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小痞子
“你……”
赵夕阳心都揪了起来, 着实有点儿看不得许炎这么卑微的样子。
他从小就是人中龙凤, 所有人都把他捧上了天儿, 心气甚高，想让他道个歉比登天还难。
还记得许妈妈跟她说过, 许炎初中有一回, 跟人不知为了什么事发生了冲突, 双方打了起来, 最后都挂了彩, 对方虽然比许炎强壮，但是受的伤却比许炎重得多。
两个人都不肯说明具体打架的原因, 老师就让互相道歉，但两个人死鸭子嘴硬，都不肯道歉。于是老师把父母都叫过去了。在老师和父母的淫威下, 那个小男孩儿低头认了错。可到了许炎这儿，怎么都不肯松口, 嘴巴紧的怎么都撬不开，许爸爸恨得都直接上手了，许炎被打红了脸, 还是没屈服。
最后许爸许妈只能赔偿了人家一笔巨额精神损失费。
许炎早熟，成熟懂事, 许爸许妈对他一向很放心，那可能是他唯一一次做错事。
后来他们也没再去追究这件事，他们的儿子他们比谁都懂，认准了理十头牛也拉不出来, 除非他自己愿意说，否则威逼利诱软硬兼施都没用。
除此之外，在赵夕阳的印象里，也没别的事儿了。
他不怎么做需要道歉的事。
他一般只做对的事。
可是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今天却低声下气跟她道歉。
说实话，饭桌上发生的小插曲，虽然他没做对，但也不至于需要他为此而道歉。
可他不但道歉了，还反复说了两遍对不起。
赵夕阳只觉得更内疚难受了。
赵夕阳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迟迟没有下文。
许炎等得心焦，抬起眸，一脸茫然地看着她：“嗯？”
赵夕阳想了想，摇了摇头说：“你既然知道自己做过了头，下回就别做了。”
许炎：“……”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感觉，赵夕阳想说的不是这个。
她别了别脸，拨开许炎在她下巴上的手，转身欲走。许炎忍不住叫了她一声：“赵夕阳。”
赵夕阳没看他，淡淡地应了声。
许炎：“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做让你生气的事了。”
“……”
“但是，你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逃避我。”
“……”
“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
赵夕阳看了他一眼，又开始语塞。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穿堂风呼啦地吹过来，阴冷又潮湿，令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四周乌漆嘛黑的，远远的一盏白色的冷光灯投过来微弱的光，两个人的脸在黑暗里明明灭灭。
赵夕阳绵长而沉重地深呼吸了几次，掏出了支烟咬在嘴里点上。
她食指和中指夹着烟，抽了口，对着无尽的黑夜吐出了一道缭绕的白色烟雾，缓缓开口：“许炎。”
许炎淡淡的，没了刚才的懊恼和颓丧，恢复了冷静：“嗯。”
她又抽了口：“你有没有觉得，我们早就已经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
“……”
许炎问：“你指的世界是什么？我不是很明白。”
“嗯……我想想啊。”赵夕阳望着万丈夜空，过了会儿说，“就是，你是那轮熠熠生辉的太阳，而我，是天上一颗不起眼的星星，你存在于白天，而我存在于黑夜，永远都没有同时出现的时候。”
许炎平静地直视着她，说：“你错了，星星不是只存在于黑夜，它们一直都存在着，无论是恒星行星还是卫星，它们都与太阳共存着，只是白天阳光被大气散射后会遮盖它们的光，所以人类的肉眼只能在黑夜里才能看到。”
“而且，你为什么会觉得星星不起眼？有些恒星比太阳更大，它们比太阳更有能量，发光能力也更强，它们只是离地球太远了，传播到地球上时才显得暗，但他们并不是不起眼的。”
赵夕阳：“……”
许炎：“所以你的理论不成立。”
赵夕阳：“你非得这样？你明知道我的意思！”
许炎：“我不知道，如果你说的是太阳和星星的差距，那我已经明确解释给你听了。我也不觉得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一直相处的很好，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赵夕阳：“以前我们或许是同一个世界的，但时间会改变一个人，你今天跟我去吃饭了，你也看到了，我现在和他们玩在一起，一群都不是什么思想境界很高的人，不对，根本没境界，也没追求，抽烟喝酒赌博样样都会，低俗又堕落，梦想着成为人上人，却整天游手好闲碌碌无为，做着社会的渣滓。”
许炎：“嗯，所以呢？”
赵夕阳：“而你，手里是最好的资源，面前时灿烂的康庄大道，和我们深陷在污泥里的人不一样。这就是我和你的世界，我们不一样，这样你听懂了吗？明白了吗？”
许炎：“你觉得你是那个世界的？”
赵夕阳：“当然，不然我为什么跟他们一起玩。”
许炎：“你明知道自己在堕落，还是不愿意走出来？”
赵夕阳勾唇，皮笑肉不笑地说：“或许我更适合堕落。”
许炎定定地看着她，眸光深得像一眼看不见底的深渊。
他沉默着，忽然伸手按住了她的背后，赵夕阳措手不及，被他用力推到了他近在咫尺的地方。
她脑中警铃大作，正要出手，许炎却一手桎梏住了她的手，另一手把她刚才塞回口袋的烟掏了出来。
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停顿，很快就放开了她的手，手里多了一包烟。
他打开盖子，从里面抽出来一支叼进嘴里，他咬了咬，找到了更好的位置，手里将烟盒盖上，上身略往前倾，脊背弯下，清俊的脸放大在她的眼前。
赵夕阳怔忡之间，他微微侧头，嘴里的香烟在即将要抵上她红星点点的烟头的地方停下，双眸对上她的，凝望几秒，含着声音不太清晰地说：“借个烟？”
他的表情吊儿郎当的，嘴里因为有东西而口齿不清。
赵夕阳听懂了，直勾勾地盯着他颓废又精致的脸，完全愣在了原地。
心跳剧烈跳动了起来。
然后他不等赵夕阳同不同意，直接碰在了一起。
他的烟点上，直起了身子，眯着眼睛，深深地抽了一口，然后别过头吹了出来。
赵夕阳不知道男的对于这方面是不是也是无师自通，但他的熟练和转变令她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
克制保守的好学生，懒散颓废的小痞子，他怎么就能切换的那么自如，还这么的自然？
他这是在干嘛呢。
造反吗。
许炎抽了几口，回过头：“赵夕阳，看到了吗？堕落谁不会。既然你想堕落，那我就陪你一起。”
飘过来一阵烟草味，赵夕阳一阵头皮发麻。
许炎的神情一贯的冷淡，倒是她见他这般模样，烦躁了起来。
赵夕阳一把把他嘴里的烟夺了下来，丢在地上用力地踩了踩。
然后揉着太阳穴，压着怒气问：“你这是做什么？这烟是你抽的吗？”
许炎说：“赵夕阳，我只是想证明给你看，你所谓的世界之分，在我这边没有界限，好或坏我都能接受，并且都能融入的很好。”
“就像你一样，烟也不是你抽的，但你还是抽了，不是吗？”
许炎从她口中抽走了她已经抽了大半的烟，放进了自己的嘴里，抽了几口，意味深长地拿着快燃到底的烟打量了下：“好像比刚才那支味道更好。”
赵夕阳气笑了：“……口水的香味吗？”
她感觉自己濒临崩溃。
许炎把这支烟抽完，也学着赵夕阳的样子踩灭在了地上，眼皮掀了掀道：“下次你如果还跟他们一起玩，可以把我叫上。”
赵夕阳又惊诧又头疼：“你有病？他们今天那么说你，你都不生气？”
“你不是都维护我了吗？”许炎若无其事地说，“而且，他们说的又不是真实的，我有什么可生气的？跟他们生气，我会觉得我是在以大欺小。”
“……”
以大欺小？
他明明都比他们小两岁好吗？
许炎：“我说的不是年纪。”
“那是什么？”
“自己理解。”
“……”
赵夕阳挠了挠头，头发被她抓得一团乱：“许炎，到此为止吧。别凹什么颓废人设了行吗？你生活美满家庭幸福，从小无忧无虑，什么都打倒不了你，哪跟我们一样了？请你继续做你意气风发、人见人爱的学神大佬好吗？不要再来掺和学渣的世界了，给我们留点余地吧，我可真是求求你了。”
许炎伸手揉了揉她凌乱的头发，把她的长发理顺，道：“赵夕阳，你还不懂吗，你在哪里，我的世界就在哪里。你把我推开也没用，我会一直跟着你，跟到你成年的那一天，我成年的那一天，你我七老八十掉光了牙齿的那一天，你逃避也没用。”
赵夕阳：“……”
她张了张嘴，可最后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赵夕阳失眠了，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
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许炎说“你在哪里，我的世界就在哪里”时的画面，他站在自己面前，深情又温柔，那双目光，像是要把全世界都给她。
啊啊啊。
她翻了个身，把脸蒙在了枕头里。
怎么会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
这章又写了两遍！！！
写个不露骨的表白，感觉头发都要掉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