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圣母心
赵夕阳砰的一下关上了房门,撞得特别响,就像在喧嚣自己心底的怒气。
门外,赵妈妈的脸色僵了僵,表情一下子难看到了极点,但她碍于许炎在场,只能是尴尬地笑了笑,维持着表面的平和:“不好意思,小炎,让你见笑了。夕阳现在心里面对我有很多不满,所以越来越叛逆。”
许炎望着紧关的房门,不动声色地转回了头,也放下了筷子:“阿姨,夕阳不是叛逆,她只是想有个完整的家。”
赵妈妈愣了愣,表情有些讶异,很快又皱起了眉头:“小炎,你们还小,很多事情不懂,感情的事情没你们想象中那么简单,阿姨也想要一个完整的家,但是事不由人……”
她一顿,摇了摇头:“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明白。”
许炎:“……”
赵妈妈叹了口气:“夕阳现在跟了我,我不想她的生活品质因为我和他爸离婚而受到影响,所以我就只能拼命的工作,陪她的时间、照顾她的时间就越来越少,这点阿姨也知道,但阿姨也是没办法,阿姨也是为了这个家啊。”
许炎:“……”
他们不懂么?
大人就是这样,总是有诸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而忽略了最原始的、最基本的人心。
他们总用他们认为对的方式来对待孩子,他们用高高在上的态度施予他们的爱,而只字不问孩子的本心,他们是不是需要这样的爱。
这样的爱令人感到窒息。
许炎抚了抚眉,露出一道不易察觉的嘲讽笑容,对赵妈妈说:“阿姨,我吃好了,就不多叨扰了。我去和赵夕阳打个招呼。”
赵妈妈点点头:“好好好,正好你去劝劝她,让她别总站在自己的角度,要多理解理解家长的苦楚。”
许炎抿了抿唇,礼貌地弯腰抬起椅子,往后移了移,走出去后,又把椅子搬回了原处。
他对赵妈妈欠了欠身,径直向赵夕阳的房间走去。
他在门口敲了敲门,隔着门对里头轻喊:“赵夕阳,我要走了。”
过了会儿,赵夕阳的声音传了进来:“进来吧。”
许炎推开门进去,赵夕阳趴在书桌上,额头垫在双手上,脸朝着地,看上去像是在哭。
许炎站在她的身后,对着她落寞的背影沉默了会儿。
原以为赵夕阳会想要一个人静一静,但赵夕阳却把他叫了进来,可他进来了,她也不说话。
许炎的手伸到了半空,却又收了回来,试探地叫了声她的名字:“赵夕阳?”
赵夕阳这才缓缓的抬头,没哭,眼眶却有点儿红红的,她眼神空洞且迷茫地注视了他好一会儿,像是在探究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房间里。
良久,她轻声轻气地开口:“许炎,你说……我这样对我妈说话是不是挺过分的?”
许炎:“为什么这么说?”
赵夕阳垂下眼眸,像是陷入了沉思:“其实我妈完全可以不要我的,如果走到法院那一步,法院一定会把我判给我爸。可我妈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要了我,她现在变成这样也是为了给我一个更好的生活,我这样对她发脾气,是不是挺没良心的?”
许炎:“那你以后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吗?”
赵夕阳:“可能……不是很行。我心疼她,但是我只要一想到……”声音戛然而止。
许炎:“什么?”
赵夕阳的眉头拧得很紧,嘴唇张了张,又闭上了,表情矛盾纠结。
她在思索接下来的话要不要说,应不应该说。
最后,她颓丧地垂下了头,露出个自嘲的笑来:“没什么。没事了,我懂了,我以后会尽量控制好自己的脾气,不可以再那么任性了……她也不容易,对不对?”
她将脸埋在了自己的臂弯里,许炎没办法看清她的神色,但就光听她说话,他的心就像被撕扯着似的,揪得很疼,有种想把她抱紧怀里的冲动,但他硬生生忍住了。
他走上前,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蹲了下来:“嗯,阿姨是不容易,但是……你知道么?”
她抬起头,茫然地看向他:“啊?”
许炎弯了弯唇,露出一个浅薄的笑:“你更不容易。你都这么伤心、这么生气了,还能站在别人的角度为别人着想,宽容并尊重他们的所作所为,甚至理性地去思考自己的不足,反省自我,提升自我。光凭这一点,就比别人强不知道多少。”
“赵夕阳,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
这个世界伤害了你,可你却用善意回应这个世界。
多不容易。
你一定会得到你该得到的所有。
赵夕阳怔了怔,盯着他的笑容,大脑有点儿停滞。
难得见他这么温柔的笑,赵夕阳如沐春风,都快忘了怎么呼吸了。
回了神之后,她才急促地深呼吸了几回,想要压制住心脏不听话的乱跳。
许炎的一字一句在脑中回味过一遍后,她的心情开始复杂了起来。
许炎的话给她开辟了一个新思路,她还未能将自己从几秒钟前的悲伤里抽离,还在忧郁的情绪里,可被许炎这么一搅和,她有点儿忧郁不下去了。
他说的很有道理啊。
她确实很不容易啊。
赵夕阳越发纠结,不知道自己应该继续反省自己,还是该听许炎的夸赞自己在这么艰难的情况下还能保有一颗初心。
许炎一看她表情,知道自己的话奏效了,抿了抿唇,压了压嘴角的弧度,又拍了拍她的头顶:“但你也没必要时时刻刻都捧着一颗圣母心。你也就十七岁,还没成年,怎么不可以任性了,任性一下怎么了,可以任性的年纪里不任性,还等以后老了吗?”
赵夕阳:“……”
许炎:“赵夕阳,听从你自己的心,想发火就发火,想任性就任性,别憋着。如果对着别人,你觉得不好意思,或者愧疚,你怕对他们造成伤害,那你就冲着我来,把气撒在我的身上。你对我,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赵夕阳一时有点儿反应不过来,怔忡地看着他,半晌,她迟疑地问:“为什么啊?你就不怕被伤害吗?”
许炎摇了摇头:“我不怕被你伤害,我很厉害,你伤害不了我的。”
很厉害?赵夕阳的重点落到这三个字上。
真是……安慰她的同时,还不忘吹捧一下自己。
赵夕阳憋着笑意,故作严肃地问:“那我老对你凶,你不会生气吗?我们俩的友情不会受到影响吗?”
许炎听到“友情”两个字,眼皮倏地挑了挑,有一丁点的后悔。
他深吸了口气,想反驳她,但想了想,还是顺着她的话说:“不会,不会受到影响。你对我凶,我也不会真的跟你生气。”
赵夕阳扬了扬眉:“你会假的生气?”
许炎:“你不是挺喜欢跟我贫嘴的么?”
“这倒也是。”赵夕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情绪好转了不少,声调都轻松了起来,“被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真挺不容易的,我怎么这么优秀啊我,又善良又体贴,总是牺牲小我,成全大家,做我的家人和朋友可太幸福了,对吧?”
许炎沉默了会儿,后悔的程度从1%一下子飙升到了80%,他忍了忍道:“……你说得对。”
赵夕阳彻底陷入了自我陶醉:“我这么好的姑娘哪里找啊?我都想嫁给我自己了。哎,我深深地觉得,全世界的男人都配不上我。”
许炎:“我可以收回我刚才说的话吗?”
赵夕阳抽出了笔筒里的美工刀:“你要不,再考虑一下?”
许炎走之前,赵夕阳对着他的背影说了声谢谢。
许炎靠着墙,扭头看了她一眼:“谢我就不必了,别把我再说成弯的我就千恩万谢了。”
赵夕阳:“……?”
许炎:“老子直的不能再直了。”
赵夕阳轻咳了声:“行吧,那本宫就姑且认为你是直的吧。你可以退下了。”
许炎:“……”
这天晚上,赵夕阳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干脆就起来拿了本文言文的习题册来做。
她以为自己绝对能在五分钟之内睡着,可是都半小时过去了,意识依然清醒的很,虽然她看不懂意思,但不妨碍那一个个小字在她眼里十分之清晰。
赵夕阳懊恼地拿头砸了砸书桌,双手用力地揉着太阳穴,想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杂念揉掉,但是却无济于事。
最后她无奈之下,从书包里拿了支香烟出来,打开窗户趴在窗台上抽。
烟雾袅袅升起,猩红色的火星在黑夜里交错明灭,似乎缓解了一些她内心的烦乱。
抽到三分之二的时候,赵夕阳盯着最后的那截出神,想起了许炎之前有一回提醒她,抽烟不能抽到底,因为离过滤嘴最近的那段残留物最多,焦油和尼古丁含量也最高,对身体危害很大。
她当时没当回事,还笑他,虽然不抽烟,理论知识倒不错。
现在突然找回了当时的那段记忆,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对劲。
他一个不抽烟的人,怎么会了解那么多?
想来想去,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他的知识储备的水太深,要么是他特意去查过或向人打听过。
除此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别的理由了。
赵夕阳更希望是前者。
可如果是后者……呢?
赵夕阳以前是不相信会有这种可能的,可经过了今天,她忽然不确定了起来。
他是喜欢她吗?不然怎么会对她有反应?
——因为男生都是下半身动物,关了灯都一样,连不爱的也会有反应,不是吗?
可是,他为什么任劳任怨,又是帮她打蚊子,又是帮她剥葡萄皮?
——因为他们是青梅竹马,是十年的邻居,他一向都对她态度很好,不是吗?
那他为什么要让她把气撒在他的身上,为什么可以任由她对他肆意妄为?
——因为友情,不是吗?
——他也确认了是友情,不是吗?
对,就是友情,没错。
赵夕阳,你别胡思乱想了。
求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喜羊羊:我这在悲伤呢,你怎么突然开始深情了
炎哥:我这在深情呢,你怎么突然开始沙雕了
实锤了,这就是一篇沙雕文。
ps.最近晋江的评论区抽的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