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临近日暮, 向非凡收起铲子：“桑哥, 天黑了，回去吧。”
“嗯。”桑景明直起身, 额上一滴汗都没有，与热的满脸通红的向非凡形成鲜明对比。
“桑哥，你看我们这样像不像古代种田的农户，日出而作, 日落而息。”
“你喜欢那样的生活？”桑景明问。
“过一段时间还行, 长了我也受不了。”向非凡忽然说。“桑哥, 你刀能不能借我抱抱？”
“做什么？”
“我好热，又不敢洗澡。”向非凡可怜巴巴地说：“我看你那刀凉冰冰的，抱在怀里一定凉快。”
“你倒是胆子挺大。”桑景明睨了向非凡一眼：“热就忍着，这刀不是你能碰的。”
“哦。”向非凡也没强求,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逆鳞，况且他听得出，桑景明不让自己碰刀, 是在担心自己。
夜深，两个人影摸进向非凡住的宾馆。一个干瘦, 叫刘影, 一个矮胖，叫王宽。两个人带着夜视镜, 脚步轻盈矫健, 飞快地朝着五楼, 鞋上包了布巾, 在地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哪个房间？”刘影用气音询问王宽。
【536】王宽朝刘影比划道。
王宽的技能是追踪术，一天可发动五次，准确获得目标的位置信息。这技能在别的游戏没太大作用，在这局游戏里却是格外好用。尤其是遇见刘影以后。刘影的技能是画门，随便画在哪里，都会变成一扇真实的，可以打开的门，冷却时间一小时。两人技能搭配起来，简直是暗杀的利器。他们白天会四处寻觅猎物，专挑那些装备齐全，一看手里就有不少积分的人下手，只要是见到过的人，王宽想象这对方的模样，就能获得对方的位置。
他们昨天这般配合，连着杀了五人，一次都没失手，轻松就赚了不少积分。今天向非凡和桑景明，就是他们的第一对猎物。
刘影来到535房间走廊，发动技能，手里出现一只粉笔，他在与536相隔的墙壁上开出一道门。两人悄无声息地进入536，屋里两个人，都睡得很熟的样子。
刘影看见抵住房门的桌子，暗自嘲笑，这屋里的两人还算谨慎，可惜他们没料到，还有自己和王宽这样的技能组合。
两人各自拿着水果刀，朝两张单人床走去，锋利的刀尖反射出窗外幽幽的月光，透出森然冷意。
刘影走了几步，突然脚步顿住，王宽疑惑地用口型问他：“走啊？”
“粘住了，有胶水。”刘影抬了抬脚，发现沾得极牢固。问题是这胶涂得极隐蔽，在夜视镜下，什么也看不出来。
“笨蛋，脱鞋。”王宽倒是机警，直接从商城兑换出一卷卫生纸，在地上铺出一条路来，自己走到顶上。刘影脱掉鞋子，也小心翼翼地跟上来。
胶水是向非凡从超市找的，这种胶水涂上以后不干，粘合能力极强，他把地上的地砖按花色涂上，自己不会走错，万一被人溜进房间，也算加一层防护。
王宽给刘影打了手势，示意他去杀桑景明，自己走到向非凡床边，露出得意的笑容，心道你们做了布置了又如何，再谨慎的防护，也逃不过我的暗杀，还不是要做我刀下亡魂，希望任务点够多，别让我失望了呀。向非凡睡觉也裹得严实，头上戴着防毒面具，倒是颈部只隔了雨衣领子，问题不大。王宽瞄准向非凡的颈部，猛然刺下。
然而刀落下的一刻，向非凡却猛然翻身，让王宽的水果刀扎了个空。
“怎么会？”王宽的表情终于慌乱起来。
向非凡从床上坐起来，皱了皱眉，小声说：“嘘，别吵。”一边用手取下耳朵里的助听器，这东西也是任务商城出品，效果极好，调到最大音量后，屋里细小的声音在耳朵里都变成了能将他从睡梦里吵醒的噪音，而王宽正常说话的声音，在他听来，吵得耳朵都痛了。
王宽露出狠毒之色，对方醒了，此事必不能善了，他得先下手为强。王宽眼珠一转，突然朝向非凡扑过来，向非凡有心想躲可惜实力不够，被抓了个正着。王宽一手狠狠勒住他脖子，一手握着水果刀用力抵住。
“救命！”王宽突然听见刘影仓皇呼救的声音。
王宽意识到不对，回头看去，隔壁床的玩家手里握着一把长刀，刀锋正贴着刘影的脖子，刘影鹌鹑似的呆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王宽眼珠子一动，与桑景明商量道：“你放了我搭档，我放了你搭档。今天算是我们俩栽了，只要你放我们俩走，以后绝对不来找你们麻烦。”
桑景明轻轻抬起刀，刘影赶紧后撤几步。
王宽却没有如约放开向非凡，水果刀猛然朝对方刺下。
“铮！”桑景明刀一晃就拨开了王宽的水果刀，长臂一身，把向非凡揽进怀里。速度快的仿佛鬼魅，王宽竟无法想象他，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究竟是如何移动过来的。
“我给过你活命的机会了。”桑景明的声音冷得像是能冻住整个盛夏。
向非凡被桑景明往后带了带，似乎是怕血溅到他身上，之后他听见了刀刃入肉的声音。
带着夜视镜的刘影看得更加清楚，对方的实力绝对不是自己能应付的，他扭头就跑，可是下一秒，心口传来一阵刻骨的凉意，刘影低下头，看见刀刃从前面透出来，他无力的倒在地上，渐渐失去意识，临死前最后一个想法是：这刀不是黑色的吗？
桑景明一言不发地走到刘影旁边，捡起长刀，把血迹在刘影衣服上蹭了蹭。黑夜里看不清刀的颜色，但桑景明知道一定是血一般的赤红，就如同他此刻内心翻滚不休的杀意一样。
“啪！”向非凡打开手电筒，屋里亮堂起来。他尽量不去看屋里的尸体和血迹，把视线转向桑景明，以及他手里赤色的长刀，向非凡大步朝桑景明走去。
“别烦我！”桑景明突然回头，眸子里是汹涌暴虐的杀意。那眼神不像是人类，反倒像是毫无理智的凶兽。
可向非凡不仅不退，还往前凑了凑，伸手去抓桑景明握刀的手。
“你！”桑景明一把将向非凡推到墙上，磕出重重的闷响，向非凡痛得眼前一阵发黑，可手还是坚定的伸向桑景明手里的刀。
握住刀柄的一刻，向非凡感觉脑袋里像是有数十万个声音在脑袋里炸开，叫嚣着，撕扯的，仿佛带了亿万年的不甘和怨愤。心里涌入无数残忍暴虐的念头，想要把一切撕碎一般。
向非凡眼里闪过一些画面，满山遍野狰狞的怪物，杀戮和血液，无尽的战火，血红色的仇恨的眼睛。
这是你内心里埋藏的东西吗？这就是经历过的世界吗？这些记忆还在折磨你吗？
别怕，我陪你。
一个温暖的声音传进桑景明的脑海里，慢慢抚平他心里翻腾的情绪。心里关着的那只，名为杀戮的怪物回到笼中，意识归于清明。
入目是一双隔着面具的，温柔的笑眼。
“桑哥。”向非凡调侃地说：“这刀握起来，真的很凉快。”
桑景明有些迷惑，眼前的人究竟是怎样的人，他怎么敢在那种情况下接近自己，怎么敢去握那把刀。他心里从没有过半分杀念吗？为什么不仅没有被刀里的杀意逼疯，反而能唤回几乎失去意识的自己。
“我们换一个房间再凑合半宿吧，不睡觉的话，明天我可就熬不住了。”向非凡若无其事地松开已经重新变成黑色的长刀。
“你就算不怕死，也该记得自己还想在这个游戏里做些什么吧？就这么不管不顾冲上来，不怕我刚才真杀了你？”桑景明拦住向非凡问。
“可是你刚才也救我了啊，杀人也是因为我。”向非凡反将一军：“桑哥明知道自己杀人会受到影响，刚才怎么还出手了呢？”
桑景明被问住。是啊，为什么呢？多久不曾让刀沾上人命了，为什么刚才想都不想地把人杀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强烈可怕的杀念。
“因为人不是做每件事都会先权衡利弊。”向非凡说：“是人就会有冲动的时候。看到你被杀念控制，我哪有心思考虑那些有的没的。”
“不过是在任务里搭个伴的关系，有必要吗？”桑景明放下拦住向非凡的手，这句话像是在问对方，也是在问自己。
向非凡的眼神认真起来：“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但你对我来说很重要。虽然有时候看上去凶巴巴的，但是你会在我不见的时候，着急地来寻我；会在我受伤的时候，给我包扎伤口；会在别人面前，出言维护我；会在我撑不住的时候，扶我一把；会陪我安静地看一场夕阳，会用自行车载我。甚至是为了保护我，破例杀人”予希団兑。
“桑哥一点也不坦诚，说着不关心我的死活，却为我做了这么多事。在我心里，通关不重要，这场游戏不重要，但是你很重要，你与我的这些经历很重要。”
很重要。不是作为武器的重要，不是因为自己的能力而变得重要，是在一个人心里，很重要。
桑景明像是一个饿了很多年的孤魂野鬼，突然得到了一点供奉，竟患得患失起来，不知该如何应对向非凡。毕竟从来没有人说过，他在对方心里，很重要，比生命和要达成的目标更重要。
“你……”桑景明顿了顿，用僵硬又平板的语气说：“受伤没？”
“没，我脖子上带了一个胶制的隔板，他那水果刀想扎破还要费点力气。”向非凡把隔板取下：“这东西捂着脖子热得很，早知道桑哥要出手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向非凡没有说他其实在枕头下还藏了一根短棍，桑景明要是不出手，地方下手的时候，他也会用棍子还击。他的计划里没有桑景明的出手相救，可被人护着的感觉很好，比自己步步为营地算计要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一觉起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哑咕咕，不能咕咕叫，只能嘎嘎嘎那种。喉咙痛。天气炎热，小天使们小心感冒，多喝热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