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楼云看着眼前那张冷峻熟悉的脸, 心脏一阵紧缩, 脑子里反复回荡一个想法。
魔尊是故意的。
他看到了。
他一定看到了,还变成师尊的样子, 这是干什么, 故意看他反应吗?
呼吸急促几分,胸口起伏,楼云心底骤然腾起股无名火,他脸色一冷, 气极反笑,连话也说不出。
魔尊似是没料到他这反应, 皱了皱眉。
“怎么——”
“啪!”一声,楼云扬手将魔尊探过来的手打偏, 用劲很大, 丝毫没留情。他冷着脸起身,气得指尖微颤, 抱着秋河转身欲走。
没走出两步,身后传来一道平稳的声线。
“不疗伤会死的。”
迈开的步子硬生生止住,楼云嘴唇用力抿紧,下颌紧绷。
见他停下步子, 身后的声音放缓了,继续道:“先过来疗伤。”
抱着秋河的手稍稍收紧,四周空气沉寂片刻, 楼云一言不发垂眸, 终于僵硬地转身, 走回魔尊身前。
魔尊目光一直落在楼云身上,分毫不移。他伸手接过秋河,喉结上下滚动,欲言又止。
面前这人从刚才起一直拒绝看他,魔尊犹豫一下,还是移开视线,先给秋河疗伤。
虚空中微光闪动,灵气四溢,楼云一直不曾抬头,只盯着一片银白的衣袍下摆,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空气中一股浓郁的药香弥漫开。魔尊给秋河上好伤药,将他平放在一旁岩石上,正待收回药瓶时,听见面前人低头闷闷说了三个字。
“好玩吗?”
“什么?”
魔尊抬眼望去,发现面前的人有些不对劲。
“戏弄我好玩吗?”
声线低哑克制,微微颤抖,其中压抑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
魔尊脸色变了,下一瞬,面前人抬头,一双泛红的眼眶映入眼帘。昨晚流了一夜泪本就还未消肿,此刻不知是气的还是委屈的,原本澄澈的眼中满是愤怒和难堪。
“戏弄我……好玩吗?”
问题再次重复,声线愈加不稳,楼云面色发白,嘴唇微不可见地发抖。
魔尊瞳孔紧缩,心脏一刹那收紧,未曾感受过的异样抽痛从胸口蔓延,迅速席卷全身。
抽痛太过猛烈而突然,几乎呼吸不能,一贯清冷无波的眼中失了几分冷静。
但这种异样只出现一刹,魔尊迅速恢复如常,他皱眉,张口两次才道:
“我何时戏弄了你?”
情不自禁抬手想安抚面前这人,伸到半空却硬生生止住。
——面前这人条件反射朝后避了避。
魔尊面色一沉,心脏像被这反应刺痛。他猛地握住楼云手腕,将人强行拉到怀里,扣紧腰身,任凭怀里人剧烈挣扎,也不松开半分。
楼云挣扎几下无果,想也不想,眼一闭,张口狠狠咬上去。这一口仿佛要发泄心里的愤怒和难堪,和他自己也未察觉的,潜意识里对昨夜事情的不安和慌乱。
情绪被冲动占领,他自己都不知用了多大劲,理智回笼时,嘴里已经弥漫开一股血腥味。
血腥味仿佛什么开关,楼云顿时清醒几分,嘴上一松,这才看见对方手腕处一圈渗血的齿痕,还挺深。
眼底闪过一丝无措,他下意识想退开,扣住他后腰的手却收得更紧,整个人被圈在对方怀里,动弹不得。
头顶气息落下,两片额头贴在一起,视线交缠四目相对。
楼云望着这双熟悉的眼,恍惚一瞬,没再继续挣扎。
他气息有些不稳,微张的唇上染了几抹血色,一双浅色的眸子湿漉漉地泛红,显得无辜又无措,莫名有股脆弱感。
他盯着面前这张脸,虽然明知并非师尊本人,是魔尊假扮的,但抗拒的态度终是软化下来,好像对着这张脸,就再也没法做出拒绝的反应。
“楼云。”清冷平静的眸子望进来,带着一股安抚的力量,躁乱的心绪顿时平稳下来。
“我换成这幅样子,只是为了方便行动,”魔尊轻叹一声,又道,“若是秋河醒来看到我,只怕这伤就白治了。”
楼云没说话。
魔尊道:“我从未想过戏弄你。
“发现你的时候,确实没看到其他人。
“以上所言,不曾有半分虚假。”
魔尊伸手,指腹轻柔地蹭过对方嘴角,擦去上面血迹。楼云眼神微动,绷直的背脊渐渐放松。
他沉默一会儿,目光错开,落在方才咬过的那只手上。修仙之人原本愈伤能力会很强,若本人灵力无碍,这种小伤不消片刻就会愈合消失。
但到此时伤口仍未愈合,一圈齿痕上还在往外渗血。
可能是伤口太深了。
楼云心底涌起几分内疚,眼帘半垂,纤长的睫毛微微抖动。他目光闪烁几下,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道:
“对不起……伤口……我给你上药吧。”
魔尊看着他,嘴角一弯笑了笑:“没事,伤药用完了,这个过会就好了。”
楼云闻言一怔,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顿时更不好意思抬头了。
他默默拉过对方受伤的手,看了看,手指有些不知所措地浮在上方,似乎想碰又不敢碰。
犹豫片刻,突然想起什么,楼云摸出纳戒,从里面拿出一条干净的白色缎带,低声道:
“这个发带……先将就一下吧,我给你包扎。”
说完正要上手,却见魔尊将手收回,淡淡道:“小伤而已,不必如此。”
楼云并未听从,难得强硬道:“不行,一定要。”
他执意将手拉回,小心地包好,缎带尾部打好一个结。大约是没经验,包得乱七八糟,看起来惨不忍睹。
魔尊抬手转了转,看着包得丑得不行的手腕,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楼云偏过头,垂眸低声道:
“我知道你很厉害,到你这个位置,历经无数鬼门关也说不定,这种小伤定然是看不上的。但你现在用着我师尊的模样,我不愿看到师尊受伤……还是我造成的。”
魔尊闻言没说话,只是看着楼云,眸色渐深。半晌,他一点头,语气柔地不像样: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