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女扮男装
十天后, 早晨, 东宫。
“七言!那伴读来了没有?”
屏风后, 厉渊一边伸着手任凭侍从更衣,一边冷声发问。
偌大的宫殿内, 一个沉稳的声音应答:“殿下, 红萝说, 那伴读在南书房外等你。”
厉渊眉头一皱, 募地甩了手, 力道甩得一旁正战战兢兢地替厉渊拍打着衣服灰尘的小宫女失了颜色,敛声屏气地在呆立在原地。
厉渊大步从屏风后走出来, 没了屏风的阻挡,只见七言一身黑衣整肃地立在下首。
“这红萝怎么办的事?上次从外面回来就脑子不正常,现在, 找个伴读也办的不利索!”厉渊眉宇间透着三分怒气,若红萝在场, 恐怕少不得一顿骂。
七言垂立在下首,生生受了这怒气,他估摸着主子的怨气平复了些, 便小心地提醒道:“殿下……时辰到了,想必那张太傅和那刑部尚书之女沈梓钰已经到了南书房了, 您是不是该……启程了?”
“一个张太傅一个沈梓钰,可着劲想往东宫凑,现在手下人也给我添堵,我倒要看看, 这伴读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厉渊冷笑,长袖一甩,一道黑白身影便出了门去。
七言回过神,赶紧跟上了自家太子的步伐。
南书房外。
红萝拉着一位面容极其清秀的男子站在墙角低声说着什么,面容清秀些的那个男子,着一身青衫,头束青色发带,俨然一副书生模样。
“他会不会有什么变态嗜好?譬如,拿人当肉垫什么的?”清秀的书生面露紧张。
红萝仔细想了想:“拿人当肉垫倒没有,不过,性格喜怒无常,摸不准什么他就会雷霆大怒!”
书生面色一滞:“那……我……”
“这样吧,我给你出一个注意,你一个劲儿夸他好,在他面前装乖卖巧就得了!”
书生将信将疑:“这……行么?”
红萝:“不行也得行啊!你不顺着他的毛捋死得更块!亦棠妹子,我和都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原来,红萝面前的这个清秀书生,正是奴扮男装的亦棠。
亦棠叹口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她节操都没有了,还在乎装乖卖巧这种小事么?
“哎,快看,那是张太傅和沈梓钰!”
正说着,红萝忽然推了推亦棠的胳膊,她们躲在墙根底下,别人轻易看不到,但她们却能够很轻松地看到来人。
只见,不远处,缓缓走来一位上了年纪的老生和一位女子。
老生着灰白深衣,发须皆白,不苟言笑,老生身后的女子则着挑丝双窠云雁装,头戴银白掐丝发簪,双眸饱含秋水,神态安逸,面容温和,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那个老的,就是张太傅张坦,他是苏姓势力中的一员,后面那个长得柔柔弱弱的,便是刑部尚书之女沈梓钰,这刑部尚书沈年是苏姓势力中的中流砥柱,而这沈梓钰啊是十有八九是要给厉渊做侧妃的!”红萝絮絮叨叨地在一旁解释。
亦棠的双眸定格在沈梓钰的身影,目光尾随着她进了南书房。
“侧妃,厉渊很喜欢她么?”亦棠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说出来自己也觉得没头没尾。
红萝哂笑:“你傻啊!哪有什么喜不喜欢,她可是刑部尚书的女儿,苏姓势力那边放过来的眼线,就算是她和厉渊躺在一张床上,恐怕也是同床异梦吧!”
亦棠脑子翁翁的,空空的眼神盯着南书房的门口,突然想到,厉渊是不可能喜欢沈梓钰的,毕竟厉渊在书中,自始至终深爱的,都是他那位青梅竹马的妹妹。
亦棠心口闷闷的,正想问红萝见没见过厉渊这青梅竹马的妹妹,忽然不远处飘来了一个阴翳的影子。
红萝忙推了亦棠一把:“快快!上前去!厉渊来了,好好装乖卖巧啊!”
亦棠一个踉跄出了墙角,瞥间那抹身影,脚下仿佛生了根,再无法移动一步。
“快上去啊!亦棠妹子!”
红萝的呐喊在身后响起,亦棠头晕发虚。
但她偏生又不能逃,站在这半道中间,欲行不行的,这算什么事。
于是亦棠深呼一口气,按住狂跳的心脏,低头赶着碎布凑了上去。
“参、参参……参见殿下!!我、我是您新的伴读。”
…………
没有回答。
亦棠心如擂鼓,拜倒在厉渊脚下敛声屏气,她注视着自己面前这双华贵的黑金丝履,头不敢往上多抬一分。
没有声音,但是亦棠却分明感觉黑金丝履的主人正在打量着自己。
亦棠忽然想起,想起在茶岳庄第一次见厉渊,那时她也如此刻一般心如擂鼓,可是那时的厉渊,却向她伸出了骨节分明的手。
扑通、扑通。亦棠的心还在狂跳。
厉渊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面前这个“伴读”压抑的怒火在心中翻涌,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这伴读的脸,这伴读便跪了下去。
厉渊想,这伴读委实胆怯懦弱。
“给我抬起头来。”
清冷的声音仿佛寒冰,使这春寒料峭的早晨里更添了一丝冷气。
亦棠畏畏缩缩,眸子顺着那双华贵的紫金丝履一点一点地往上,白色的鹤纹、黑色的外衫,然后是匀长的脖颈、薄薄的嘴唇,最后,是那双深如寒潭的眸子,寒冷、没有一丝温度,看着亦棠的眼神,就如同看着一个卑贱的部曲……
厉渊依稀还是记忆中的样子,依稀又不是。
不,是厉渊,只是,不是阿墨。
亦棠跪着,跪在厉渊脚下,她抬头高高地望着他,仿佛从来不曾认识。
厉渊微微低眸,他看着面前这个面容清秀白皙,生着青衫的“文弱书生”,心中嗤之以鼻,他想,聂姜的仕途子弟都变得这么弱不禁风了么?
还是红萝瞎了眼,又或者看中这书生的几分清秀姿色?
红萝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内心虽然鄙夷着,可是到底发不起大怒,他总觉得,对着面前这个“书生”发火,就跟硬欺负女孩子一般,莫名其妙地叫人不爽快。
“起来!办事机灵点!”厉渊冷着声音吩咐。
亦棠征愣了一会,感觉到那鄙夷的目光已经移开了,忙从地上站了起来。
厉渊疾步往前走,亦棠连忙跟了上去。
紧跟在厉渊身后的七言待看清了亦棠的面容,心里直摇头叹气。
“怎么长得跟女娃儿一般,又这么木讷,肯定要不了两三天,这伴读又得换人了。”
到了南书房门口,厉渊停下倏地停下脚步,亦棠一直战战兢兢的跟在厉渊身后,连头也不敢抬,忽然见前面的人停了下来,一时间脚来不及刹车,硬生生地就撞上了那堵黑墙。
砰!
厉渊:……
亦棠扑通跪下:“小、小、小的该死!”
七言:果真不聪明啊……
厉渊阴沉着脸,看也不看亦棠,冷声道:“行了!七言,把书匣给他,你在外面等着就行。”
七言把手中的木匣放道跪着的亦棠面前,一脸同情。
“谢、谢谢……”亦棠战战兢兢地抓着木匣子。
七言带着一脸的同情退道一旁。
“傻跪着干什么!还不跟我进去!”冰雹再次落在亦棠的周围。
她忙抓着沉甸甸的木匣子站了起来。
于是,厉渊顶着一团乌云进了南书房,然后后面跟了一个文文弱弱的小书生……
“张太傅。”
进了门,厉渊先是向坐在上首的张坦堪堪行了个手礼,两手交叠,脸上依旧是冷冷的。张太傅眯着一双暗昏昏的眼,爬满皱纹的脸皮上看不出喜怒哀乐,他当下挥了挥手。两人明显都在敷衍,师不诚意为师,生不诚心为生。
这边厉渊刚敷衍完了张坦,沈梓钰从右边的木案上站了起来,微微福身:“梓钰见过太子殿下。”
厉渊瞥了她一眼:“沈姑娘免礼。”说完,他便朝左边的木案走过去,亦棠连忙也跟了过去。
走到木案面前,厉渊站着,并不跪坐。
亦棠纳闷:“又咋了?”
一旁跪坐的沈梓钰看着厉渊阴沉着脸,实在看不下去了,出声道:“小书生,你还不为太子铺纸布笔?”
亦棠全身一僵,顾不得看厉渊的脸又阴沉了几分,惶急地跪下,打开木匣子为厉渊铺纸布笔。
沈梓钰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着,怎么太子这伴读越换越不好,从前的只是学识功底不深厚,现在的这个,竟然连基本的礼仪都不会了么?
唉……
站在沈梓钰声后的粉衣小婢女睁着一双兴灾乐祸的眼看着亦棠,嘴角则是密密的笑意。
坐在上首的张太傅倒是没有说话,依旧睁着一双死鱼眼。
张太傅想,我得把老师的架子端好了,可不能漏出破绽来。
等到亦棠将柔软的宣纸铺好,将端砚、石墨、扬州狼毫小楷毛笔、笔架笔塔都一一摆好了,厉渊才端着一张清冷泛怒的脸缓缓坐下。
亦棠恭恭敬敬地跪在一旁,低着头,不敢出声。
坐在上首的张太傅咳嗽了一声:“咳!既然诸位都准备好了,接下来,就开始上课。”
诸位?亦棠忽然有些想笑,说是诸位,其实准备好的还不就是厉渊一个么?
真是虚伪。
亦棠嘴角憋着笑,睫毛一抬,冷不防地憋见一双阴翳的眼。
厉渊看着亦棠,面若冰霜。
亦棠一惊,嘴角的笑意一点、一点地收了回来。
该死!谁叫你笑的!
亦棠咒骂了一声,低着头重新夹着尾巴做人。
厉渊收了目光,内心继续鄙夷。
作者有话要说: 厉渊:来了来了,我终于出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