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碰!
三只本不该出现在同一场合的杯子碰撞到一起, 发出一串余音颤颤的撞击声。
“哎!”肖蓉惊呼出声, 连忙把酒杯收回来,才避免香槟洒出去。
只见来人一套服务生打扮, 白衬衫黑马甲,左手一个托盘右手一个保温杯,脸上还顶了个假面舞会才戴的白色面具。
“你, 你谁啊?”顾及陆至晖在场,她的怒火仅仅表现为轻微的不悦。
“噢, 我是陆先生的营养师。”服务生如舞蹈家一般翩翩地收回杯子,语气轻快地颔首,“你可以叫我, 贾老师。”
“营养师?”肖蓉错愕,“那你不是应该去给陆总配营养套餐吗?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显然这是我的副业,女士。”服务生把托盘往前一递,成功让陆至晖与两个女人都退了一步, 阻隔了双方之间的距离。
他用下巴指了一下托盘上的抹茶点心和绿茶饮料, “今天天气太热了, 二位需要来一杯冰镇绿茶吗?”
这期间,他身后的陆至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退一步给他让出空间, 然后静静看着, 眼神扑朔。
肖蓉瞄了眼陆至晖的脸色,已经不似之前对待他们的那般冷漠疏远,反而皱了一下眉头, 随后又舒开——看来这个不速之客也惹恼了他。
她心中立即燃起希望,这个人的出现惹得陆至晖不悦,那么,如果她出面解决了他,并且凭借她过人的交际能力处理得很好,陆至晖必然会对她刮目相看。到时候,恐怕,就不仅仅只是一起喝酒这么浅层次的交往了。
“这位先生,难道你没看到我们正在和陆总谈话吗?这样贸然插进来,恐怕不太妥吧?”她优雅无比地摇晃着高脚杯。
服务生歉然地笑笑,显然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对不起啊这位女士,我看你们聊得尽兴,想送点心给你们而已。”
“那也要看时机的,对吧?虽然你私下是陆老板的营养师,但现在你的身份是waiter,打扰客人的雅兴,似乎不再你的工作范围。”
肖蓉的语气里带着轻蔑,陆至晖这样的生活在宫殿里的尊贵的男人,当然每个人都想黏上去,显然,也包括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服务生。
跟她抢?她不做声地打量了这服务生一眼——还不够格。
“这话就有点片面了。”服务生却并没有因为她的强势退缩,反而把露出面具的嘴巴噘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满:
“我有两份工作在身,当然是要扮演好两个角色。如果我做服务生的时候不可以兼顾营养师的职责,那么现在是下班时间,女士您好像跟陆老板也没关系了吧?”
肖蓉的表情僵了一瞬,呼吸了一口平息情绪,继续质问道:“这话说的不错。但,打扰客户跟他的朋友谈话,也不是一个营养师能做出来的事。”
“我过来当然不是为了打断你们,否则今晚找陆先生的人那么多,我岂不是要忙死了?”
他将唇线微微勾起,呈一个小月牙的形状,慢悠悠转身,把陆至晖手里的香槟接过来,又把保温杯递过去。
“陆先生的胃最近不大好,所以,能不喝酒的时候我都建议他不要喝。如果两位女士觉得伤了面子,我可以代他喝,加上唐突了你们赔罪,三杯怎么样?”
说完,他把面具往上抬了抬,露出鼻子往下的大半张脸,仰头就把一整杯浅色的液体喝进腹中。
“你,你是?”
这一个下巴的剪影,足以让人联想到某个前段时间声名大噪的脸孔。一旁没怎么说话的韩玲玲突然瞪大了眼睛,抬手一指,又心虚地缩了回去。
服务生俨然拿起了第二杯酒,彬彬然问:“怎么?您认识我?”
韩玲玲又仔细看了他一眼,随后明确了什么似的,讪讪收回眼神,“哦,没有,你刚才那个角度有点像我一个朋友。”
服务生笑了一下,接着饮下第三杯。一口气三杯酒下肚,中途毫无顿留。而从他出现的那一刻到现在,陆至晖始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只是从一开始的冷淡疏远,到现在,眼神居然带着一股让人贪恋的温柔。
“可恶!我要去找前台,问问这是哪个不长眼睛的服务员!”
被韩玲玲拉着离开之后,肖蓉仍旧气不过。为了这一面勾搭上陆至晖,她几乎要把家底都掏空了,名贵的礼服和香水,还有提前做好走路都不敢瞎动怕弄乱的头发。本来陆至晖跟她碰杯之后,她就打算进一步实行计划了,谁知半路冒出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服务生,把她的第一步计划就搅黄了!
“我要投诉他!”
相较之下,韩玲玲谨慎了许多,可能也是天生胆小的缘故。她把气急败坏的肖蓉拉到酒会的角落,整个人仿佛怕得不得了。
“这件事没闹大已经算最好的结局了,你还嫌刚刚不够丢人啊?”
“这怎么丢人了?我仰慕陆总,想跟他喝一杯酒而已,我怎么了?我行的端做得正!倒是那个服务员,还戴个白兮兮的破面具,他才见不得人,他才丢人呢!”
“哎呀你别那么大声!”韩玲玲压着嗓子让她小声点,“真是的,你就不想想,为什么其他服务员都不戴面具,偏偏他要戴啊?”
“我管他为什么?严格来说,我是他的顾客,他打翻了我的计划,就别怪我投诉他!”
“哎呀你冷静点儿!”韩玲玲左右看看,见没什么奇怪的人盯着她们,才又继续说,“你就不觉得,是因为他摘下来会引起骚动,所以才故意戴上的吗?”
肖蓉终于听进去了他的话,理智回来了些许,“你什么意思?”
“他刚刚喝酒的时候把面具往上抬了一下,我恍惚觉得,他长的特别像那个白彦。”
“白彦?你,你是说?”
“就是陆总的正房先生啊!你平时不挺喜欢去娱乐圈吃瓜的么?应该知道他的啊。”
“但,但如果真的是白彦的话,陆总刚刚怎么不说话?”
“我也不是很确定他一定就是白彦,但万一是真的,你说我们缠着人家的丈夫喝酒,万一把他惹怒了,大家撕破脸,我们以后再公司怎么混啊?别说工作了,能不能在a市待下去都难说!”
肖蓉代入这个逻辑后,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又从头到尾捋了一遍,被冷气包裹的肌肤瞬间就冒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往后踉跄了一下,高跟鞋的细跟仿佛要不堪重负折断一般。
其实,她不仅猜错了服务生的身份,还猜错了陆至晖的情绪——陆至晖皱眉的那一下,的确也是不悦,不过却是认为某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不悦。跟所谓的“厌烦”、“想让他立马消失”这种想法,完全不沾边。
十四层的雅间里,暖黄的灯光将物体表面铺了一层黄绒绒的微泽,门窗隔绝了觥筹交错的繁荣与嘈杂,此刻的屋内,静谧,安宁,又带着一丝不可忽略的微妙。
“玩够了没有?”
陆至晖对顶着白色猫女面具的人“兴师问罪”,语气不急不缓,不怒不悦,只四平八稳的宛如一根没有起伏的直线。
服务生娇媚地笑了一下,透过面具抛去一个媚眼,两手软盈盈地搭上他的双肩,轻轻一按,让他坐在身后的酒红色沙发上。
“陆总喜欢玩,我也喜欢玩,干脆,一起玩玩也不错呀?”
他的语气勾魂摄魄,如一瓶馥郁的香水,鼻尖轻嗅到一丝之后,就忍不住要嗅第二次。
陆至晖眉梢一动,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是么?”
服务生慢慢低下上半身,手绕上陆至晖后颈的同时与他平视,眼神妩媚,“当然,就看陆总,想不想跟人家玩啊?”
他的手指在陆至晖的耳根处打转,如狐妖灼热的舌,带着远超生死的诱惑触探到敏感的肌理,悸动从皮肤表面一直延伸到心脏。
陆至晖的眼神突然黯了下来,他握住这人不安分的手指,直勾勾看着他。
“先生。”
薄唇微启,语气虽温柔,透着浓浓的警告。
沉闷的嗓音宛如教堂深处传来的大提琴声,将某人苦心经营的皮囊豁然拉破。
嚓!狐妖的进攻被这个称呼切断,暧/昧戛然而止。
白彦终于没有再继续撩拨,兴致缺缺地停下进攻的动作,“嘁”了一声,抽手,起身,悻悻然坐到沙发的另一侧。
“没意思。”
陆至晖侧头看他,问:“是我不解风情没意思,还是太早认出你没意思?”
白彦摘了面具拿在手里抚摸,回头抱怨地瞪了他一眼,不答反问:
“公司周年庆为什么不叫我?”
曾经有个很讨厌的声音告诉他:你说话这么刻薄,态度这么强硬,嚣张跋扈又目中无人,每次跟你一起出席酒会都会让人丢脸,这样的你,谁会喜欢呢?
虽然他当时强硬地反驳了回去,但,这个声音一直躲在他心里,像一条獠牙尖锐的毒蛇,时不时就会钻出来,狠狠咬他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