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低气压
赵夕阳看着那道颀长的身影, 一时看呆了眼, 打火机还燃着, 橙中带蓝的火苗随风烧到了她的大拇指上，手指上忽然一阵灼痛感, 手一颤, 打火机掉落在地。
许炎快步朝她走了过来。
他的身影越来越近, 赵夕阳的心陡然加快, 扑通扑通剧烈地撞击, 像是要跳出胸口，她飞快地眨了眨眼, 垂眸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仓促地从地上捡起了打火机。
她佯装自己毫不在意似的，自顾自地用大拇指打开打火机盖, 滑动滚轮。
一下、两下、三下……点了几下都没有成功。
怎么连打火机都跟她作对？
赵夕阳抿了抿唇，正要再试一次, 许炎却在离她近在咫尺的地方蹲了下来。
他单膝跪地，轻而易举地夺走了她手里的打火机，攥在手里, 又轻而易举地点燃，举到两人中间。
然后抬头, 深深地看着她。
赵夕阳的目光随着打火机，最后撞入了他深邃的眼眸中。
火光攒动，他的眸光忽明忽灭，光点之后, 是她呆愣的脸庞。
赵夕阳咬着烟，迷茫的眼神在他脸上游离，不经意间流露出矛盾和纠结的情绪。
四目相对间，火苗熄灭，许炎眼里小小的光点消失殆尽，恢复漆黑的眼眸像是神秘的黑洞，将她吸引进去。
火苗重新点燃，许炎又往前靠了靠，两个人的距离更近了。
“不点吗？”他的声音清冽低沉，不紧不慢。
四周空荡荡的，除了他们没有别人，他却只用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话。
赵夕阳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从他清隽的脸上收回了目光，紧紧盯着那簇火苗，凑了上去。
点完烟，许炎合上打火机盖，还给她，然后转了个身，一屁股坐在了赵夕阳的旁边。
“你怎么又抽上了？”许炎问，“前一阵看你不怎么抽了，以为你戒了。”
“哦，没戒，没当着你面抽而已。”赵夕阳举了举手里的烟，“不介意吧？”
许炎说：“抽吧。”
赵夕阳深深吸了口，点点猩红闪烁，她吐出一个烟圈，身体往后靠，不看许炎，问：“你不好好考试，怎么来这里？”
“你说呢？”许炎看着她的侧脸，意有所指地反问，紧接着也没等她回答，直截了当地问，“为什么躲我？”
赵夕阳装傻：“躲你？我没有啊。”
许炎脸色沉了沉：“只有我们两个人，你骗我有意义？你是怎么样的我会感觉不出来？赵夕阳，这么多年了，我可能比你自己更了解你。”
“……”赵夕阳被他一口咬定，便不再争辩，“你非得这么说，那我能说什么。我都说了没有，你发消息我照常回不是吗，只是你最近每天都有司机接送，我们没什么时间见面说话而已。不过这样也好，你可以多花点时间在学习上，不是吗？”
“我发你三四条短信你只回我一条，每次都只有一个字，‘嗯’‘哦’‘好’，再多一点也不超过五个字，打你电话你不接，过十分钟再说自己没听到……阳阳，你这样还说没有躲我？你把我当成了什么？备胎吗？需要时找我，不需要时把我丢在一边？”
他说话声音不大，可字字掷地有声，像是一发发子弹，击中她的内心，打得她血肉模糊，血汨汨地流淌下来。
赵夕阳怔了怔，回头看他：“你是这么想我的吗？”
“阳阳。”许炎叫她，“我不是无懈可击的，你的一言一行很大程度影响着我的情绪，我不能对你的冷淡做到无动于衷，我需要你给我打一针安定剂，告诉我，你最近是怎么了。”
许炎沉思了下，又说：“因为上次打架的事，我最近被看得比较严，我跟你解释过的，阳阳，再给我一点儿时间，我会跟我妈……”
“……”
赵夕阳抽了一口烟，淡淡地打断了他：“要说实话么？”
许炎微微蹙眉：“……嗯？”
赵夕阳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表情似有些怅惘，白色的烟雾从她嘴里吐出，袅袅上升，她的声音像这团烟一样显得虚无缥缈。
她缓声道：“……我也不知道，就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很没意思是什么意思？”
“可能就是没那么……”赵夕阳顿了顿，轻飘飘地瞟了许炎一眼，“喜欢你了？”
只见许炎脸色一僵，刹那间变得铁青，直勾勾地盯着她：“你是认真的？”
赵夕阳勾了勾唇，嘲讽般地笑了笑：“应该是吧。”
许炎不死心地问：“能不能……再说一遍？”
他咬着牙说出最后四个字，每一个字都说的极其缓慢，极其艰难，他的声音干燥而沙哑，就像是被抽干了血的躯干，不过几个字就耗尽了他全部的体力。
赵夕阳的拳头紧紧攥成一团，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看着许炎难看到极点的脸，她有点儿不忍心说下去。
可她不想影响他。
陈星说得对，他是那么好那么完美的一个人。
她当然喜欢他，任谁都会喜欢他。
他是她第一个喜欢上的，也是唯一喜欢上的人。
而他万里挑一，也独独喜欢她。这是她的荣幸。
两情相悦，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所以更需要珍惜。
她深知，这时候和他在一起，不是成全他，而是在害他。他在他母亲面前维护她，为了她甚至不惜与他母亲对抗，可她不想因为她的原因，导致他和他的家人关系变差。她想做他的盔甲，而不是软肋。
所以，她只能狠下心：“我说，我好像没那么喜欢你了。”
许炎的脸色忽然变得惨白。
他双眸无光地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说罢，他转身离去，身影有点儿颤颤巍巍的，像是要倒下。
仿佛压下了巨大的筹码，可最后血本无归的赌徒，游走在绝望的边缘。
许炎往回走，下去却没有上来时那么轻松。
许炎吃力地撑着自己的身躯，晃晃悠悠的，看得赵夕阳胆战心惊。
赵夕阳是真怕他出事儿，顿时有点儿后悔，她不应该在这里这些话的，至少应该挑个，更为安全的地方。
这里可是天台，稍有不慎，就是一条人命，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赵夕阳最后还是敌不过内心的折磨，快步走了过去，碰上了他的手：“你行不行，我帮你？你先在上面坐下，那样高度会低一点儿……”
许炎蹭地甩开她的手，冷冷地睨了她一眼：“不需要。”
说完这句话，由于他的动作幅度过大，身体又没有支撑，整个人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
下一秒，赵夕阳瞪大眼睛，大叫一声：“许炎！”
她眼疾手快地伸手，可没有拉住他，许炎的身影从上而下，摔在了下面的小平台上。
赵夕阳惊魂未定，连忙爬上了护墙，坐在了上面，伸直腿，跳了下去。
幸好天台和小平台之间的高度差不是很大，是赵夕阳也能承受的距离，许炎虽然掉了下去，但是他用四肢保护了自己。
赵夕阳下去时，他已经拍着自己运动服上的灰，站起来了。
赵夕阳走过去，眼睛打量了遍他磨损的衣袖和裤腿，问：“你有没有受伤？”
许炎眼神冰冷地扫了她一眼，一言不发。
赵夕阳走上前一步，盯着他的手臂：“撩起来给我看看。”
许炎只当没听见，背过身往玻璃门的方向走。
他走路比刚才更晃了，一瘸一拐，看上去十分不便。赵夕阳从后面小跑到她前面，直接拉住他的手，二话不说就要扯他的衣服。
“别、碰、我！”许炎的声音极尽隐忍，可仍是压不住熊熊烈火，“你他妈不喜欢我，就离我远点！别再假惺惺地给我希望了！”
他说完，狠狠地把赵夕阳推开。
“……”
赵夕阳往后趔趄了几步，眼睁睁地看着他打开门，一歪一扭地扶着扶梯往下走。
赵夕阳不知是该追上去，还是该听他的，内心无力而焦灼。
她从没有过如此煎熬的时刻，就连她父母离婚的那时候，她也没这么难受过。
她一路跟随，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的背影，直到他在教学楼底楼洗手间边上停了下来，他扶着墙壁，赵夕阳加快速度走到他身前：“你要不要去医务室？”
许炎抬起头，看着她冷笑：“那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赵夕阳无言以对，正好此刻铃声响起，一场考试结束，一群学生鱼贯而出，许炎头也不回地转身进了男厕所。
一连几天，苏晓楠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低气压笼罩着她。
这股低气压当然不是她自己的，而是从她同桌那里蔓延过来的。
苏晓楠低头看了看旁边趴着的人，之前她还会玩玩手机、说说话、像这个年纪很多小姑娘都喜欢的那样，看看言情小说，然而最近别提看小说了，手机都玩的少了，话更是少得可怜，大部分时候都是闭眼趴着，也不知是真睡，还是假寐。
她的背影看上去瘦削而萧条，像一只患了重病的、奄奄一息的羔羊，不作任何挣扎，静静地等待着最后的死亡。
沉默而压抑。
显而易见，她的心情差到了极点。
吴恒和关嘉澍这边也是，一样不太好过。
以许炎为中心，半径十几米的范围内，气温都仿佛低到了冰点，最靠近中心的吴恒和关嘉澍，被冻得连话都不敢多说，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就怕触怒了龙颜。
下课的时候，前面的女生们不知在讨论些什么，声音越来越大，嘻嘻哈哈的，越笑越大声，许炎被吵得看不下去手里的书了，啪的一声把书拍在桌上，从椅子上站起来。
吵闹声刹那间冻结，教室里变得鸦雀无声，死一般的寂静。
许炎冰着一张脸，扫了她们一眼，然后径直向门口走去。全程一言不发。
那几个说话的女生，被他那一眼吓得差点儿哭出来。
关嘉澍和吴恒对视一眼，关嘉澍迅速跟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绝对是玻璃渣！主要是为了更甜做铺垫。。。
卷锅盖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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