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时之沙
伊莎贝拉公主殿下大婚的那一天，王城遍布花海。
祝福的纯白、幸福的浅粉、庄重的深红与绚烂的金色四处绽放,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伊莎贝拉公主是陛下最小的掌上明珠, 现在也到了出嫁的时刻了，新郎是一位英俊有才的公爵，婚礼结束后, 公主会与丈夫一同前往领地, 开始他们全新的生活。
仪式预定在正午举行, 信仰光辉之神的陛下特别偏爱正午12点与午后1点, 在阳光的注视下宣誓再吉祥不过。
伊莎贝拉公主的少女时代在冰雪女神教会度过，她与母后一样都是冰雪女神的信徒，对父亲的安排有所气恼，但也并不到抵触的程度。
光辉、冰雪、火焰三大教会的教义与行动都有交叉之处，传说三神是一同为世界奠基的创世者。作为冰雪女神的信徒，迁就一下光辉之神的制度也没啥大不了的。
“殿下、伊莎贝拉殿下！”公主的贴身侍女敲了几下门，迅速溜了进来：“朱丽亚大人还有希斯卡大人到了！”
“在哪间客房？！我这就过去，不对, 老师她发过贫穷誓言, 他们都知道的，一定让老师等在那间了。”大贵族和王室都有专门用于招待尊贵的圣骑士的待客房, 伊莎贝拉公主提起长裙风风火火地跑出去，她现在已经戴好了所有首饰，穿上整套礼裙：除了鞋子，她还没换上婚礼用的宝石鞋，正穿着便于奔跑的小鹿皮靴。
“老师！希斯卡！”伊莎贝拉一把推开在宫殿中显得非常朴素的木门, 扑向好久不见的老师与友人：“你们居然赶到了！太感动了！”
朱丽亚轻松地接住了冲过来的小公主：“祝福你，希望你的未来如阳光般温暖，伊莎贝拉。”
“祝你幸福，伊莎贝拉。”名为希斯卡的女性骑士也跟着祝福公主，不过这位黑色头发的瘦高女骑士的话语比老师单调许多，像是在背书。
她们都发过贫穷誓言，没办法给予伊莎贝拉其他礼物，只能献上祝福。
一份翻山越岭，在数次大小战斗后平安抵达的祝福。
“我可没有说要改信光辉之神呀，老师。”伊莎贝拉对同伴的单调应答已经习惯了，只抓住朱丽亚的话不放：“呜，不过吾主的确没有婚姻相关的权能…”冰雪女神不涉及恋爱与婚姻的领域，明明是女神来着。
朱丽亚没有回答单纯撒娇的问题，她笑了笑，伊莎贝拉自己无趣地松开手，正经地行礼：“老师、希斯卡，我就要嫁人啦，感谢两位对我多年的照顾。”
在大婚那一天，新娘是最尊贵的人，大部分人都不会拒绝新娘不过分的要求。天性活泼的伊莎贝拉眼睛转了转，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伊莎贝拉曾经去过老师的家，对于公主来说，那间房间太朴素了，没有多余的家具，没有任何亮眼的东西。
更不用说什么华丽的装饰物了，发过贫穷誓言的骑士就应该住在这样的屋子中。
但，老师的家中有一样东西是不一样的。
一件美丽至极的曳地长裙。
小时候的伊莎贝拉好奇心太过强烈，唯一的衣柜根本阻止不了她探求的心。她和希斯卡打了一架后，打开了衣柜的柜门。
然后，被这件长裙的美丽所震慑。
这应该是违反贫穷誓言的，最让人敬重的老师居然保留着奢侈的裙装。希斯卡和她非常紧张，好奇心也猫抓一般扩散。
她们本来猜想那是老师少女时代的衣服，可尺寸实在对不上，总不会10岁的时候穿这种裙子吧？
最后揭开谜底的契机，居然是希斯卡。
她在某次危险的旅行前，撞见老师从怀中拿出两枚拆分式的发夹，发夹扭开后可以展开一顶很小的头纱。
笨嘴拙舌的希斯卡把问问题的任务交给了伊莎贝拉，小公主的天真无邪很好用，她们得到了老师的回答。
【老师，衣柜里的那件长裙好漂亮，到底是谁的呀？】
【家人。】
那是，非常怀念的、悲伤的眼神。
在长久的相处后，伊莎贝拉和希斯卡大体能猜到那位家人在老师心中的位置，但…说实话，那个人的存在，阻碍了老师跨向幸福的脚步吧？
老师很喜欢孩子，她誓言贫穷，拿到任何酬劳或者战利品，就会第一时间捐给教会的孤儿院。
偶尔，朱丽亚老师会停留在某个地方，照顾当地的孤儿或者教育教会的年轻骑士们。伊莎贝拉也是趁着希斯卡被收养、老师暂住在王城的时机才被塞给了这位伟大的圣骑士。
老师明明能担任某个骑士团的团长，和大家一起行动要安全很多，光耀许多。可除非有很多人卷入巨大的危险，她只愿意踏上独自修行的旅途。
老师只在对抗血之民和兽人犯境的几次战争中率领过骑士团。
有很多很多人向老师表达过爱意、敬意，还有单纯希望与老师同行，充当侍从的勇士。可最终，老师拒绝了所有人，直到希斯卡出现，才与希斯卡一起旅行。
可是，老师说过，等希斯卡的实力能够独当一面后，就要让希斯卡独立。
伊莎贝拉很担忧老师最终会独自一人，所以——
“老师，您能将您最珍贵的头纱送给我吗？”伊莎贝拉低下头：“学生想戴着这顶头纱出嫁，祝愿这位小姐在下一世获得更多的幸福。”
她知道，只要充满象征意义的头纱真正地离开老师，某种锁链就解开了。伊莎贝拉认为，除了希斯卡，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希望老师获得幸福的人。
朱丽亚笑了，然后，摇了摇头。
“她很害怕孤单。”
【我能和你在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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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可以。】
“咳咳咳、方解石，你疯了吗？！”紫水晶惊魂未定，师兄的魔法只差几寸就能割开她的咽喉。
虽然没有谁比她更清楚，这肯定是师兄故意的。假如他真的想杀一个人，绝对不会让这几寸的误差出现。
可还是，非常害怕。那是对实力差距的畏惧。
“是你不对吧？紫水晶，你居然想毁坏师傅的成果。”方解石笑意盈盈，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如同少年。
“你难道不知道师傅的那些实验是多么残酷、多么可怕、多么无用——”
刷拉，一道血花在紫水晶脸上绽开，留下一道深痕。
“你敢诋毁师傅的努力？”方解石的声音冷了下来。
“不、才不是诋毁啊，师傅他f…居然研究什么，在灵魂上雕刻记忆的魔法！那种魔法，在旧时代就被证明无用了吧！”紫水晶的求生欲让她的措辞不那么激烈：“旧时代的施法者有那么多试验品，结果根本没有看到过所谓的保留了前世记忆的人。”
紫水晶不觉得师傅能成功，在自己灵魂中刻下的记忆，一定会随着轮回往生全部被神明清洗掉吧。
他又何必去勉强，去用宝贵的精力投注在根本不可能成功的事情！所以，紫水晶才会试图毁掉师傅的那些图纸、笔记与仪器。
“我们都不是神，谁能预言师傅会失败？不，我可不认为师傅会失败，他一定会成功的！”方解石是狂热的，对魔法，对师傅，对…老师。
他一生都会如少年，因为这些要素从未离开过他的脑海。
“就算成功了，师傅又能怎么样啊，老师会转世吗？真的有轮回的话，老师会转世成什么？还会是人类吗。”紫水晶想用现实击败不切实际的想法：“哪怕老师最后依然是人类，师傅在一千年、一万年后找到她，又能做到什么？”
“不用做到什么，哪怕什么都不做，也可以。”方解石的表情十分轻松，孩子气般天真：“能靠魔法突破200年的时间限制，在长久长久的追寻中坚持或者放弃，本身就是很棒的事情呀。”
“怎么可能，我可不会什么都不做。方解石，把紫水晶放下吧，紫水晶，你以后再也别回来了。”艾菲斯从门口进入，这个空间内没有一处是他不知道、无法进入的。
方解石听话地松开了束缚的魔力，紫水晶落到地面，大声喊道：“师傅！不要执迷不悟了，122都被你们…都被你们。”
消灭了。
122什么也没有做错吧？紫水晶无法理解他们的想法。
122只不过是有了自己的想法，她虽然不是人类，但在从小就接触122的紫水晶看来，122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啊。
为什么，连122都因为阻碍师傅而被消灭了。
那个总是认真地照顾大家，每天和大家问好的，温柔的人造物，再也不会出现了。
取而代之的是数个人类。
数个学习过如何操纵各个系统的学徒，取代了122原来的位置。
师傅认为他们比能够独立操纵一切的122更加【方便】。
不可理喻。
眼泪顺着紫水晶的脸颊滑落，她知道自己的呐喊无论如何都无法传达了，师傅与方解石走得太远。
她跟不上，也不想跟上。
“方解石，准备下一次实验，我的灵魂又一次愈合了。”
“是，师傅。”
能穿越数百年、数千年时光的记忆，要用多大的力气刻下？
等着我，我会追上你。
用尽全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氪金抽卡的雷雷owo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