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送走大日禅心寺的僧人后，向非凡又回到了白天练武, 晚上参禅的简单生活, 日子久了，倒觉得时间过得像流水一样, 匆忙又不留痕迹。
两年后的一天深夜, 向非凡突然察觉到一股强大又带着恶意的气息，同时被收起的‘浮光’在识海激烈地示警。
“来了。”向非凡睁开眼睛, 利落起身，向着气息传来的地方赶去。
因为普通人, 只要靠近妖刀赤，就会受到它的影响，所以它被封印在一处绝壁之上，外设护山大阵, 常年由佛门弟子轮流把守, 但即使是守卫之人，也不敢靠近它百里之内。
向非凡刚到山脚, 就被把守的弟子拦住：“何人闯山？”
“小僧了凡, 封印要开了。”向非凡召唤出浮光：“我是来阻止它的。”
“都知道封印要开了, 你师从何门何派？身份令牌呢？你怎么一个人来，你门派的队伍呢？”收山弟子并不认识浮光, 一脸怀疑地打量着向非凡。
向非凡本以为守山弟子会知道关于应劫之人的事情, 却没想到对方完全不知道此事一般。沉吟片刻, 向非凡想明白其中关窍, 大概是因为自己拒绝了大日禅心寺的邀请, 寺里如果对外宣布了他的身份，别人就会在同一时间知道，应劫之人并非出自大日禅心寺中。这会有损禅心寺的威名。
一群年轻佛修宽袍缓带仙气飘飘地落在向非凡身边。为首的一个青年向非凡有些眼熟，是上次跟着大和尚一起来庙里的弟子之一。
这弟子似乎在众人间很有身份，守门弟子一看见他就恭敬行礼，口称：“了净师兄。”
了净朝守门弟子点点头，又倨傲地看向向非凡：“上次见面匆忙，没来及自我介绍，在下了净，主持圆觉座下大弟子。按规矩，你应该可以称我一声师兄。”
向非凡不卑不亢：“据我所知，家师离开大日禅心寺时，已经与你的师傅断绝了师兄弟关系，我们应当不算同门。”
“了净师兄，你认识此人？他是谁？”守山的弟子好奇问道。
“应劫之人。”了净抿了抿唇，不情愿地说。
“啊？真的有应劫之人？”身后的小弟子议论起来。“我还以为是传说呢。”“他比主持还厉害吗？”“他手上拿的，不会是传说中的圣器浮光吧？”
了净看着议论纷纷的师弟们，觉得心情有些复杂。他一直自认为是同辈中最出色的弟子，他听着关于应劫之人的传说长大，也一直期盼能获得圣器浮光的认可。好不容易，他在三十岁前，突破了《禅心》第四重境界，修炼速度，甚至超过了他的师尊，主持圆觉大师。
可是浮光依然好端端地呆在禁地，无论他去看多少次，都没有任何反应。他几乎要把那应劫之人的事当成一个传说，偏偏了凡这个真正的应劫之人出现了。不足二十岁，从来没有人达到过的第六重境界，他刻意放出的威压，甚至让自己连话都说不出来。就是这样一个人，傲慢地对他引以为傲的师门不屑一顾，甚至把它说得一文不值。
他替师门觉得委屈，也为自己感到嫉妒，刚才看见对方被拦在山门外，故意拿身份压对方，为自己和师门找回一点可怜的优越感。可对方不买账，他却依旧毫无办法。
隐瞒对方的身份？不让对方进门？
笑话。这大阵的关窍和《禅心棍术》同源，作为当世唯一一个突破第六重的佛修，几位守阵长老加起来，都没有了凡对阵法的领悟更深，这个大阵对他来说并不算阻碍。退一步讲，就算大阵能拦得住了凡，他们敢拦吗？拦住了，里面的魔谁来除，万一真把了凡刺激走，那才是自掘坟墓。
守山弟子乖乖放行，向非凡走入大阵之中。阵法内的世界别有洞天，和外面看起来那一座光秃秃的小山并不相同，一条主脉绵延百里，中间便是那陡峭高耸的绝壁，周围还有许多小山峰林立。
了净御起法器，追上向非凡：“我有话和你说。”
向非凡放慢速度，看向了净，等他开口。
“魔一旦流入世间，就会吞噬人类增强其本体力量，阵法周围有各大佛寺的佛修把守，只要还有一个人活着，绝不会把魔放出阵外。你只要专心对付压制妖刀赤就好，与魔纠缠这么久，妖刀赤的杀戮之气与魔的怨气同源，只要控制住妖刀，就能切断魔的力量来源。不过要小心妖刀赤的杀戮之气，如果你因为沾染杀戮之气而失去理智，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我心中没有杀意，自然不会被杀意染上。”向非凡从容地说：“倒是你，身为一个佛修，戾气有些重了。你很讨厌我？”
这态度令了净更加窝火：“了凡，我承认你很有天赋，你实力很强。但我也要告诉，我不同意你之前的说法。集中最好的资源，培养最有天赋的弟子，我不认为师门做的有什么不对。”
“我大日禅心寺。世间但凡发生大的灾祸，永远是不计代价地救人。寺里原本有一座塔，每次有弟子牺牲，就在里面立一座无字牌，这么多年下来，塔已经修成了塔林。就连这一次，寺里三重天以上所有佛修倾巢而出，我们是随时可以为了苍生牺牲性命的。”
“大日禅心寺能作为佛门圣地，存在这么久，自然有它值得敬佩的地方。”向非凡说：“但你们忘了佛修的本心。佛修做事讲求自在随心，你不是为了佛寺而救人，是为我们自己而救，因为想救便救了，如此而已。”
“佛修亦是众生，救人亦是修行，渡人亦是渡己。你们把自己和众生分的太开了。”向非凡朝前飞去，留下了净一人，怔愣地站在原地，思考着什么。
“你这个人还有点意思。”向非凡还没走多远，就遇上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对方眯着一双桃花眼，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这个世界的佛修虽然不需要剃成光头，但衣着颜色通常十分朴素。眼前的人一身水绿织锦长袍，腰间别着玉带，手里一把绣金扇子，仿佛出门踏青的贵公子一般，和佛修截然不同，却大摇大摆出现在这里。气息十分强大，甚至比那绝壁上即将突破封印的魔，显得更加危险。
“阁下应该不是当世之人吧？”略一思考，向非凡开口问道。这个世界佛修最强，其他流派的修士比较稀少，实力也大多平平。
“看你怎么界定这个当世了。”贵公子狡诘一笑：“我认识你手里这根棍子的原主人，这个位面即将迎来浩劫，他不放心，托我下来看看。”
“原来阁下是上界之人。”向非凡轻轻额首。
“别叫阁下，听着怪别扭的，我叫宋归尘，喊名字就好。”
宋归尘？向非凡微微错愕，想通后又觉得理所当然。桑景明说他与了凡认识，是宋归尘介绍的，宋归尘自然与了凡结识更早。
“小僧了凡。”向非凡报上了自己的道号。
“唔，我看你实力不弱，对付那妖刀里封印的魔物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我很好奇，消灭了魔物以后，那把刀你又打算如何处置？”宋归尘问。
“自然是带在身上。”向非凡想也不想地回答。且不说了凡既然能直接把刀送给桑景明，可见在送刀之前，这刀本就是了凡在保管。就算是让向非凡选择，他也觉得，与其考验别人的定力，不如相信自己的心性。
“带在身上？我可是听说这刀，没有一任主人，是得了善终的。”宋归尘目光犀利地看着向非凡，似乎是要看穿他的真实想法一样。
向非凡却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拿这种套话来敷衍我？”宋归尘挑眉。
“难道不是你拿话试探我在先？”向非凡反问。
“哈哈哈，我看你比那个真佛有意思，今天你有事，便不打扰了，改日，我专门来找你喝酒。”宋归尘大笑着离开。
向非凡注意到，从他出现到离开，除却自己，根本没人注意到，这应该是很强的隐匿功法。
不过宋归尘说是受真佛所托，向非凡一个字都不信，更大的可能是对方从真佛口中，听说了那柄妖刀，觉得妖刀的情况与桑景明有些相似，想从了凡这里讨点压制妖刀的经验，回去告诉桑景明。他结识了凡的初衷就是为了找人给桑景明疏导，所以才有了后来介绍两人认识的事情。
妖刀中的封印终于破开，妖刀赤中无数黑气渐渐凝聚成人形，成千上万，互相撕扯着，推搡着，向四面八方冲出来。
“新鲜的血肉！”向非凡浮在离绝壁最近的地方，也成了魔的第一个目标，很快被无尽的黑雾裹在其中。这些黑雾围绕着他，企图把他吞噬，转化成与自己相同的东西，可惜刚接触到向非凡的衣角，就被浩瀚的佛气震散。
向非凡将佛气注入浮光，长棍横扫，使出一招“拨云见日”，一道金光拨开层层黑气，露出中间血红色的妖刀。
黑雾已经向更外面的地方扩散开，向非凡没有回头，而是向前直取妖刀。那些黑雾不过是魔分化出的虚体，外面有各大名寺的僧人驻守，还有护山大阵防止黑雾外泄，不足为虑，他的目标只有躲藏在妖刀中的魔的本体。
赤彻底震断了束缚在上面的封印，迎向正上方落下的浮光，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向非凡已经能听见那刀里无数怨魂山呼海啸一般的叫嚷声，恨天道不公，恨世道艰难，恨生不逢时，恨亲离众叛。一声声，都在嚎哭着自己的不幸与不甘，恨得咬牙切齿，恨得刻骨铭心。
这些恨意渐渐纠结成狂暴的杀念，要屠尽众生，要饱饮血海的杀念，这杀念让赤红光一闪，自己旋着刀身，朝向非凡劈砍过来。
那锐利的杀气却恍若实质，随着刀劈砍的动作延伸向远处，周围的山石都因此碎裂崩塌。“杀！杀光一切！我要把你切碎，再榨干你的血液！”随着向非凡与妖刀赤交手，对方充满恶意的念头铺天盖地朝着向非凡脑海涌过来。
“杀我？”向非凡直接用出第六重“沙里乾坤”的配套棍术：“刹那明灭”。浮光在向非凡手里飞快地舞动，金色的虚影交织成一个囚笼模样，将赤团团困在其中。
当赤完全被限制住的时候，向非凡伸手，握住了刀柄，浩瀚的佛意与禅音冲刷着赤红的刀身。
向非凡直接轻轻抚过刀刃，赤激烈地反抗着，不断试图用杀意蛊惑向非凡，可惜向非凡就是个没缝的石头，无论他怎么蛊惑，都丝毫不起作用。
向非凡咬破手指，一滴鲜血滴在赤上，淡淡地说：“刀不过是兵器而已，哪来那么多想法，以后跟了我，你只能救人，不许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