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三章合一）
第二天上午八点半, 启元集团一楼大厅, 铮亮的自动门缓缓开启，一个身姿挺拔的年轻男人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
男人留着清爽的短发，后梳的刘海将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完全展露出来，他额头饱满、双眉浓黑, 一双修长的眼睛深邃明亮, 鼻峰高挺，薄唇轻抿, 嘴角漾着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衬得一张俊脸越发迷人。
他的身材高大硬朗，肩背宽阔挺直，坚实的胸肌微微隆起，将身上的铁灰色衬衣撑得饱满有型。衬衣底下是一条挺括的深色长裤, 衣服下摆束进裤腰里, 从侧边看去, 只见窄腰翘臀，再加上一双笔直的大长腿, 宛如t台上的超级男模，行走间满满都诱人的荷尔蒙气息。
上班时间还没到, 两个穿着公司制服的前台小姐躲在高高的大理石接待台后面, 凑着脑袋兴致勃勃地讨论公司八卦, 听到渐渐走近的脚步声, 两人都抬眼望去, 轻飘飘的目光一触到迎面走来的男人, 顿时都像触了电一般，不约而同地从位置上弹了起来，用紧绷微颤的声音齐齐喊道：“陆总早上好。”
陆劭珩并未在意她们的异样神情，语气温和地交代道：“九点钟，有个姓许的女孩会来找我，麻烦直接让她到我办公室。”
“好的。”两个前台小姐齐声应道。
“谢谢。”陆劭珩微微一笑，随后点头转身，迈开长腿，大步流星地走了。
前台小姐们却像被雷劈了一般，目瞪口呆地愣在那里，过了好久才双双回过神来，左边那个眨着眼睛向身旁的人确认道：“依依，刚才大佬，是在...笑吗？”
“是、是的吧？”右边那个也不太确定，望着陆劭珩渐行渐远的背影，歪着脑袋努力回忆刚刚的场景。
“天哪，大佬竟然会笑！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那个叫依依的双手交握，放在胸前，眼里闪着粉红的爱心，娇声说道，“大佬笑起来怎么能那么好看，迷死人了！！”
右边的那个倒是镇定很多，她拧着眉若有所思地问道：“哎，你有没有觉得大佬今天的气场不对？”
“哪里不对？”
“平时看起来像一座冰雕，走到哪都嗖嗖地往外冒冷气，可今天，整个人都柔和得不行，给人一种...嗯...”她歪着头想了下，突然间脑中灵光一闪，立即竖起食指说道，“对，如沐春风、如沐春风的感觉！”
依依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嗯，的确有这种感觉...”
“所以你说，大佬会不会...恋爱了？他刚刚说有个姓许的女孩子要来找他，难道是他女朋友？”
依依当即否认道：“怎么可能！整个集团上下谁不知道陆大佬讨厌女人？女朋友...不存在的，男朋友还差不多！”
身后的讨论声又细又小，陆劭珩听不清，却直觉和他有关，他脚步未停，偏了脑袋往后看去，那两个前台小姐原本凑在一起神情兴奋地小声说着话，见他突然看过来，顿时吓了一跳，当即分开了距离，强行板起红透的脸，挺胸低头站得笔直。
看着她们的模样，陆劭珩不由地想起了许念玖，那小姑娘也爱脸红，而且红得比她们都好看。
莫名地，他的胸口就涨起一股前所未有的骄傲感，那感觉很微妙，暗自欢喜，又忍不住想和人分享，可要和人分享什么呢？分享他家小姑娘就是脸红也比别人好看？
啊，等等...
他家小姑娘...
她什么时候成他家的了？
她叫许念玖，可不是从前那个像只小奶猫般粘着他不放的小阿音了，现在的她，早已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
想到这里，陆劭珩忍不住一阵惆怅，从清晨醒来开始，一直盘踞在心头的好心情也消失了大半。
不过他很快就振作起来——小姑娘虽然失忆了，可身体里装的还是一样的芯，相信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像小时候那样，整天跟在他屁股后头，一口一个“阿珩哥哥”地喊个不停了。
从大厅到办公室，陆劭珩想了一路，心情也跟着起起伏伏，直到坐在办公桌后头，看到桌上那厚厚一叠待批阅的文件，才敛起心绪，埋头翻看起来。
等再次抬头的时候，时钟已经指向八点五十五了。
小姑娘还没到。
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打给前台询问，前台小姐说没见到人。
是路上堵车了，还是...把这件事给忘了？
陆劭珩靠在椅背上，左手拿着手机，盯着通讯录上“许念玖”三个字，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过去问问。
就这样呆坐了一分钟，想想还是算了——不是还有四分钟吗？说不定这个时候她已经进门了。
陆劭珩放下手机，再次拿起笔，视线落在眼前的文件上，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心情有点浮躁，他索性站起身来，开门出了办公室，双手插在裤兜里，伸长脖子朝着走廊那端的电梯口张望。
坐在外间的助理丁炜见状站起来，问他有什么吩咐。
陆劭珩摇头说没事，转身进了办公室，却又在下一秒退出来，冲着刚刚弯腰落座的丁炜说道：“待会儿许小姐过来，你直接让她进来。”
丁炜的屁股还没沾到椅子，闻言又站起身，礼貌地应了一声“好”。
陆劭珩这才走进办公室，手指放在门把上，顿了下，又收了回来。
就开着门好了。
陆劭珩重新坐回去，继续看文件。
没过一会儿，门外就传来了丁炜的声音，那声音又轻又远，他听不清，但他猜，一定是许念玖到了。
他的心跳陡然间加快了。
陆劭珩，美国斯坦福大学毕业的硕士研究生，才华横溢的商界大佬，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可谁能想到，在商场上沉稳果敢的他，竟然因为一个小姑娘紧张到心如鼓擂！
他告诉自己要淡定——在喜欢的人面前，怎么可以露怯？
是的，经过几天的自我反省，他终于敢正视自己对念玖的喜欢了，不是哥哥对妹妹的喜欢，而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陆劭珩低着头，压住砰砰砰的心跳，做出一副专心审批文件的样子来，却听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哟，陆大总裁，在忙呐？”
这吊儿郎当的腔调，除了谢一哲还有谁？
陆劭珩眉头一皱，抬起脸，就见一个顶着一头黄毛的男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他两鬓的头发剃得很短，头顶却留得很长，头发全都梳到脑后，扎成一个小髻，配上身上那件黑色的桑蚕丝印花衬衫，显得酷炫又时尚。
陆劭珩却欣赏不来，他的目光只在谢一哲身上停留了一瞬，就朝他身后望去，可敞开的大门口空空荡荡的，依然不见许念玖的身影。
这小姑娘，不太守时啊。
陆劭珩暗自感叹一句，又把目光转回谢一哲身上，不冷不热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谢一哲比陆劭珩小一岁，两人的母亲是远亲，严格算起来谢一哲应该叫他一声表叔。可谢一哲并不承认这层关系，仗着两人曾是高中同学，单方面认定他们只是纯粹的朋友关系。
陆劭珩从没想过自己会和谢一哲成为朋友。他们之间差距实在太大，学生时代，一个是学霸，一个是学渣，进了社会之后，一个是大集团总裁，一个是时装设计师，圈子不同、性格不同、三观也不同，可奇怪的是，如此天差地别的两个人，竟然能凑到一起，一凑，就是十年。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异性相吸”吧，当然，这里的“性”指的是性情。
谢一哲站在陆劭珩对面，双手往桌上一撑，俯下身，佯装不满地反问道：“怎么，不欢迎啊？”
欢迎才怪呢！
陆劭珩边翻文件边赶人：“我有客人，你要是没事，就赶紧走吧。”
谢一哲却来了兴趣，一屁股坐到桌子上，荡着一条长腿，一边抛着车钥匙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客人？什么客人？难道是...”他一把接住车钥匙，偏头看向陆劭珩，试探道，“女客人？”
陆劭珩撩起眼皮瞥他一眼，果断下逐客令：“人马上就到了，你赶紧出去，别耽误我正事。”
“哼嗯~人马上就要到了啊？”谢一哲眯起漂亮的桃花眼，用慢动作似的速度点了点头，“那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何方女神把你这尊千年冰山大佬给融化了！”
怕下一秒许念玖进来听到他的胡言乱语，陆劭珩不耐地解释道：“别瞎扯，是小时候住在我隔壁的小妹妹。”
“小！妹！妹！”谢一哲惊得差点从桌子上摔下去，“天哪陆劭珩，没看出来你这么禽兽，连住在隔壁的小妹妹都下的去手！”
好好的一句话被他扭曲成这样，陆劭珩气得直瞪眼：“自己走，还是我叫保安上来接你。”
谢一哲完全不把他的威胁当回事，跳下桌子，绕到陆劭珩身边，抱着双臂靠在桌沿，颇有些语重心长地说道：“阿珩啊，我跟你港，你这样是不行滴！”
陆劭珩听得一头雾水：“我怎么不行了？”
“现在的小妹妹早就不喜欢什么禁欲系霸道总裁了，你穿成这样...”谢一哲伸出手指，满脸嫌弃地将他从上到下都指了个遍，“是撩不到妹的！”
陆劭珩不服气，放下手中的钢笔，仰起脸驳斥道：“穿成你这样就能撩到了？”衣服花里胡哨不说，还顶着一头黄毛，手上戴着好几个戒指，什么单环的、双环的、虎头的，各式各样，简直俗不可耐，除了拜金女谁还会看上他？
谢一哲却打了个响指，得意洋洋地说道：“不瞒你说，我撩妹的成功率可是101%！那多出来的1%...”他嘿嘿一笑，弯腰凑到陆劭珩跟前，压低声音补充道，“是男人！”
“切。”陆劭珩不屑地别开眼。
谢一哲却十分热心地说道：“来来来，让我帮你改装一下，以我资深时装设计师的专业眼光和二十年从不间断的恋爱经验，一定助你手到擒来、马到成功！”
陆劭珩脚下一点，宽大的皮椅便往后退开一大截：“不劳你费神，只要你现在马上从我眼前消失，就感激不尽了。”
谢一哲并不气馁，自顾自地往下说：“瞧你这发型，实在太古板了，如果稍微打乱一点，会显得年轻很多...”说着就伸出手去，灵活的手指在他头顶随意抓了几下，陆劭珩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发型就乱了。可别说，这点小小的凌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随性，却又不失优雅。
陆劭珩有点搞不懂自己，要是在以往，谢一哲怎么可能动得了他的头发？恐怕刚伸出手，就叫他扔出去了。可今天，他只是蹙着眉，嘴上说着“别乱动”，身体却实诚得很，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由着他折腾。
这样一来，谢一哲胆子就更大了，弄完头发，又倾身过去替他解开衬衣的风纪扣，边解还边念叨：“露一点肉才有男人味嘛，还有袖子也要卷上去，这么好的身材裹得这么紧，你当自己是粽子啊！”
说话间，就听门口传来了敲门声：“陆总，许小姐来了。”
陆劭珩偏过头，目光越过谢一哲的肩膀，就见丁炜站在办公室门口，而他的身后，跟着许念玖。
陆劭珩的心跳忽然就漏了一拍，他当即站起身来，而站在他身前的谢一哲正全神贯注地替他卷着袖口，作为一个专业又负责的时装设计师，外表看起来虽然落拓不羁，可内心深处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完美主义者，就连卷袖口这样简单的小事，都十分讲究。
因此他并没有注意门口的动静，只是专注地做着手上的事情。他弯着腰，分腿而立，陆劭珩曲起的右腿正好插在他的双腿之间，因此，当陆劭珩猛然起身时，膝盖撞到了谢一哲的腿，谢一哲没有防备，脚下一个不稳，身子就往前扑去，直接就把陆劭珩扑回了座椅里。而座椅受到他们的冲力，底下的滑轮骨碌碌往后滚去，直到撞到了后面的墙壁才堪堪停下来。
站在门口的念玖看到这人仰马翻的混乱场景，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陆劭珩被个黄头发的男人压在宽大的皮椅里，头发凌乱、衣衫不整，那画面“色气满满”，让她的手指蠢蠢欲动起来，恨不得现在就拿出素描本，用最快的速度把这幕场景给记录下来。
而办公室里头，好不容易从陆劭珩身上爬起来的谢一哲直接就爆了粗口：“陆劭珩你tmd地要站起来不会说提前一声啊？老子鼻子撞歪了可以去整容，老二撞残了你可得负责一辈子！”
陆劭珩：“......”
念玖：“......”
丁炜：“......”
陆劭珩下意识地瞥了眼门口的念玖，强压住心头的窘迫，站起身来，一边整理发型和衣服，一边泰然自若地回道：“出门左拐，先进去试试到底残了没有。”说完就朝门口走去。
谢一哲还没消气，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气呼呼地吼道：“就老子一个人试个p啊，好歹也...”余光瞥见门口站着一个从未见过的女人，剩下的半截话就这样卡在了喉咙里。
--怪不得那家伙迫不及待地站起来，原来是女~客人到了啊！
他侧身靠着桌沿，揉着被陆劭珩撞疼的鼻子仔细朝那女人看去。
她大约二十岁出头的样子，披着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发尾内扣，衬得一张鹅蛋脸越发白嫩精致，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嵌在上面，好似一汪清潭。
她的身上穿着一件粉色的小碎花雪纺衫，荷叶边喇叭袖上缀着几条蝴蝶结飘带，衬得那一小片露在外头的肩膀越发莹白圆润，底下搭配一条a字型的白色短裤，一双纤细笔直的大长腿十分抢眼。
嗯~没想到冷傲硬朗的陆劭珩喜欢这种娇娇软软的萌妹纸...
谢一哲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而那边陆劭珩已经走到念玖跟前，他随手指了下里头的谢一哲，神情坦然地解释道：“那人是我朋友，是个时装设计师，说我打扮太老气，帮我改装改装，结果改成了这样...” 他说着耸了下肩，薄唇轻抿，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原来如此，念玖失笑，打量了他一眼——头发乱了、衬衣皱了、领口歪了、两只袖口一高一低，和他平时严谨到近乎刻板的形象差了十万八千里，不过，她还是违心地赞了一句：“挺好的。”
“好什么啊！”陆劭珩苦笑着摇了摇头。
杵在办公桌前的谢一哲一听，立马不高兴了，他双手按着桌面，气呼呼地嚷嚷道：“陆劭珩你什么意思啊？我谢一哲好歹也是去米兰开过秀的人，你当着外人的面这样贬低我，我不要面子的啊？”
陆劭珩没有理会他，只是冲念玖摊了摊手，挑起眉梢，调侃道：“瞧，还不服气了！”
“不服气怎么了？老子特么地就不服气了！”那边谢一哲咋咋呼呼地叫起来，陆劭珩只当没听见，请念玖去沙发上坐，自己则走到办公桌前，取了笔记本电脑坐到她身侧的单人沙发上。
在这过程中，他朝谢一哲投去一个送客的眼神，可当他调出电脑中的画稿，准备和念玖讨论修改意见的时候，谢一哲却靠了过来。
他坐在陆劭珩身旁的沙发扶手上，探着身子看向茶几上的电脑屏幕，好奇地问道：“这谁画的，挺好看的啊。”他说着就朝念玖看去，含着笑意问道，“不会是这位漂亮的小妹妹画的吧？”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带着一种天生的慵懒味道，听起来还挺舒服的，念玖冲他笑了下，权当回应。
而这个时候她才发现，眼前这个打扮得嘲味十足的男人竟然长得这么好看，特别是那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配上一对迷人的卧蚕，当真是电力满满。
陆劭珩见念玖对着谢一哲笑，还笑得如此灿烂，眉头下意识地皱了起来，他侧过身，挡住念玖的视线，盯着谢一哲冷飕飕地说道：“我们有正事要谈，你先回去。”
回去不就没好戏看了？谢一哲怎么舍得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厚着脸皮赖着不肯走：“你们谈好了，我就看看，不说话。”
有什么好看的！
陆劭珩靠近他，压低声音说道：“你那第139号女友的试镜机会，还想不想要了？”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念玖听不清，却十分好奇他到底说了什么，因为谢一哲听完之后，猛地拍了下脑门，蹭地一下站起身来，急急忙忙地说道：“哎呀，差点给忘了，我还约了模特拍照呢，先走了啊，你们慢慢谈。”
戏精！
陆劭珩朝门口抬了抬下巴，淡淡地说道：“记得把门带上。”
“好嘞！”谢一哲飞快地出了门，拉上门之后，又突然推开一小半，探进半截身子，冲念玖挥了挥手，笑眯眯地说道，“妹妹再见~我叫谢一哲，我们后会有期哦~”他捏着嗓子，挤出又软又细的声音，话尾还拉得老长，就像和幼儿园小朋友说话一样。
“再见...”念玖也笑着冲他挥了挥手。
陆劭珩忍住心头的恶寒，斜着眼朝谢一哲飞去一个锋利的眼刀：“谢一哲，你到底走不走？”
谢一哲吓得浑身一抖，立即像卡通片里的搞笑人物，砰地一声干净利落地关上了门。
念玖忍不住笑道：“你这朋友真有意思...”
陆劭珩一脸嫌弃地摇头道：“有什么意思，整天神神叨叨的。”
大概只有那种神神叨叨的人才能和你这样冷冷清清的人做朋友吧...念玖暗自吐槽一句，便敛起心绪，认真和陆劭珩讨论起正事来：“你之前说插画需要修改，具体是哪些地方？”她说着就从身旁的包包里掏出手账和铅笔，摆出准备记录的姿势。
“不用记了，就一个地方。”陆劭珩指着电脑上的画稿说，“只要把每幅画里的姐弟改成兄妹就可以了。”
“改成兄妹？有什么说法吗？”念玖很是奇怪——姐弟和兄妹，有区别吗？
“没什么说法...”陆劭珩话音一顿，一手横在腰间，一手顶着下巴，注视着念玖缓声说道，“就是让我想起了小时候，那时你也像画里的弟弟一样，整天追在我屁股后面跑，所以...不如就把我们画上去好了。”
念玖眨着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欸，我小时候那么粘人啊？”她还以为他们只是单纯的邻居，遇到了打个招呼，却从不串门的那种。
“你小时候不仅粘人，还爱哭、爱撒娇、爱吃糖、爱...”陆劭珩扳着手指数起来，念玖实在听不下去，皱着脸打断他：“等等等等...听你这么说，小时候的我好像很讨人厌啊...”
“也不是十分讨人厌了...”陆劭珩摸着下巴，想了下，说，“也就九点九分吧。”
“呃——”果然还是很讨人厌啊...
念玖挠了挠脖子，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啊，我小时候大概不太懂事，给您添麻烦了，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统统忘掉吧！”
又是“您”...他看起来有那么老吗？
陆劭珩单手托着脸颊，一本正经地反驳道：“你小时候挺懂事的，比一般小孩都早熟。”
“是吗？”念玖干笑了一下，总觉得他话里有话，果然，下一秒就听他补充道，“你第一次见到我，就说长大了要嫁给我，那时候，你大概...才4岁吧？”
“啊？！”这下念玖连干笑都挤不出来了，嘴巴张得老大，满脸都是错愕的表情，憋了半晌，才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讪笑着替自己开脱，“那么小的孩子，哪里知道嫁人是什么意思啊，童言无忌啦，童言无忌。”
“不，你懂。”陆劭珩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微微仰着头，看着空中的某一点，像是在回忆过去般慢悠悠地说道，“每到傍晚，你就会抱着我送你的小兔子到路口接我放学，还非要留在我家和我一起吃晚饭，到了晚上，又赖在我房间里要和我一起睡觉，每次都是你姐姐跑来拖你回家，你还哭着喊着不肯走...”
念玖听着听着脸上的表情就裂了——小时候的她，真的病得不轻啊！不对，他刚刚说什么来着，姐姐？她明明是独生女，哪来什么姐姐！
念玖的脸色忽地一变，皱着眉鼓着脸颊气呼呼地说道：“陆劭珩，你又骗我！”
陆劭珩刚刚说得太投入，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正想着该如何补救，耳边就响起一道怒气十足的娇斥，特别是那声“陆劭珩”，充满了怒意却依然娇糯绵软，叫得他心里舒畅极了。再看她的脸，红通通、气鼓鼓的，再搭上涨满怒气的水润眼眸和嘟得老高的柔软嘴唇，娇俏得让人移不开眼。
陆劭珩压住心头的悸动，将错就错地辩解道：“什么叫我又骗你，我就骗了你这一次好不好？”
念玖：“......”天底下怎么会有脸皮这么厚的骗纸！
看着她气到说不出话来的表情，陆劭珩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他的右臂竖在胸前，原本贴在脸颊上的手指松松地握成拳，掩在嘴唇上，唇角弯得高高的，黑亮的眸子中溢满了笑意，肩膀轻轻地抖动着，就连胸腔都在隐隐颤动。
简直...欺人太甚！
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情，大老远地把她叫到这里来，难道就是为了拿她寻开心？
念玖气不过，噌地一下站起身来，拎起包包就要走人。
陆劭珩没想到自己玩笑开过了头，吓得脸色都变了，连忙跟着起身，拉住她的手腕，急切地解释道：“阿...呃，念玖，跟你开玩笑的，别生气啊！”她的手腕纤巧玲珑，他甚至不敢用力，生怕一不小心就给捏碎了，却又舍不得放开，那贴在手心里的皮肤温软光滑，一沾就上了瘾。
可很快就被念玖挣开了，她抬眼瞪着他，恼羞成怒地反问道：“要是你被人说九点九分讨厌，会不生气？”
陆劭珩认错态度良好：“我不生气，因为我十分讨厌。”
念玖却不满意：“十分哪里够，你一百分讨厌！”
陆劭珩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眼里盛满了宠溺的笑意：“好啦，你说几分就几分，别生气了，好不好？”见念玖“哼”地一声别开脸，又接着补救道，“说真的，我一点儿都不讨厌你，我特别特别喜欢你，每天放学只要一想到你在路口等我，我就跑得飞快；只要你陪我一起吃饭，我就能多吃一碗；只要你陪我睡觉，我就...”
听他越说越离谱，念玖忍不住高声打断道：“陆劭珩，你再胡说！”
陆劭珩当即反驳道：“才没有胡说，小时候我们不仅一起睡过觉，还一起洗过澡...”
如此惊悚的话从陆劭珩的嘴里说出来，就像....我们还一起吃过饭似的...
念玖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她捂着胸口，表情扭曲地瞪了他半晌，才磕磕巴巴地说道：“你...可别、别骗我啊...我心脏不好...”
陆劭珩忍着笑，理直气壮地说道：“真没有骗你，那年你好像六岁吧，有天傍晚和我一起去河边玩，结果不小心掉下去了...我只好一路把你抱回家，当时你妈妈不在家，怕你感冒，就帮你洗了澡...”
“停停停...停！！！”念玖差点就要炸了，她交叉着双臂在胸前比了个“叉”，见他终于闭上了嘴，这才顶着一张嫣红的俏脸，强忍住心头的羞窘，强装镇定地说道，“其实吧，人的记性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像我呢，早就把小时候做过的那些蠢事忘得一干二净了，所以，拜托您也统统忘掉吧，好不好？”
她的声音又甜又软，尾音带着几分讨好和恳求，给陆劭珩送去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感，他忍不住哑然失笑起来。
那笑声十分爽朗，就连坐在外间的丁炜都听见了，他诧异地从电脑屏幕后头抬起头来，扭头看向那扇紧闭的总裁办公室大门，惊讶那许小姐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能让向来不苟言笑、孤高清冷的陆大佬开怀畅笑。
而办公室里头的许小姐被陆大佬笑得羞愤顿足，她拎起包作势要走，陆劭珩连忙拉住她，意有所指地说道：“那么珍贵的记忆，我怎么舍得忘掉啊？”他虽然努力收起笑容，可眼角眉梢还留着浓浓的笑意，眼神中更是透出几分显而易见的促狭，让念玖原本就一片绯红的脸更是红了个透。
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或者直接打开窗户跳下去，反正，只要立刻从他眼前消失就好，可陆劭珩却拉着不让走。他握着她的肩膀将她按回沙发上，用轻快又愉悦的语调说道：“好啦，不逗你了，乖乖坐着，我还有正事要跟你谈。”
念玖：“@￥%……%&...”他这是把她当成宠物了？无聊的时候就逗着玩一会儿？
她不情不愿地坐下，怨气满满地说道：“有事快说，姐忙着那！”
小丫头，脾气还不小。
陆劭珩笑着摇了摇头，随即从办公桌上取来一个黑色的皮质文件夹，翻开了递到她面前：“合同签一下，免得又说我骗你。”
说的好像自己很冤似的。
念玖不爽地横了他一眼，这才接过文件夹，垂眼仔细看去，原来是一份合同，上面列了足足十四条约定，将作品的著作权、数量、尺寸、交稿时间、违约责任等都写得一清二楚，唯独稿酬部分还空着。
不等念玖发问，陆劭珩就主动解释道：“我不太了解插画行业，稿酬部分不好定，你就按照市场行情自己填吧。”
念玖并不信他的话，插画行业虽然比较小众，但有心了解，根本不是难事。
况且她这个层级的小插画师，稿酬实在少得可怜。
大概顾及到儿时的情分，又碰巧遇到她失业的当口，不想打击她的自信心，才让她“自由发挥”吧。
想到这里，念玖心头泛起细微的波澜，她抿了下唇，侧过脸瞧着陆劭珩，半真半假地说道：“你的心还真大，就不怕我填个七位数上去？”
陆劭珩靠在沙发背上，垂眸望着她，毫不在意地笑道：“你就是填个九位数我也不怕，付不起的话，大不了把我自己卖给你。”
“噫——我可不要...”念玖龇着牙作势抖了抖。
陆劭珩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怎么，嫌弃我啊？”
“嗯，非常嫌弃。”念玖点着头，承认得十分直接，见他眼神蓦地一黯，又补充道，“就您这样的千金之躯，我哪里养得起？”
“那换我养你。”陆劭珩敛起所有的表情，目光灼灼地望着她，那眼神，炽烈，又充满了期待，仿佛带着火热的温度，烫得念玖有些难以招架。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他在暗示什么，可转念一想，像他这种满嘴跑火车的人，怎么可能吐出真话来？她敢保证，只要她回一个“好”字，他立刻就会送她一句“你是不是傻啊，逗你玩呢，还真信啊！”
于是念玖当做没听见，一声不吭地弯下腰趴在茶几上认认真真地填起合同来。
陆劭珩没想到自己一腔热忱换来赤、裸裸的无视，心头顿时泛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挫败感，热切的眼神也骤然冷却，他垂下长长的睫毛，掩住眼底的失落。
念玖却不知道他的情绪变化，兀自低着头，在“稿酬总计”后面的空格上一笔一划地填好了大小写数字，又跳到最下方，在“乙方”后面签上自己的名字，这才把合同递给了陆劭珩。
陆劭珩拿过来一看，惊讶得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确定没有填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