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时瑜观察着小姑娘的表情,发觉这丫头虽然红着脸,表情丝毫没有惧色,甚至还有点想笑?
“我要你不要钱,你不怕?”听上去就像个拐带儿童的恶毒奶奶。
她笑得像朵花一样:“我本来就是你的呀。”
时瑜:“……”
情话张嘴就来,反倒是他有点不自在。说她是他的也没错,合约期间她没有秘密,她的时间全都是他的。
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舒服。
云蒹蒹让时少爷开心了,获得一次逛街的机会。时瑜带她去了当地比较有名的几个地方,给她形容马路的拐了几道弯,茶馆里坐着多少人,他们吃着瓜子花生米,品着茶,谈笑风生。
她闻到路边的香味,他会给她买来试味道。
路边有什么建筑,有些什么店,店家是男是女,时瑜都会替她看。
“前面是一座桥,有河流,你想不想去?”
云蒹蒹是个旱鸭子,不会游泳。一下水,只要水面盖过心脏,她就会缺氧。爷爷说是因为她心脏太小,受不了水压。
时瑜:“不喜欢吗?”
“喜欢。”她仰头问他:“那条河旁边是不是有一座鱼塘?”
时瑜抬眼望去,“嗯。写着出售小龙虾。想吃?”
她连连摇头:“不想吃、不想吃。”时少爷剥虾壳太厉害了。而且他好像会上瘾,一直不停的剥,还要求她把虾仁吃完,完全就是暴饮暴食,大吃大喝。还是改天约董彦出去小吃一顿就好。
时瑜古怪地看她一眼,带她走进那间竹篷。是一间单独的小屋子,养小龙虾的人家常年开着灯,偶尔住在这儿防止被偷。
“云蕴?”有人惊呼一声。
云蒹蒹微微侧耳,听见那个声音又喊了一次:“云蕴,是你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时瑜低头看云蒹蒹。
小姑娘脸上没有一丝异样,显然是没想起母亲的名字。
养虾的女人四十来岁,凑过来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一脸尴尬:“哎呀认错人了!这不就是个小姑娘嘛。对不住起哦妹妹。”
时瑜说:“没关系。”
见云蒹蒹陷入沉思,时瑜也没打断。陪她走了一路,替她看了一路,讲了一路。
晚上。
时瑜等云蒹蒹洗完澡出来,把她的衣服递进去,给她吹干湿发,帮她找明天要穿的衣服。
做完这些,打开电脑开始收发邮件。
感觉自己真的是个男保姆。
幸好他熬过来了,现在是公司董事长,下面有一位ceo和两位副总看着,不是重要文件不需要过目,否则他说不定会暴躁到让她以身相许。
商人讲利益,从生意人的角度看问题:哪有替别人照顾女朋友的,既然照顾了,当然要娶回家享受劳动成果。
时瑜收发的大多是研究院的日报表。
他盯着屏幕,脑子里闪过的却是那张乖巧的脸。
不想应承长辈定下的那可笑的娃娃亲,所以他一直没有告诉云蒹蒹这件事。他对她好,也许是出于愧疚。即使他根本不需要愧疚。
那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她可怜。
对,一定是因为这小麻烦孤苦无依,太可怜。
他年长她6岁,照顾她一下也没什么。
既然是她的“长辈”,逗一逗她也没什么。
实在是亏大了,娶回家去也没什么……不可能,他这辈子绝不可能往婚姻的牢笼里钻。
小院子没有安空调,云蒹蒹体质弱,天气冷就遭不住,时少爷身上总是暖呼呼的,她忍不住贴紧他。
见她靠过来,时瑜板起脸:“故意的吗?想得美。闭眼睛,睡觉。”还学会勾引人了。
她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但他不喜欢她靠过来,那她离他远一点儿就是了。顺着他,不和他吵,安能自在。
她扯了扯被子,身子往后挪了挪。
时少爷又不爽了:“离那么远做什么?隔着一条缝钻冷风吗?”
“……”她只好再靠过去,小心翼翼跟他保持一小段距离。
身边的男人突然抓住她的手,摆到他身上。
云蒹蒹:“做什么呀?”
时瑜轻描淡写说:“给你当暖炉,就一晚啊。”
接下来的两个晚上,时瑜都会强迫她抱他取暖。
这晚,她吃得太饱,一直没有睡着。
时瑜也没睡,准确的说,是这几天几乎没睡好。
她身上若有似无的甜香,扰得他心烦气躁。
他睁开眼,大冷天的,这房里居然有蚊子。
时少爷睡不着,就盯着蚊子瞧。那只蚊子似乎看不上他,一直绕着他身边的少女飞来飞去。
感觉到身侧的人坐起来了,云蒹蒹睁开眼,轻声唤他:“时瑜?”
然后听见他警告:“别动。”她就没敢动。
时瑜盯着蚊子,看准时机,一巴掌拍下去。
云蒹蒹心跳漏了半拍。
手心触碰到那片柔软,时瑜心跳加速。
过了几秒,她问:“打死了吗?”
时瑜若无其事收回手:“打死了。”听她这语气,是不信蚊子会停在这位置?他要想碰她,还犯得着甩锅给只臭蚊子?
她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嗯。”
“嗯什么嗯?”时瑜把她掰回来,铁了心要让她信他。看到小姑娘脸颊通红,才知道她是害羞,不是在生闷气。
掩饰性轻咳一声,解释说:“没摸到,你这什么表情?”搞得他心虚。
她低低应声:“嗯。”
云蒹蒹的淡定,让时少爷开始胡思乱想。被吃了豆腐还这么冷静,莫不是对他有意思?
云蒹蒹之所以平静,是因为她记得在衡水酒店那晚。
那晚跟他打架,她咬得可比他今晚摸的过分多了。
她心虚,低垂着脑袋,“睡了呀。”
时瑜总觉得这丫头片子有事瞒着他。
两个心虚的人,各自默默地心虚着,渐渐入睡。
总的来说,这一站不虚此行。离开s市后,时瑜带云蒹蒹去了衡水酒店。
飞机一落地,酒店的专车已经等候在机场出口。
新上任的经理亲自来迎接老板及其女朋友。
时瑜平时不过问酒店的事情,一般都是刘启明在负责。大老板突然大驾光临,酒店门口大清早就排好队伍演练过十几遍。
云蒹蒹听见突如其来那声:“欢迎老板亲临考察工作!”被吓了一大跳。怀疑时瑜是不是带她走错地方了。
时瑜手掌放在她发顶,给她揉了揉压压惊,示意别跟这群神经病一般见识。冷眸瞥向经理:“刘启明就教会你们搞这些?”
都知道时老板气度不凡,但这人从不在意风不风度的,不爽了就要怼人,怼起人来六亲不认,且不会带一个脏字儿。
经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是刘副总教的,是他想拍一下大老板的马屁,第一次带女朋友过来不一般都要耍耍威风嘛。结果没想到未来老板娘眼睛瞧不见,被刚才那气势如虹的一嗓子吼吓得不轻。
好在时老板没有要追究的意思:“加强服务质量,少搞这些虚头巴脑的。忙去吧。”
经理如遭大赦,遣散众人连滚带爬的回办公室。
十分钟后,经理接到刘启明的电话指示。刘启明说:“把三年前全部的监控录像备份拷出来。”
经理一脸懵:“三年前我还没来上班,交接的时候也没太关注监控,而且大部分都被覆盖了,没有了呀刘副总。”
电话里突然传来时老板清凉的声音:“没有啊?没有你就准备一下,跟下一任负责人交接。”
这什么流氓痞气的管理模式!根本就不是酒店运营管理者该有的方法!经理立定稍息:“有!时先生放心,我立刻给您找来。”
一回到海城,时瑜就有堆积如山的文件要处理。研究院已经出了最终结果。
自从旗下艺人得了个大奖,谦亦旗下影业近期发展迅猛。刘启明带着人过来开会,共同商议新ip的打造。
商务套房客厅隔音再好,也架不住云蒹蒹那两只耳朵。
她听见外面有轻微的声响,好奇地趴在门框上探头探脑。
门打开的一瞬间,外面的人就明白老板这是金屋藏娇了。
几名高级经理人个个都是人精,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目不斜视继续开会。
刘启明正对着那扇门,尴尬又不失礼貌:“时董,云小姐醒了。”
众高管假意刚刚发现,站起来齐声问候:“云小姐好。”
云蒹蒹:“……大家好。”说完飞快闭门跑回去穿衣服。
半个钟后,时瑜开完会,推开卧室门。
看她装睡,也没揭穿。
听见门开了又被关上,云蒹蒹掀开被子,竖起耳朵,听见远去的脚步声:完了,他生气不理她了。
时瑜去了监控室。
云蒹蒹的分析报告他看过,精神是绝对正常的,恢复的记忆也是正常的,说的那些话也都是大实话。所以,她有可能真跟谁来这儿开过房。
经理恭恭敬敬:“时先生,这是云小姐一年前的入住信息。”
时瑜:“不是三年前?”
经理说:“不是,是去年。”幸好是去年,否则他还真找不出三年前的监控,“录像在这里,您过目。”
时瑜开始观看监控录像。
2月19号,云蒹蒹入住酒店。酒店走廊的监控,记录了两人短暂几句交谈。
时瑜惊诧。竟然是他喝醉酒的那一晚。
那时她留着一头长发,要不是听声音,很难认出是她。
而他的表情,则是一脸的不耐烦。
时瑜让保安把音量调高。
画面中,小姑娘穿着厚厚的外套,毛绒绒的大帽兜遮住她半张脸。看得出来,她有着良好的素养,哪怕他喝醉酒后六亲不认,也没有发脾气,很有耐心地同他解释:“我们不强人所难,既然这么多年都没见过面,以后各自安好。”
她拿出一个小袋子:“这个是你爸要的纽扣,我没有见到他,就由你转交给伯父吧。谢谢。”
“我没爸。东西拿走。”他声音低沉,漠然与不耐烦,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
“可是,我就是被你爸的女朋友打发走的呀!你们这家人是怎么回事,见谁都难,派头也太大……”
门被关上。
差点撞到她的鼻子。
吃了闭门羹,她气得在门口跺脚,又不太敢大呼小叫影响其他住户,小小声在哪儿喊:“你理我一下呀!我是来退婚的!”
门开了。
里面的人“哦”了声,半晌没动静。
他醉酒后没有任何酒后丑态,面色如常,根本看不出来。语气寡淡又薄情:“哦。你退婚成功了,可以滚了吧?”
小姑娘的脸被帽兜遮住,看不清表情。但时瑜现在可以想象得到。
短暂的沉默后:“你们不讲道理!”她声音软糯,最后一个字的尾音透露着她的愤怒,但再生气,这嗓音喊出来也没什么威慑力。
时瑜扶额,不忍直视这幅画面。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无法想象他的小麻烦想起这段儿,他会是个什么下场。
时少爷的表情很安详。
不愧是海城最年轻的单身富豪,业界翘楚,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能保持住矜冷贵气。
刘启明的关注点一向清奇:“也就是说,云小姐是去年二月份之后才失明?”
时瑜被他这话点醒,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嗯,她的确见过我。”这就说得通了。
记忆错构,并非臆想。
之前他们一直都有个误区,以为她是三年前苏先生遇难后打击太大失明的,没想到是在俩年之后。
高清录像中,两个人声音时大时小,争执了约五分钟,小姑娘突然跑进房里。
看到房门闭合,身后的保安和经理都没敢说话。
假意别开脸,不敢看。
小姑娘是三个小时后才从时老板房间出来的。
她发丝凌乱,边走边穿衣服。
这期间发生过什么,谁也不知道。但可以想象得到,一定不是什么太和谐的画面。
看到这一幕,时瑜的表情差点崩了。当下第一反应是:他有可能就是那个占她便宜的畜生。
刘启明的第一反应是:尴尬,冤枉上一任酒店负责人了。
时瑜揉着眉心骨,十分的伤脑筋,挥挥手:“半小时后给我答复。”
他去了大堂休息室,要了一杯咖啡,根本没敢回房间。
刘启明秒懂,老板要的答复,是指是否和云小姐有过肌肤之亲。
吩咐经理:“把去年2月份,1606号房的清扫清单找出来。看你这表情,没存档?算了,保洁还在吧?看你这表情,还在。把仍在任职的保洁部主管和保洁叫过来。我有话要问。”
经理跑出监控室,对着对讲机一顿嚎。五分钟不到,相关人员迅速集合。
十几名保洁对自己的前途忧心忡忡。
刘启明打开笔记本,说:“不用紧张,就是问问你们,去年2月19日,是谁在值班。如果记不得了,我身边这台电脑记录了你们的出勤。过来查查,增加印象。”
很快,当天打扫房间的保洁阿姨被找出来了。
“当天是你收拾的1606号房间?”
阿姨瞅着刘启明,又看了看经理,“对,是我,请问,是客人丢了什么值钱的东西吗?我那个,我在这干了两年多啦,我的为人大家都清楚的呀,绝对不会做那种偷鸡摸狗的事情呀!”
“没人怀疑你。”经理打断她:“刘总问你什么答什么!”
刘启明说:“您别紧张。就是想了解一些情况。关于入住客人的。”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
刘启明问:“客人退房之后,你整理房间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酒店有严格的要求,对当日被毁坏的公物进行登记扣费处理。不过1606是贵客预留房,不走扣费流程,但也会开单子。
“我得找我们主管给您拿单子去,这怕是得走个两三天的流程哟。”
刘启明转头看向经理:“走流程签个字要三天?”
“不不不用,我打个电话给主管,立刻,马上,十分钟内给您办妥。”
十分钟后,单子准时送到。
阿姨一看:“对对对,就是这张!这个字还是我写的嘞。”
“有什么异常吗?”
“床单上有血!”
半小时后,结果送到时瑜面前。
刘启明支支吾吾:“时董,事情可能跟您想中不太一样。”这种事说出来,尴尬。
时瑜扯过单子,上面列着:
烧水壶1个。(摔失灵了,无法正常使用。)
茶具:1套。(破损,不可使用。)
床单:1张。(有血迹,清洗不干净。)
……
这是什么惨不忍睹的案发现场?易碎物品几乎全被砸碎了。
时瑜更头疼了。
盯着其中一项,眼皮子微跳。这床单又是怎么回事?!
傻了吧,不敢回房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