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风沙
飞船安全着陆,平稳顺利的有一些不可思议。虫族跟自暴自弃彻底放弃了一般,当然大家清楚真正惨烈的战争尚在后头。
踩实于脚下黑色的土壤,系统没有用处地自动为时周播报:
【现在是星历2333年2月3日,坐标m星,黄历显示今日诸事不宜……】
他妈的。
这么不吉利。
时周立刻关掉系统的声音。
边界处几道迎风飘扬的绿色吸引着眼球。
作为诚意,m星皇室派来了最优秀最帅气的王子。
王子长的不错,就是头发是绿色的,眼睛是绿色的,绿的亮眼,绿出了渐变,你的得从绿色里认真扒拉出他的五官仔细端详。
见时周对着自己的绿头发似在出神,王子不吝啬给予好看的人几分优待,贴心解释道:“我们星球的统一发色基因就是绿色,还有这个。”
他指着脖颈和脸颊连接处神秘又好看的藤蔓状图腾:“这也是我们每个人都有的。”
他理好衣领,对着时周的黑发和蓝眼感叹道:“你可真美,是神的杰作。”
气氛忽然往彩虹屁方向走,帝国的一帮人忽然觉得英俊帅气的王子怎么长怎么像个聊骚的情场浪子,警觉地把时周拉到了他们身后,对着王子不假辞色:“王子,走吧,民众的生命危在旦夕。”
少来骚扰我们队花。
“帝国的贵客们,辛苦你们的到来,我代表皇室传递真挚的谢意,我们会尽力帮助你们,当然我们也相信帝国的士兵们强劲的实力能够跨越进入城中必经的那道天堑。”王子礼貌地摘下帽子行了帝国的礼仪。
不过大家并不怎么领情,后头有人小声嘀咕一句:“真有礼貌就应该让我们开机甲了。”
因为可能遇见虫族的伏击,帝国要求投入机甲到m星参与作战,但却被m星严词拒绝,声称机甲会毁坏他们当地自然的生态平衡,并且与他们的自然神信仰格格不入。
王子听了敛容:“抱歉,涉及全星球的信仰,我们无法让步,信仰坍塌比失去生命更无法令我们接受。何况星球的屏障对于机甲这种不属于食物链的存在更加抗拒,你们操作它遭受的攻击将成百上千地往上增加。”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陈教官转过头安抚愤愤不平的小年轻们:“我们对自己有信心。”
“走吧。”
王子走在最前边领路:“屏障主要由三个部分组成,分别是密林、沼泽和洞窟,我们即将进入的就是森林神的范围之内。”
还森林神。
有人心里泛着嘀咕,但到底是别人的信仰,不接受也不能出言挑衅。
苍天古木直插天际,以其为庇护,林中昏暗无光,或低矮或高大的树木、灌木丛、草丛,深绿浅绿或者变异的颜色浓重地铺陈开,间或夹杂五颜六色的花朵。路途崎岖,有些地方草高高埋过人的头,部根本过不去。
不敢触碰,不敢放松,荡来荡去的树枝随时可能生出嘴巴咬上你一口。
所有人的刀身逐渐因为斩杀而污浊,偏偏m星人见状一定会在身旁祷告,祈求森林神的原谅,帝都的一帮不信他们劳什子神的人纷纷在心里翻白眼。
又过了一片灌木会奇异生长扭曲挡住去路的地段,王子提醒道:“新的开始又来了。当心空中,以及这一片到处都是迷魂花,你们小心了。”
这东西时周可熟悉,上回星际杯想把自己给拖进梦魇之中反而惨遭惨无人道的虐杀。别人提起十二万分的警惕,时周只象征性地拿出了三分警惕,他随意往边上扫了一眼,叶片摩擦移动的声音,一道红色一闪而过。但时周并没有感受到什么进攻的恶意,反而感觉到的是——
躲闪的惧意?
他再试验了一下,不动声色脱离部队一些距离,双眼在草丛之中搜寻,一抹鲜艳欲滴的红色掩映于枝繁叶茂的绿色下,没有等到他走近,那朵花就刷拉灵敏地跑开并伴随小声尖锐的哭泣声。一起跑掉的还有地底下粗如绿色的绿色藤蔓,同样在嘤嘤嘤尖声哭泣。
迷魂花之间是不是还有什么跨星际的交流方式,把时周的恶名传到了千千千千里之外的星球。
“卧槽,我脑袋疼,什么鬼玩意儿在嘤嘤嘤,我让它嘤年早逝信不信!”队里一个暴脾气的男生捂着耳朵满脸不耐烦。
藤蔓只怕时周可不怕其他人,似乎听懂了这句抱怨,疯狂生长直冲他的面门而去。男生下意识格挡却发现自己的脚被牢牢缠住,动作一扯,踉跄着往地上扑,视线之内一朵刺荆花鼓涨全身的锐刺正在狞笑地等着他。
完蛋!
男生接受自己即将毁容的命运,脑中拼命寻找如何保下自己的这条命。
一双极为秀美的手将他往上一拎,往地下一踩,轻轻一扫。鬼机灵的藤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回自己的触手,刺荆花愣了小半会儿发现自己身上美丽的刺刺的头发被削了一大半才回神爆出一小部分钢针一样的刺向人飞去,以求得逃走的时间。
是他!是那个爱薅毛让大家头发掉光的坏人,上回隔壁星球的姐妹们果然没有骗我!
男生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脸也保住了,还附赠了近距离欣赏一张漂亮得鬼斧神工的脸,激动地抱住时周:“嘤嘤嘤!哥哥!谢谢你!哥哥!我爱你!”
时周:“……”
“它们是不是怕你?”陈教官经验丰富,长期训练出来的观察能力让他发现事情的不同寻常之处。
时周耸耸肩:“不然我走在最前面试一试?”
走到队伍前面的最前头,果不其然,如同镇妖符一般的存在,所有植物自动地自动分开一条路,瑟瑟发抖地抱在一团巴不得离这个爱揪头发的煞神远一点。
王子眼前一亮:“朋友,你是不是有我们星球的基因啊?”
他欣赏的目光不加掩饰,m星内不允许和外星球通婚,要是时周有本族的基因,那他一定要展开狂热的追求把这位娶回来当他的王妃。
“没有,你看他的长相,和你们种族什么关系一点关系都不可能有,生物上的基因学回去好好学学哈!”陈教官及时打断。
开玩笑,元帅要是知道一趟任务回来时周被人拐跑了,那他肯定得死无葬身之地去给星际植物们当化肥。
王子蔫蔫叹气:“那好吧。”
还没有走出几步,众人就发现了不对劲。发现那群植物贼精贼有原则,他们怕时周,所以主动避开时周。但与此同时,更加猛烈的攻击统统落到了其他人身上。
“我靠!欺软怕硬的孬种!”一个学生愤怒地骂出声,对着时周投去嫉妒的眼神,对这群生物表达自己气愤的怒吼。
正在攻击他的青雷花停顿了片刻,滋哇滋哇放出了更多的电流。
是你们不懂他的可怕啦嘤嘤嘤!
时周一张小脸纠起来一小会儿,毕竟他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情况。现在除了他和安达还有m星人,其他人都打的难舍难分。m星人团团围住最重要的安达根本没法抽身。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时周疑惑片刻,毫不犹豫地加入了战局。但是那群鬼精的就是不肯和时周对着干,时周接近两米范围他们刷拉就安安分分藏起来。想要帮别人的时候,它们连正攻击的那个人都放弃了,直接落荒而逃。
年度迷惑行为大赏。
大汗淋漓身上沾满植物汁水的一个男同学终于因为时周的到来而有所喘息,他快要累哭了,大声朝着时周喊:“哥哥,你缺一个腿部挂件吗!我愿意挂在你的身上!这物欲横流的世界只有你的身上我能感受到了一点温暖!”
时周没有回答,其他人先不乐意:“雨露均沾好吗!周啊你快过来我撑不住了让我歇会儿!”
“那我预定第二个!”
时周忍住想要挠头的冲动,全程眉头紧皱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场面一度过于乱糟糟,他茫然地和安达对上了视线马上移开,没心思去分析对方复杂的眼神里究竟有哪些意思。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时周飞快眨了两下眼睛,在脑子里搜寻着办法。
“花草树木呢,同样根据感官来存活在世界上。当他们开启灵智之时,不过是感官的外在强化,和我们人的精神力一样。”首军的生物学相关课堂上某位讲话和赵忠祥老先生的《动物世界》一样催眠下饭的老教授推着眼镜颤颤巍巍地说过这句话。
和我们人的精神力一样。
精神力有天然的等级压制。
时周闭上眼睛,牵引出自己的一丝精神力消失于空气里,越来越多的,不绝如缕的精神力被外放,以他为圆心,所在的精神力磁场范围不断扩大。
兴奋虐待享受人们哀嚎的植物们忽然顿住了动作。
卧槽!怎么感觉到处都是那个坏人的存在!
吓死银了!
快跑快跑!
植物们相互感应了下交换情报,哧溜溜滑走的滑走,溜走的溜走,作鸟兽状散。
时周一睁开眼,收获无数以身相许的爱慕与感动的眼光。他被吓了一跳,感到奇怪地后退几步:“行了,我们走吧。”
危机暂时解除,所有人边清理边快速有效地前行,只有安达一人注意到了时周按着太阳穴微微皱眉一刻的样子。
“前面应该是大沼泽了,大沼泽里主要的都是些……”王子尽心尽力地当着解说员,突然弯下腰呛进一口全是沙子的风,咳的撕心裂肺,“卧槽……我……这是湿地荒漠化了吗?”
高中地理还学的挺好。
但很快,所有人纷纷作出一样的姿势,蜷成一团捂住口鼻。
飞沙走石,漫天黄沙滚动一个个卷风向他们极速移动。
此番情况下,眼睛自然会下意识闭起躲避颗粒的进入。
半晌过后,时周睁开难受而泛红的眼睛,尚有灰尘于空中舞动,但独独不见了身边的一群人——
所有人都走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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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达在沙尘暴中感受到脚下所踩的地面流沙下陷,警觉地挣开身边人的手退后几步避免形成流沙坑陷入其中无法拔出。
忍耐地在原地等待烟尘散去,等一切归于平静,原地只剩下了他一人。
环顾四周发现一点人迹都没有,他也不慌张,发送完联系信号之后开启了放在口袋里的探测仪走进丛林之中。
这次来除了救援,皇室还暗示着给他一个任务——破解m星人的基因密码。能够让一个星球的意识作为土著居民的保护伞,其中蕴藏的潜在价值无穷无尽。贵族们素来贪婪,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眼下和众人走失,反而某种意义上方便了他单人行动,尤其是躲开那位王子的关注。
蹲下身拍摄翻找隐藏极深的花草,时不时对比记过的信息。安达的集中力和判断力令人惊讶的可怕,能够迅速分析出数据的有效性并且不用光脑的辅助,这也是他能脱颖而出备受赏识的原因。
灵智的生物们因为外来者的惊扰正在对他虎视眈眈,蠢蠢欲动的随时准备给他致命一击。
安达右手食指上的戒指发射一道蓝色的激光,顷刻间击杀了大面积进攻的植株,快速枯萎灰拜化作腐败漆黑的一团污渍。
他的作战能力不比其他人,惜命之心自然比谁都重,高科技装备必不可少。
如同宣战的信号一般,区域内的所有草木暴涨,如同巫女摇曳的头发丝,丝丝缕缕以可怕的韧劲势要将安达斩杀于此。
安达跃起躲过断肠草地下分泌的毒液,脚尖刚刚落在干净的土地内,上头垂下的柳枝力道破开空气,有如蛇般灵活的鞭子甩向他的身体。他不慌不忙举起枪将它拦腰断于空中。
空地旁边的草又开始朝着他所在的中心生长蔓延,似乎要织成一个牢笼将他困于其中。安达瞳孔一缩,赶忙错身穿过尚空余的间隙逃离,回神打算射出麻醉弹迷晕部分,谁知恰好正中陷阱。
迷魂花闪过一片猩红,飘飘悠悠的迷迭香飘散于空气中无孔不入,不容抗拒地把人拉进布好的迷局之中。
只是这局究竟真真假假,或许只是迷雾造成的虚妄还是人心内的真实写照呢?
安达一样旁观了自己的一生。一出生因为精神力太弱被家族抛弃,借着外祖父母和皇室的沾亲带故接到了皇宫之中,和太子一起接受教育。外祖父母死的早,他在皇宫之中不尴不尬,仆人们惯会见风使舵,宫里黑暗,多少人的心在污泥之中变得肮脏又变态。他逐渐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成为那群底层人发泄的工具。
他们熟知各种刑罚,清楚怎么样才能给人极致的羞辱,怎么样做的不留把柄。他住到了表面光鲜内里破旧的屋子里,里面每天老鼠吱吱乱叫,泛红的目光随时准备撕咬他。可他混不在意,和它们争抢着食物抢得头破血流。
到了清晨,换上唯一的一套干净衣服去和太子还有他的伴读们一起上课,没有人给过他一句关注,反而因为他身上洗不掉的霉味而远离。
直到有一天,时周来了。
太子的又一个白月光,又一个愚不可及飞蛾扑火,满脑子只有爱情的蠢货。
他不清楚自己看不起别人的底气究竟来自哪里,可能是傲气,也可能是安慰,更有可能是在隐藏自己的自卑。
又是被那些仆从欺负的一天,这一回的他们下手比之前还要狠,拳打脚踢加诸于身之时,他无数次阴鸷的想:我一定要让你们遭受千倍百倍的痛苦。或许过于不甘的眼神彻底惹怒了其中的一个人,那人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骂道:“小贱种,你再用那种眼神看我试一试?”
暗藏了精神力的足尖踩上他的手,碾磨碾碎,踩掉他所有的尊严,踩死了他生的希望。
彻底放弃之时,一声轻缓的轻咳藏了警告。仆人们担心责罚迅速弯身散开。
意识迷糊之中,安达看见时周一双波光粼粼的眼睛和冰蓝色的宫廷绸缎。
时周俯身在门口留在伤药和食物。
记忆到此为止,安达冷漠地没有起丝毫波澜,暗自思忖破局的方法。
画面忽然闪现,一幕幕以更快的速度推进。
时周时不时送来一些饭菜关照他,他只当是不屑的施舍。他凭着偶然被发掘的天赋地位一跃上升成为帝国炙手可热的新星。他把时周当成了试验品。他对着时周精疲力尽的睡颜发呆。时周归来后憎恶他到极点不肯再看他一眼。
“还不如当初呢。”一句幽幽的感叹,分明是他自己的声音。
“怎么可能!我不要回到过去!”安达大声反驳。
他得到了权力、地位,报复了那些仆从,让他的家族不再感轻视他。
而且他应该是恨时周的,他恨他的淡漠,恨他的格格不入,恨他比自己活的更好!
像渔夫救出的魔鬼,时周的帮助来的太迟,他早就不需要了。
安达的心被一双无形的手死命揪住,疼痛到爆炸的挤压使得他呼吸急促。
画面顷刻间碎开,摇摇晃晃重构塑造出新的场景。
全部都是时周。
微笑时眼中水波清浅的他,落寞不说话的他,遇见机甲时兴奋的他,说教弟弟时略微皱眉不予赞同的他。
时周,全部都是时周。
他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安达喃喃自语,语速越来越快:“我讨厌他!我把他拿去做了试验品!我毁掉他所拥有的!我和他不共戴天!”
幻境出现剧烈的波动。
走到尽头的一个画面里的安达正漫不经心躲在树丛中,嘴唇鲜红如玫瑰花瓣,死死抓紧自己的衣角,和他一起痴迷地望着时周孤单瘦弱的背影。
时周撑着头任凭池塘边的水打湿自己的衣角,渐渐浮现出浅淡的笑意,温柔又舒展,轻声哼了一首旋律好听的小调。
安达紧张难受的心好像被放了下来,呼吸慢慢变的和缓。
忽然那个衣衫褴褛不敢上前打招呼的自己转过头咧开嘴朝他笑的恶意又嘲弄:
“承认吧,你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