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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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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审讯, 杨珍珍已经没有第一次那么神气了。那个会读心的女人实在厉害, 那么快就揭穿了杨珊珊当年并没有和白孟华发生关系。

其实,审问倒是其次。主要还是怪杨珊珊那丫头太不中用, 这些年一直心惊胆战的,稍微逼迫一下就招认了。还连带她也多了一个怂恿诬告的罪行。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当年都如履薄冰挺过来了, 如今二十载过去,该消失的证据早就消失, 再加上白孟华这个名为加害者实为受害者的人已经坠楼,她只要咬死不承认,没有人能定她的罪。

她仍旧硬着头皮应付朱霖, 在对方拆穿她说谎的时候打死不承认。读心说穿了就是心理上的施压,只要没有明确的证据出来她都是安全的。反正就是耗,谁能耗到最后谁就赢了。

这次的审讯从下午4点一直到了11点,天都黑了。

朱霖还是比她想象的更厉害, 今天直接给她看了白孟华的照片, 因为面朝上的缘故, 表情拍得很清楚。一根扎在地上的钢筋穿过他的头部,从后脑勺穿破到脑门,血液是爆炸式地冲出来的, 周围都是飞溅的血迹。他死瞪着眼睛, 眼珠像是要爆出来一般,死不瞑目,混着猩红的血, 比地狱的厉鬼还要吓人。

杨珍珍在判刑之后就没见过他了,之前只听说死了,但没想到死状这么恐怖。停留在她脑海里的白孟华的样子,还是当年在实验室时,穿着白大褂做试验的状态。

她毕竟还是个有七情六欲的人,不是机器,看了照片之后怎么可能心平气和?

但朱霖那双冷静却能看穿一切的眼睛就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要把她的灵魂从身体里撕出来似的。所以,即便内心波涛涌动,她也只在桌下抓着裙子,攥了满手的汗勉强维持镇定。

“好了,今天差不多到时间了。”朱霖收起托着下巴的手,语气慵懒,“案子我们了解得差不多了,就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来看,可以排除你杀害白孟华的嫌疑。当年那起案子还没有进展,所以近期不会再找你。如果你有公务要忙,或者要离开a市,请便。警方不会限制你的人身自由。”

她起身的同时在桌上敲了两下,像是拉紧的弓弦突然松开了一样,杨珍珍绷在胸口的那口气也终于松了出来。等朱霖走后,她在椅子上平复了好一会儿,等血液又流回到双腿,她才慢慢起身。

白孟华那个样子,眼睛瞪的那么大,不像是自杀的。但,如果真的是自杀的话,好像,也会露出这种表情。毕竟他走的并不安详,甚至可以说死不瞑目。只有老天和他们自己知道,白孟华是被自己陷害,坐了二十年冤狱才死的。这二十年发展这么快,楼房,汽车,通讯工具,完全不是当年那个样子。所以,融入不了这个社会进而选择自杀,或许,也可以理解。

这么说来,白孟华的死,岂不就是因为她?

想到这里,杨珍珍剧烈地抖了一下,胳膊上立起一大片鸡皮疙瘩。

还是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吧!时间能够抹平一切,过几天,过几天就会好的。

她如是想着,在律师的搀扶下走出审讯室,却在出门的那一刻,看到大厅的那个白色背影时,脚步活生生钉在原地。

啪!

手提包一下子掉在地上,她周身一抽,紧接着后背就传来阴森的凉意,让她脊骨冰凉。

“杨教授,怎么了?”律师帮她把包捡起来,拍去灰尘递回去,她却迟迟没伸手来接。

“这,这是谁?”她盯着那个熟悉却陌生的后脑勺,整个人跟冻住了一般,舌头打结。

律师朝她的视线看去,看到正跟常万宗交谈的白彦,“噢,好像是个明星吧,我对娱乐圈不是很了解,只印象里好像看过他。”

“是,是吗”杨珍珍这才接过手提包,只是脸色还是没有缓回来。

而此时,相谈正欢的白彦兴许是意识到她们的视线,回过头来。

“你好?”

杨珍珍心口一松——只是背影像,长相还是很有区别的。她同样觉得白彦眼熟,隐约记得是前几天出现在头条上的人物,好像是家里人犯过事,连带自己的星途也被连累了。不过实验室太忙,她没有细看。

于是,她礼貌性地点了一下头,“你好。”她见白彦并没有挪开眼神,于是问,“这位先生,我们认识吗?”

白彦慵懒地勾了一下唇,“当然认识。”他一步一步走到杨珍珍面前,停下,“杨女士可谓是我的人生导师,我怎么能不认识呢?”

“你上过我的课?”

“这倒没有。不过,我小时候跟你见过,你应该有印象。”

“小时候?”

白彦放慢语速,仿佛潜伏在黑暗中伺机而动的野兽,虽未动手,却带着嗜血的恫吓。

“你忘了,当年在你家门口,我妈妈亲口问你,我父亲是否真的强行侵/犯了你,你冲着人群大声求救,害我们母子被他们扔鸡蛋了吗?”

遥远的回忆唤醒了杨珍珍,刚回血的脸色又白了下去,“你,你是”

“我是白俊,不过因为社会压力改了名字,现在叫白彦。我父亲在人生最辉煌的时候进了监狱,我母亲到死都以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现在我母亲去世了,父亲也去世了,真相或许在某些人眼里已经不重要。但是人活一口气,就算搭上我全部的身家,我也会把当年的真相挖出来。”

他说“挖出来”的时候语气加重,又一动不动看着杨珍珍,仿佛挖的不是真相,而是她的眼睛。

杨珍珍腿下一软,往后退了一步,声音已经虚了下去:

“真相就是当年法官公开的那样,你不要以为可以用势力扭曲事实!”

“是不是扭曲现在我的确还不知道。不过有个人,可是比你还清楚当年的经过。”

“谁?”

“白,孟,华。”

白彦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字字诛心,“如果没有当年那件事,他不会就这么冤死。他会继续当他的教授,你从他手里抢的那些研究成果也会归属他的名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死在冷冰冰的夜里,尸体被风吹到僵硬,直到第二天被环卫工人发现所以,既然有冤屈那你说,他变成鬼之后,会不会就有怨抱怨,有仇报仇了?”

他的眼神宛如一条潜伏的毒蛇,红色的身体慢吞吞盘亘在树干上,偶尔吐着信子,虽然没有攻击人,但那一口随时可能张开的獠牙尖锐无比,让人躲无可躲,只能僵在原地,周身冰凉。

“世界上可能没有神仙,不然就不会有这么多不平的事。但是,鬼呢?”

这个世界的戾气已经这么重了,也不多几个鬼,去申诉他们身上的仇恨吧?

杨珍珍回去的路上一直惶惶不安,开车的手都是麻的,脚下也十分虚浮,车速忽快忽慢,宛如在黄泉路上踌躇哀嚎的魂魄。

白彦的话一直在她耳边萦绕,即便她把车内的音乐开到最大。

没事的,会没事的!就跟当年一样,所有不认识的陌生人都会帮她,指责,谩骂,这些统统都让白孟华百口莫辩,甚至在实验室门口被泼了油漆之后也不敢报警。是的,看网上如今对白彦的讨伐就知道了,那些不明真相但是自诩满腔热血的人是站在她这边的。就算白彦是白孟华的亲生儿子,也不可能把当年的案子翻出来!连警察都说她没有嫌疑了,他白彦算什么?

她如是自我催眠,却在当晚就做了噩梦。她梦到白孟华掐着她的脖子,一边滴血一边爆裂的眼珠子瞪着她,要让她血债血偿。她尖叫着从梦中惊醒,满头的汗。

“白孟华你不能来找我推你下楼的人不是我,不是我!”

“那个女警察说你是自杀的,但你肯定不是自杀对不对?你这个人,你才不会自杀呢,当年那么多人声讨你都没事,怎么可能出狱还自杀呢”

“就算你是真的想不开,你该找的也是你儿子。不是我,不是我”

她对着空气煞有介事地念叨了很久,从往前说到现在,然后情绪达到了爆发点,突然嚎啕大哭。骇人的哭声穿荡在房间里,尖锐刺耳。随着哭声愈来愈大,又慢慢弱下去,等弱到微不可闻的时候,只听见一句抽噎的:

“对不起”

“对不起”

次日夜,西郊的一处寺庙外燃起了一个火盆。对死者寄托哀思的方式有很多,其中一种就是为其烧纸钱,有的也烧死者生前最喜欢的东西。

譬如文章。

“这是当年你入狱之后,我拿你的研究成果发布的文章,全在上面了,一个都没少。”

杨珍珍一边用棍子拨弄盆里的纸张一边小声念叨:

“还有这些纸钱,我都烧给你。你地下有知,别再来找我了。我现在有老公有孩子,要是被他们发现我害死人了,他们会恨我的!”

“当年,我老公是看我可怜才跟我结的婚。如果现在告诉他,我的可怜是假的,强jian也是假的,他会疯,我也会疯的。”

她选择在烧纸的时候吐露心声,好像白孟华真的就站在她面前,跟她平心静气地交谈似的。她觉得说出来好多了,以后可以好好睡觉。

稍微冷静了之后,理智开始上来——不对,当年出事的时候白彦只有五岁,何以这么肯定白孟华一定是被冤枉的?

难道白彦找到了什么她不知道的线索?

做过亏心事的人会担惊受怕,既怕浮在水面上的指向自己的证据,更怕那些潜伏在水底的水蛇,看不见摸不着,却不知什么时候钻出来一口咬住他的脚踝,连人拖进水里。所以人不能有疑心,但凡有了,这东西就会像种子一样发芽,即便自我麻醉,用厚实的泥土掩埋,稍微下点儿雨,马上就会破土而出,并且把根深深扎进心底,拔不干净。

这个想法冒出来时,杨珍珍的脚跟结了冰似的凝固在原地。

白彦昨天一个字都没提线索,只说有鬼有报应。是不是,故意转移她的注意力,趁机去翻案?

如果白彦昨天直截了当地威胁她不要太得意,他们手上还有线索,她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但正因为避开不谈,才让她的担忧和恐惧爆发到了极点。

她简单思忖了一下后,打算先回家再想办法。却在经过寺庙的第一尊佛像的时候,看到了正在上香的白彦,旁边还站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杨珍珍觉得不简单,藏在一根柱子后面偷听。

“先生,这次真的管用吗?”白彦把香插进去,又跪下磕了一个头,透着希望与疲累。

陆至晖嗯了一声,“现在的修复技术很好,又是找的专家,没问题的。我刚问过万宗,他说,这个东西如果修复好了,是可以作为呈堂证供控告杨珍珍的。再加上苏能和杨珊珊他们的供词,她跑不了。”

杨珍珍在柱子后面狠狠吸了一口凉气——可恶!果然有新证据!

作者有话要说: 陆:还要陪媳妇儿演戏,我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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