠食者的辣厉。
“我们不想打，但也不怕打。他们若是敢来，哪怕是玄尊巅峰强者，今日也得给我留在这里。”
……
“……夜魍的崛起必然已经引起了蛮族的注意。安插在夜魍境内的一些探子，由于大量人族强者来到，不得不找地方暂避，之所以选择这里，大概是因为这里的环境有利于他们隐藏气息？”
另一边，柳天心很快便完成了关于蛮族为何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分析，并引申出了进一步的推论：
“蛮族的生命需要通过吞噬人族的血肉来维系，由于他们并不知道人族强者要在夜魍滞留多久，考虑到最坏的情况，多半准备的有存粮，帮看一下是否有人被关在哪里，不然的话待会可能会有误伤。”
景司明点头：“一路向左，有一间单独的石窟，一个人被泡在木桶里，蛮族大概不至于这么和自己过不去，应该是他们的‘存粮’没错了。”
柳天心完成定位，并掏出了一排说服者：“好的。”
……
地窟里。
雅雅拉塔感知到玄气波动。
他当即向同伴们高声示警。
但出乎意料的是，甚至还没发出个头音，攻击便以匪夷所思的速度于此降临。
巨大的爆响声把他的耳部结构直接震碎，血丝还没来得及流出耳孔，便迎来了如地裂天崩一般的恐怖崩塌。
他果断将一侧手臂化为血管遍布狰狞乌紫的巨大护盾，勉勉强强挡了一波，正待组织众多同伴准备反击，第二波攻击已来到了。
洞窟顶部已被炸毁，露出了好大一片天空，空中更流转着艳如霞染的落日玄河。
霞光里，道道白色的晶梭流星般疾速接近……不，那晶梭比流星还要快得多。
——这是雅雅拉塔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
隆隆的声音似乎还在响，但一切都远去了。
雅雅拉塔那残碎的意识里只萦绕着一个难解问题——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
他们恐怕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
柳天心推测。
由于担心误伤同族，她没有开启增幅模式，怕普通模式威力不够，锁定目标之后，干脆便来了一波炮火洗地。
有增幅阵塔，魂力可以覆盖到极广的距离，再配合上说服者那逆天的射程，哪怕是再远的地方，也能施以精确打击，作为原住民的敌人很难理解这是什么攻击——简直就像是天降正义。
景司明就很喜欢看柳天心远在千里之外一炮把一脸懵逼的家伙轰作炮灰时那从容又平静的样子。
实在太帅了。
炮火洗地的同时，柳天心已凝现出了云梭，此刻又额外激活了一组加速铭纹，载着景司明一齐向据点废墟飞去。
蛮族人数众多，并没有死尽，此刻见势不妙，纷纷逃跑。
柳天心乐得他们跑得离那位可怜的修炼者远一些，忽略了景司明飞去单杀的提议，拿过一支说服者，略作瞄准，玄凝弹拖着长长的光尾追上去，硬是把这些零零散散的家伙给逐个点死了。
在星际时常常要调试武器，柳天心有练过射击，眼下更有苍玄修炼者强大的战斗天赋加成，这准头相当不错。
只是，哪怕说服者只是普通模式，拿来对付这些单个的蛮族，也是杀鸡焉用牛刀。
地面上因而留下了一处又一处巨大的弹坑，使得作为据点的洞窟发生了二次坍塌。
原本便被埋在地窟里的那个可怜的人族修炼者，轰隆隆地向下陷得更深了。
“……这要是被砸死了就尴尬了。”柳天心突然变怂。
“好歹也是修炼者，哪有那么弱，”景司明让她放宽心，“顶多也就是个重伤吧。”
落地之后，他废了老大的劲，方才从地底把那位修炼者给挖出来。
柳天心看着好不容易等到了救兵，却被救兵给砸了个重伤的修炼者：“…………”
这位可怜的修炼者还千恩万谢的，柳天心赶紧把疗伤的丹药给递过去了。
实际上，这修炼者之所以重伤，并不纯粹是被落石给砸的。
浸泡着他的大木桶里装着的是由各种香料调制的调味酱汁，他身上因此被交错着划了许多刀用以“入味”，由于浸泡太久，鲜血流去，伤口处已有些泛白，有些甚至深可见骨。
配合那一身浓浓的酱香，实是让人心下森森发冷。
柳天心看过原书，又怎会不知蛮族手段，但这实在比不过亲眼相见所给人的震撼。
虽有人形，但全无人性，她在心中感谢了炽日帝国十八代——这就是他们留给苍玄大陆的礼物。
好在，那疗伤丹是由景司明所炼，极具灵效，这修炼者服用过后，身上宝光散发，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如初。
……
当雅雅拉塔残缺的意识在祖器的蕴养之下渐渐醒转，最先感知到的便是几个人族站在不远处，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他们蛮族的事情。
三个人。
一个是他们抓到的肉奴，是来到夜魍做生意的一个小商人，没必要理会，值得在意的是那一对年轻男女。
女人只是玄王后期的修为，男人摸太不透，但他那么年轻，修为终究是有限的。
……应该不是他们。
但这里再无旁人。
雅雅拉塔问号飘了满心，只好再次把那对年轻男女给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
这时方才看到那女人提在手里的东西，让他一瞬间恍然大悟。
被派在夜魍进行情报工作，夜魍的远程玄器他当然也是有所了解的。这显然也是个差不多的东西，但以往他可从没见过什么玄器可以有这么大的威力。
不过，河子山，人族，夜天择供着的炼器大师……
尽管意识残缺，但这些信息还是很快便在他脑海中组合出了唯一确定的答案。
——柳天心。
夜魍崛起的速度有目共睹，倘若人族能够拥有更强的远程玄器，意味着些什么自是不必多说。
他必须把这个重要的情报带给那些大人。
雅雅拉塔怀着激昂又紧张的心情，隐身在祖器里默默等待着。
他应该能逃得一劫，因为在落日玄河发现了蛮族踪迹，这对人族而言可是大事，这三个人自然是要急速回报的。
果然，他们很快便站上了金色的云梭。
雅雅拉塔大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惶恐了起来。
因为这云梭升到半空，悬停着并没有走。
那个该死的女人开口问：“你说这些蛮族都死透了么？”
雅雅拉塔猛然一惊。
好在她身旁的男人说：“应该是，我这边已经感知不到了。”
雅雅拉塔暗自庆幸。
祖器这样的宝贝，岂是能让人轻易感知到的？
只要他们走了，他就可以……
“这千百年里，蛮族也是有发展的，”柳天心道，“他们的生命力明显提升，哪怕是被炸得只剩肉块，杂七杂八地黏在一起，也能融合成新的生命。”
雅雅拉塔又吃一惊。
人族是极具诱惑力的血食，很难潜入蛮境成为探子，蛮族这些年来的变化，她是如何得知？
“你有说过，”景司明说，“但是，想要融合肉块，需要魂体还在，而现在已经感知不到魂力波动了。”
“……确实是啊。”
柳天心沉吟。
雅雅拉塔再次庆幸。
他的神魂有祖器庇护，必然万无一失——过去不知多少次，他便是用这种方式抛却肉身逃得一命。
哪想柳天心随即又开口了：“万一谁有高阶保命道具呢？”
“没错，那个头目模样的人说他有祖器！”被搭救下来的修炼者立刻报告。
雅雅拉塔大惊失色。
早知道就应该杀了他，以后绝对不能惯着那种讨厌肉质不新鲜的吃货！
但柳天心的回答旋即又让他放松了许多：“这一带已经被炸得翻了个个儿……就算有也多半找不着了。”
雅雅拉塔：没错！肯定找不着！
他心好累，快累死了，这些家伙怎么就不能麻利一点赶紧走呢？
“算了算了。”柳天心说。
无比煎熬的雅雅拉塔顿时感动得要哭了。
但没想到柳天心紧跟着又补上了一句——
“我把这里再炸上一遍好了。”
雅雅拉塔：“？？？？？”
这该死的女人根本就是魔鬼吧！！还炸？
作者有话要说： 蛮族势力登场！
谢谢玉米馅的煎包、墨菲定律的营养液，抱紧小可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