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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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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严静默地坐在椅上,看着罗敷怔然的脸,半晌方道:“还有一事秦夫人当向我说明。”

“方公子让司大人唤我这个夫人过来,想必是牵涉到上次的事吧。”

罗敷耐心等了一会儿,司严捏着杯盖道:“上次你制出的药已被送到各地,成效暂且看不出来,但你本人觉得有几成把握?”

他古井般的眼中闪过一丝波动,“州府暴毙的人数两月内只增不减,秦夫人如何看?”

这一句正正刺到了罗敷的心底。她刷地撑着桌沿站起来,冷冷道:

“司大人,你竟然还有脸坐在这里要我给你一个交代!你别忘了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身为太医院高官知情不报谋人性命,更把我推到风尖浪口上,你有什么资格要我对你解释!”

司严稳稳地端着茶杯,对她激烈的言语无动于衷,眼风淡淡地扫过去,罗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他那日有意叫她深夜去隽金坊,她不会在方琼口中得到朝廷隐秘,不会在侯府寿宴上寻世子,从而不会只因在府外扶了一把受伤的王放就稀里糊涂地被弄进了太医院,被今上牢牢地握住把柄!

“自我来太医院两月,一直对你恭敬有加,现在想来真是后悔。若不是方公子吩咐,我绝不屑帮你收拾烂摊子。你也是做医生的,我不知道你的师长为何没有跟你说医者蓄意伤人无辜百死莫赎,你是怎么做到现在用这种语气要求我的?你心里就没有一点愧疚?我素来不与你交涉,你该懂得是为什么,我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解药又关你何事!”

她激动地大声说完,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摔了门头也不回地离去。

窗外稀疏的鸟鸣如夏日纷乱的蝉声扰人心绪,司严幽黑的眼睛凝视着被她推开的椅子,将茶水一饮而尽。

今日小公主在沉香殿用午膳,欢快得上蹦下跳,可还没等在屋子里蹦上一圈,就等来了王放端着药碗的手。

王放唤两个宫女按住孩子,捏着她鼻子把半碗药硬生生灌了下去,将玉碗一放,抬袖令宫女松手。初霭委委屈屈地咳了两声,瞄两眼他的脸色,端起小碗自己喝了个干净。

王放道:“你若再像早晨这样,别怪我天天亲自拎你来这里,反正你也愿意来。”

初霭转了转眼珠,刚抓了松仁饼的小油手扒在他的朝服上,一边抹一边乖乖地道:

“哥哥别生气啦,云云下次一定好好喝药,其实院判阿姊每次都有给我塞一片炙甘草在嘴里,所以没有以前苦的。可是每天都要喝药,今天突然觉得好麻烦,就……”

王放用膝盖轻轻顶了一下初霭的腰,孩子怕痒地立刻松开了。他一手脱下朝服扔在案上,一手拿起一块锦帕把两只小手包在一块,问道:

“还有呢?”

“我不应该砸掉瓶子,不应该抱着它到处跑,不应该用它撞帘子。”

王放将初霭推给刚来的希音:“带她回去吧。好生看着,别再弄得流玉宫住了个小疯子似的。”

初霭还没来得及撇嘴,就被熟练谢罪的希音给牵走了,她在要出门帘的时候回了下头,眼里满满的不舍。

王放眉梢一柔,微笑地问了句:“今天写了什么字?”

希音转身答道:“自从上次秦夫人给公主写了些字,公主每次都要她写个几句……秦夫人今日劳累,就随口问公主能不能把二十四诗品默一段,公主就写了《委曲》和《实境》两段。”

所有宫人都下去后,一个冷峻矫健的身影出现在室内。

王放坐在案后,眸子清冷如夜,手中一支硬毫挥挥洒洒,片刻后抛给了面前的人。

“告诉栎州知州,方氏南下让他多留着些心,该怎么与越藩交差,让他自己好好掂量。”

卞巨领了命,脸上又是另一种踌躇不定。

王放道:“说。”

卞巨道:“陛下明知秦夫人牵扯到药库失窃一事,为何却放过她,还让她主管公主殿下的病情?陛下是否……觉得其人身份有异,于是才暂且不动她?”

那日今上对院判所说的话他一字不漏地全听了进去,说秦夫人与进宫窃药并放倒十几名羽林卫的匈奴暗卫无关,恐怕是自欺欺人。按今上的性子,他不说出来,多半后面有更狠的招在等着。

王放本不想解释,却轻敲着案面的花纹道:“卞巨,你见过朕在身份一词上思虑过多么?”

他袖中的手指似乎摩挲着什么东西,浅浅的光晕从指缝里透出来,像是春日的湖光。

卞巨一愣,大着胆子道:“可是因为罗敷是北朝……”

王放对他隐去的下文不置可否,沉默了很长时间才缓缓道:“十多年前,朕被先帝送往陆家军中历练,陆将军当时正值壮年,朕稍有不达他要求的地方,他就使出浑身解数责罚,宣泽替朕求情,也一并被绑到大营外。然而朕第一次被人带上战场,将军替朕挡了一刀,从此身子就败了,到了承奉三十二年,更是连下床都困难。”

卞巨不敢在这一段尘封的往事中插话。承奉三十二年后的显贵陆家只是一个过去的传说罢了,谁也不会再回眺他们打了多少胜仗,谁也不会再提起镇国大将军这个封号。谋反二字犹如千钧大石,重重压在洛阳的城头之上。

但是今上此时提起陆家是何意?

“朕监国时曾在先帝病榻前立过誓,陆家但凡有一个血缘之亲在世,朕此生都不会动他们。”

卞巨怔住。

新任的左院判也不姓陆啊?再说陆家除了那位改了姓的和亲公主,哪里有余下的沾亲带故的人?他把洛阳跟陆家结亲的大族都在脑子里快速翻了一遍,陆氏子弟单薄,当时又夷了三族,好像真的找不出一个血缘之亲来。

那时今上立誓,应是故意要违逆先帝的意思,存心要看先帝带着丁点愧疚又无力斥责的样子。

王放道:“统领还有其他要事?”

卞巨随机应变的本事格外高强,躬身一礼,顷刻间消失在殿中。

寝宫内因公主移驾燃着菡萏冷香,袅袅地窜入鼻端。王放按着眉心低下头,手中的笔却冷不防停住了。

刚才纸上在谈话间无意识地多出几个草字。他雪白的袖口微微一动,数颗水晶被手指贴得温热,光滑圆润的触感压着肌肤,又生出一丝舒适的凉意。

他终究没有把这页揭去,而是蘸了淡墨,继续接下那两行字。

……力之于时,声之于羌。

似往已回,如幽匪藏。

十月廿三,太医院下辖的所有医丁和医士都来到太医署,参加三年一次的大考。 此次考试有两位院判、三名御医和若干吏目监考,七十多人被分到四处,官署被清理一空。日头甚好,偌大的院子便做了考场,与屋内里应外合。

罗敷早早地来到屋内监考一群医学生,他们平日在城西太医院开设的学堂里学习各科典籍,很少真正地到千步廊来。屋里的学生都是最大医户的子弟,为了得一个不受风吹日晒的考试环境,家中长辈打点礼部也都花了不少精力。

辰时的鼓点一敲,堂下叽叽喳喳的议论霎时停了,换做纸张哗啦啦的响声。学生们或抓耳挠腮,或胸有成竹,罗敷绷着一副好奇又不想被瞧出来的神情,从主考官的席位上走下来巡视。试卷出自礼部,也不知道是谁出的,她选定了一个专注的考生,悄悄走到他一旁看他写题。

那考生写得好好的,突然发现白色的试卷上多出一块阴影来,愣愣地抬起头,而后“啊”地吓了一大跳。整个考场的目光立刻就集中在了罗敷身上。

她有点惭愧,安慰学生道:“我只是随便看看,不料妨碍你了。对不住,你继续写吧。”

其他考生眼色复杂地左看右看,罗敷清清嗓子:“大家都写自己的,题量比较多,需要抓紧时间。”

她第二道关于火针刺法的针灸题还没看到一半便被赶走了,心里很是不甘,遂状似无意地晃到最后一排去看香烛燃了多少,顺便瞅几眼考生的答法。

这边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端端正正地写着“麻油满盏,灯草令多如大指许,丛其灯火烧针”,那边一个弱冠之年的青年磕磕绊绊地默写“先令他人烧针,医者临时用之”,而离她最近的胖子在念念有词““以针置火中分热,于三里穴,刺之微见血”……全部都是僵硬死板地往书里套原句。

罗敷失望地转向下一题,正是她擅长的辨证施治。不得不说题目出的很有水平,从第三题开始,试卷成了一个整体,环环相接,均是针对一个病人。例如某地某人二月上旬得某病,给出指定药材,令诸生在三月前使其大体康复,并要求写出用猛药的后果。此种后果会成为夏季的病因,接连下一题便是令考生在夏秋时节彻底让病人康复。

采取不同的方法可能会导致不同的后果,考生们得按照自己的思路和诊治方法一路写来。最难的是控制药效和时间,如果哪一个人超常发挥,在一月内就把病给一次性解决了,那后面的题当然是空白。她觉得这份试卷的出题人说不定能和她师父说上话,这训练的方式实在太像了,不由自主就想起小时候在玉霄山上过的年月。

罗敷盯上了几个埋头写题的学生,他们答的都不错,可还是离她的标准尚有一段距离。她自己也一题题地在脑子里依次做过,有的地方也拿不准,就知这考验的是医师们的处理手段和应变,把学过的理由变成实际说清,成效倒是次要的。

香很快燃了一半,考生们的额上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衣袖在桌面上摩擦的动静越来越大,像一群精力充沛的蚕虫在啃食桑叶。她揉了揉眼睛,刚想回到考官席上捡本书看,堂屋的门却倏然被推开了。

刘可柔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对她道:“秦夫人,外面有人找,我先代你在这看一会儿。”

罗敷疑惑问道:“什么人?在院子里?”

刘可柔一手拍上背后一个不老实的脑袋:“乱看什么!你家里花钱让你在屋里考,可不是让你捧回个作弊美名的!”又和气道:“许是方公子的长随,可能是从前见过一次,面熟。”

提到方家,罗敷便不得不想起司严和她说过的“要事”,瞪了无辜的刘可柔一眼。对方何等玲珑人物,自从上次他叫她到司严房里议事,得知谈的却并非自己口中的“考评”,便立即澄清是院使要他这么跟院判说的——大家都以为商谈的是考试评级,所以他自己也没多想。然院判从里面出来时怒形于色,他一时间就想了十个八个法子打算维持和院判来之不易的关系。

罗敷这几天对他一直不冷不热的,她不相信刘可柔对司严为什么喊她的事情一点也不知情。此时她道了声谢,便径直走出了堂屋,留刘可柔一人整治欺负她眼神不好想趁机交头接耳的年轻学生。

“进考场搜得那么严,你们还跟个没事人似的在考场上唧唧歪歪,莫非是觉得太医院的考试比不上科举一人一间房?真够给你们家族丢脸!”

穿过摆着几十张桌椅的庭院,大门外寒风飒飒,却不见什么长随。以后那个热心下属说的话罗敷再也不信了。

方琼站在一株高大的晚桂下,身形清减了不少,精致的眉眼处微微疲倦。

他清隽雍容的气质其实和王放有些像,但多了几分天生的风流,如今奔波的风尘之色愈显,好像瑶池仙境里的公子把自己义无反顾地投入到人间纷扰的烟火里。

夺去了小侯爷的称呼,他是个纯粹的商人,让罗敷可以敏锐地察觉到他在这两个月里的变化。她上一面见这个人还是在侯府中,那时他半边衣袖都被鲜血染红了,却决然不回头看一眼,想必被从小到大的挚友伤透了心。

方琼见人来到几步外,按了按眉心道:“秦夫人不必责怪凌御医,我让长随退下备车去了。我长话短说,方氏决意南下一趟,须带数名太医院的在值医官沿官道渡郢水,经过渝、栎两州和季阳府去南海教化地方。方氏已不在朝中行走,但各地惠民药局都刚刚起步,此时决不能出差错。司院判和你谈过,我怕你听不进去,又兼此事干系重大,于是顺路来了官署。”

这个理由罗敷姑且就相信了,她想起与端阳侯府一签完合同,渝州就送来了大批的免费药材,千里之遥,方氏确然投入了很大手笔。现在没了爵位的撑腰,方琼要亲自走一次南边,是在情理之中。

“公子对惠民药局看得为何这般重?”

“家父遗愿。”

遗愿?方继可是死在她面前的,她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个遗嘱?

她笑道:“公子是至孝之人,老侯爷平生乐施好善,不管是居庙堂之高还是处江湖之远,都能忧国忧民,实乃国朝之幸。记得方公子和我说起方氏要扶持药局的事情,还是二月份,一眨眼都这么久了。有公子这般勤勉,老侯爷应也无憾。”

方琼立在她面前,听她煞有介事地说完,轻飘飘道:“国朝?”

只这两个字,就扼杀了罗敷所有试探的心。她一个从山上下来国籍不明的医师,凭什么说得出“国朝之幸”?弄得她趋炎附势一样。

方琼忽然不想给她一丁点面子,轻扯嘴角道:“秦夫人大概不知道,我最不喜的就是被人旁敲侧击,尤其是这种拙劣的套话。还是你认为,我不清楚你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罗敷尴尬地道:“对不住,我没有别的意思,冒犯公子了。”

树叶随风飘落在地上,他看着她虽窘迫却依旧坦诚的眼睛,心中叹了一口气,不知怎么就说道:

“扶持药局是我五年前就有的想法,父亲一直反对我经商,到明光三年才松口。我自认为做好的事,他不一定认为好,但仅有的一点共识,我必须尽力守住。秦夫人,你应该了解这种感觉。”

罗敷闻言一怔,方琼话锋突转,但她字字都能听懂。他从说第一个字开始,就没有欺骗过她,纵然都是些不好听的话。

“我向陛下要了太医院三个人,除你之外,还有张、余两位御医。此去数月,官署的职务由这次考评提拔的新御医补缺,等明年回来你们再内部调整。”

罗敷拽了一片叶子在手中揉着,“公子既然不喜欢听我迂回说话,那么我是否可以问问,除了公子所提的考察各地的惠民药局外,陛下还布下了什么任务?”

方琼眯了眯凤目,“我还真没想到秦夫人实话实说到这个地步。陛下确实下了指令,但秦夫人觉得,我会告诉一个仅仅有所牵扯的外人么?”

罗敷侧首环顾四周,考生们在前院顶着太阳大写特写,院墙外远远地停了一架马车,上面用银线绘着方氏的冬青木族徽。

“眼下没有旁人,公子若是仔细想想,告诉我并没有什么坏处。我知道的当然不算多,却与其他医官比起来绰绰有余,到时候不是……”

方琼打断她的循循善诱,沉声道:“罗敷,我希望你能明白,日后我们若是告诉你,绝不是因你口中的无丝毫坏处。通常对于殷勤过头的人,你难不知用完了灭口才是最好的方法?”

罗敷黑着脸道:“好像是啊。公子就当我没问吧,咱们都清静清静。”

方琼冷笑道:“我做世子时就不指望你装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现在连行礼都免了,你莫要告诉我今日请你出来说话还是唐突了你。”

“啊,自然不会,绝对是我唐突了公子。”她极其顺溜地接上,转身就要回去。

“站住。”

罗敷停住脚步,望着他铁青的脸色,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方琼静默着等她开口服软。

罗敷皱眉道:“对不住,公子还有事么?”见他只在风里孤零零地站着,脸上看不清是什么表情,终于说了句:“我知晓公子这两月来肯定过得不顺心,但不管外人怎么说,反正公子有自己认定的原则。经商竟侯爷遗愿是其一,陛下和公子的情谊也是其一,其余的我日后再不会问了,公子放心。”

方琼一顿,将要出口讽刺的话在嗓子里绕了几圈,在她清泠泠的声音里消失无踪。

“家父年轻时的志向便是悬壶济世。他从未和我说过,可当我从军中回京开府另住,事事不顺,惟有此事他未曾彻底阻拦。罗敷,你那天应该已看出他沉疴多年,心病甚重,这些年他做的事,我无法用仅仅十几个惠民药局来弥补,但他一定要我眼睁睁看着他落得那样一个结果,我别无他法,只能事后让他得一个安生。”

他的语气如同一条缓缓流淌的河,冷静中带着一丝隐隐的悲戚。

罗敷不太会安慰人,但她想方琼素来对别人不冷不热的,却对她不加掩饰地道来家里私事,估计真的是很伤心才对。

“公子说的我都明白,我会让医官们好好协助方氏的,不会想其他。”

方琼见目的已经达到,薄唇弯了弯,状似不经意地道:

“秦夫人家里还有长辈么?”

他的嗓音极为好听,略夹了些沙哑,显得十分柔和怅然。罗敷愣愣地就要答,蓦地反应过来,张嘴道:

“没有了。”

方琼眉梢一扬,漆黑的瞳孔流出点笑意,“这样么。我方才说秦夫人了解我的感受,竟是信口开河了。”

罗敷难堪地圆场道:“逝者的意愿若能完成,自是要尽最大努力。家师在世时对我要求极严,那时年少不更事天天埋怨,时至今日才懂得长辈都是在为你打算。师父希望我凭一技之长过得好,他只有这一个遗愿罢了,这也是我的心愿。”

方琼笑道:“没有人和秦夫人说过……你时至今日还是少不更事么?”

罗敷瞠目结舌,他到底要表达什么?

方琼屈起两根手指抵在下巴上又放下,像只在思考的狐狸,“还有一事,十九郎……陛下让你在冬至前后去几位大人家看诊,第一个就是肖侍郎家的千金,这个你比较熟。第二个是定国公府,其余若忙不过来,可叫御医替你去。”

罗敷问道:“这是朝臣要开始摸清太医院情况了么?”

方琼不应,又恢复了清傲态度,颔首道:“打扰秦夫人了,府中还有事处理,容在下先走一步。”

他走出丈许远,罗敷方记起压在心底的话,高声道:

“陛下一直很担心公子的伤,我跟陛下说公子无事,今日看来果真无事。”

方琼背影渐远,他登上马车,撩起素色布帘望了她一眼,随后安稳地坐进车内。

阳光安恬地洒进玻璃窗,他看着月白轻烟罗上涟漪般的光晕,许久不曾试着揣摩另一个人的心思。

王放与他的关系没有疏远太多,她为什么庆幸呢?

连他自己都不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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