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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番外之秦鹿的欢梦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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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无有斋, 买在了离丽城不远的镇子上,不靠街道, 而位于山坡后的一处, 若从镇子朝无有斋看,是看不见的,只有爬上了山坡,才能看见镇子后方还有几所零散人家。

梁妄背着秦鹿回到了镇子时,天已经大亮了, 镇子里的人皆出来采买, 或耕种田地。

距离无有斋住得较近, 也在小山坡之后的一户人家有个老头儿, 年纪不小,双眼犯花, 瞧见梁妄背着秦鹿回来,还与梁妄攀谈, 问他怎把媳妇儿背在背上, 梁妄不好说这不是他媳妇儿,但若要真的细究起来秦鹿是他的什么,梁妄也说不出。

下人?

可哪儿有主人背着下人,背到气喘吁吁还不能松手的,且他每年给秦鹿的银钱,也不止一个下人的量了。

所以,秦鹿不是下人。

好不容易回到无有斋,梁妄的双腿几乎打颤, 心想这丫头看上去瘦瘦的,却没想到还挺重,恐怕是平日里练武的原因,细胳膊细腿瞧不出分量来,身上却全都是结实的。

无有斋内梁妄的房间比秦鹿的房间近了一个院落,他也懒得再走,干脆就将人带到了自己房内。软塌上搁着个矮桌,梁妄入门瞥见了,便转而去了床边,把人带着些许卸力地扔在了床上,那一瞬梁妄险些没站住。

施展道法,消耗气力,连夜奔追,也消耗气力,如今还背着昏迷过去的秦鹿走了近一个时辰,梁妄双手放下的瞬间,便直接靠坐在了床边,先喘一口气。

秦鹿歪着靠在了梁妄的床上,睡姿并不好看,从她身体里飘出来的青烟也越来越多,梁妄此时才有机会定睛去瞧,那一缕缕青烟,是她魂魄里的凝聚之气。

梁妄没歇,去了书房先翻书,道者阴阳他虽早就背下,但里头也不是什么都有记载,这本书,不过是淮崖仙人这一千年来的自传,淮崖仙人留下的其他书,曾与天音一起放在了山海之下的书斋内,梁妄取天音时,便带回来了。

二十多年,他没少看,但成千上万本的书,看完容易,参透却很难,这其中还包括了山海之下的书斋内,那书仙送与他的一些关于道**回的书籍。

魂魄的凝聚之气,梁妄曾在一本书里匆匆见过,因为不喜那些琐碎描写,如同医书,治人之术,他看不太下,便将那书压在了书房书架的最里层,打算等无书可看时,再拿出来翻一翻。

凝聚之气,是为聚魂,人死之后,三魂七魄会飘荡在尸身周遭,那些没有意识的魂魄,都不会被普通凡人所瞧见,也无自己的记忆,等到七七之日后,便会魂归轮回,转世再生。

若凝聚之气重的魂魄,可将魂魄化成人形,叫人看见,拥有自主的意识,记得生前记忆,往好了说,能变成秦鹿这般的好鬼,往坏了说,便是蝴蝶这般的恶鬼。

桃木剑,可散魂魄凝聚之气,故而蝴蝶被桃木剑贯胸穿过后,身体里的黑烟一并散尽,收服起来也容易许多,秦鹿虽是被桃木剑意外所伤,身体里的凝聚之气任在渐渐消散。

如若短时日内不将桃木剑残留在她身上的符水与咒术消去,便是冻尸凝魂之法也无用,顶多秦鹿保留了魂魄,却成了无意识,只能躺着的一具活死人。

梁妄找到了书,翻看书里所教,这回可不敢与看其他书那般囫囵吞枣。

光是看书,他便看到了正午。

梁妄没去自己房中见秦鹿,他也怕见了秦鹿关心则乱,书本看不下去,草草应对,便想着救人的方法了。

书中有写,枯黄草一钱,绿豆一两,护魂所用的黄符三张烧成灰,取其二两,再摘未开的桃花七朵,以桃木枝燃火,春日雨水煎煮,待到绿豆与枯黄草融化消失,再灭火压汁,只需一小杯,便可叫秦鹿被桃木剑所伤之处痊愈。

枯黄草,无有斋内有,绿豆,还得去镇子里买,桃花隔壁老头儿的院子里种了一棵,索性现如今正是初春,桃花未败,桃枝也好找,只是这春雨……

梁妄先将其余东西备齐,又与邻居那位老头儿说要摘一枝桃花,取几根桃木。

那老头儿坐在门前矮凳子上摸狗儿,问了句:“为何要摘桃花?花儿长在树上,不好看吗?”

梁妄道:“我有急用。”

老头儿挥着扇子,道:“花儿有何急用?送你媳妇儿消气啊?”

梁妄一时哑言,便道:“我买下这株桃树!”

“不卖!”老头儿脾气还挺倔,道:“那是我孙儿给我种的。”

梁妄这一生还未有过如此低声下气的时候,拳头捏了又捏,心里估量着若打晕这个老头儿,府衙里的人会不会寻来。

最后无法,他只能道:“是,我妻子气我,说要找桃花才肯消气,还请老人家帮忙,这处最近的,就你院里有一株。”

老头儿听他这么说,搭话问:“你媳妇儿……脾气大吗?”

“大!一个不高兴,上房揭瓦。”梁妄忍耐。

老头儿啧啧摇头道:“那我可惹不起,我平生最怕女人生气,就我家那个,一发火我就头晕,那你只能摘一点儿,可别给我摘秃咯!”

“多谢!”梁妄说罢,入了老头儿的院子里,折了两枝桃花出来,这才回去无有斋。

梁妄的房门开着,窗户也未闭上,一院子的春花开了一半,现下天暖,树影斑驳落在窗上,梁妄正捧着花儿,小心桃花落了,到了院子里抬头一瞧,正见披着绿裙的秦鹿斜斜地靠在窗边椅子上,胳膊趴在窗边,一手挂下,露出截藕色小臂。

墨发如瀑,于春风中飘摇,她听见动静,抬头看来,面容苍白,身上还有细细青烟飘出,只是睡了半日,似乎精神好转,一双杏眸带着薄红,秀眉轻皱,见了梁妄,道了句:“主人……”

“你醒了。”梁妄走过去,反手两指探了探她的额头,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书上有说,桃木剑所伤之后,凝魂之气散尽之前,会有类似人死前‘回光返照’之状,身体滚烫,意识也不算清楚,偶尔连记忆也会混淆,如若等这个时刻过去,那便真的难救了。

梁妄皱眉,没忍住朝她额前弹了一指,道:“下回再如此给本王添乱,本王一定不饶你!”

秦鹿浑身太烫,有些贪凉,乍一触碰梁妄的手,觉得滑如凝脂,似是带水的冰,仿佛能消解她从心口而燃的炙热感。

于是秦鹿抓着梁妄的手,放在脸颊蹭了蹭,像是只乖巧的猫儿,半闭着眼,面色通红道:“你这人怎么这般坏,也不知心疼人。”

梁妄本想反口,问道:我又何必心疼你。

可这话,终是没说出。

秦鹿衣裳不整,露出一截肩侧,隐隐约约,还能叫人瞧见什么,梁妄的左手都被她给蹭烫了,于是他抽回了手,不自在地挪开视线。

凉爽离去,秦鹿便觉得委屈,她忽而坐直,低头要解自己的腰带,梁妄见状,登时扬声:“做什么?!”

“我热……”秦鹿扁着嘴,敞了半边衣衫,露出一截肚兜。

梁妄皱眉,指着她道:“穿好!”

“我……”秦鹿话未说完,梁妄便道:“若不穿好,本王便不要你跟在身后了。”

秦鹿更是委屈,但还是听话,又将腰带重新系上。

院内风弱,过了正午后,今日艳阳高照,瞧这天气,恐怕几日内都不会落雨了,但依秦鹿现下状况,连一个时辰都等不到。

梁妄望着头顶碧空,想起来书中有记求雨之术,屋子门前毕竟容易有人走过,于是他找了几样东西,到屋后不远处设了个祭坛,总共摆置花了一刻钟,求雨倒也顺利,只是符咒刚烧完,还不等他反应,天色便骤变,轰隆雷声闪过,却不见有闪电劈下。

紧接着哗啦啦的大雨当头浇下,梁妄还握着铜钱剑站在山上,于春日里被淋了透湿,他几乎是小跑回了无有斋,从厨房取了几个碗放在院子里盛雨水。

银发淋湿贴在了脸上与背上,他蓝袍吸足了水,重重地挂着,梁妄就站在窗前,看向尚且还趴在窗上的绿裙女子。

秦鹿的双眼聚焦已经有些涣散,眉目舒展,见了突然从天而落的雨,抬起手臂去接,几滴冰凉的春雨落在了她的指尖,杏眸弯弯,秦鹿忽而笑了起来,转而对着站在窗外,犹如落汤鸡一般的梁妄道:“好凉快啊。”

梁妄瞥她,气不打一处来。

“好像我每次缺什么,主人都会及时送上,就像是神仙一样。”秦鹿的声音很虚弱,轻飘飘的。

她望着梁妄,双眼分明已经找不到焦点,却依旧映着梁妄如今狼狈的样子,就像是这抹人影,一直都在她的眼中,从未被其他替代。

秦鹿道:“冬天饿极时,你给我面吃,冷极时,你给我棉袄穿,我死后孤独了几年,再未碰过这世上一花一木,你送了我一具身体,我才说觉得热,你就施法下了一场春雨,主人,你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吗?”

梁妄闻言,忽而怔住,他讷讷地望着秦鹿,仿佛能看见那双杏眸之下,已经笑弯了的圆眼,便是这片刻失神,叫改了方向的风,把一抔春雨吹上了他的脸,骤然而来的寒冷,让梁妄回神。

他皱眉,转身摆弄桃枝准备点火,院内的几个玉碗里,都已装满了纯澈的雨水。

秦鹿没再说话了,梁妄毫无形象,也未整理头发与衣裳,坐在了门前的一个矮凳子上。他记得这个矮凳子,秦鹿买时特别喜欢,去年没搬家时,她就经常坐着这个矮凳子,于门前啃着西瓜,与来往行人搭话。

一杯药煎好,梁妄端起,走到窗侧时,秦鹿又睡过去了,从她身体里飘出的青烟越来越多,几乎都抓不住。

梁妄晃了晃她都没反应,晃得他心焦时,秦鹿才缓缓睁眼,说了句:“困。”

“别睡,先喝了它。”梁妄难得好声好气与她说话。

秦鹿抬手,可手臂无力,抬了半天也抬不起来,梁妄无法,只能自己半蹲下来,一人屋里趴在窗台上,一人蹲在了窗外,梁妄将拿杯子凑在了秦鹿嘴边,道:“就这一杯,快喝下。”

秦鹿眼睛都已经睁不开了,从她身体里飘出的青烟,由浓转薄,就像是炙热燃烧过的一截桃枝,旺火过后,烧到最终,只剩下半点火星。

秦鹿整个人已渐无意识,根本看不见哪儿有杯子,本能地听话凑过嘴去,但好似什么也碰不到,她觉得,自己恐怕是又要死一次了。

没想到桃木剑那般厉害,不过是轻轻蹭上了一些,便要废去一条命,秦鹿觉得惋惜,自己还有许多事没做,许多话没说,还有满腔情谊未透露,也不知梁妄知否。

梁妄见她的头就靠在自己的掌心不动,声音如蚊子般哼出,像是想说什么。

最终那句‘我喜欢主人’没能说出口,转成了:“书桌上的那口金镶玉花瓶,你喜欢吗?”

话音一落,梁妄皱眉,仰头含下了杯中药汁,将秦鹿略微翻了半身,让她的后脑靠在窗沿上,自己于窗外,弯下腰。

银发落下,半遮梁妄与秦鹿的脸,两双柔软的唇贴上时,梁妄的手捏着她的下巴,舌尖钻过,不费力地打开了她的唇齿。

药汁苦涩,以免呛到,梁妄循循喂下,他抬着秦鹿的下巴,手指滑过,贴着她的喉咙,等到指腹感受到秦鹿吞咽的动作后,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离唇之后,那未能细品的柔软,似有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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