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争论开始
虽然被人提醒刘元书阁那么多的藏书,若是刘元都看完了,也能用上了,那就真是了不起了,可是刘元当真都看得完?刘元才几岁,书是多,刘元如何能看得完?
可是,刘元从七岁开始跟萧何与曹参识字,好不容易脱离了文盲的级别第一个看的就是秦律,秦律看完之后萧何和曹参都将自己的藏书叫刘元看完了。
认识琼华之后,琼华是将自己背下的书全都默录下来让刘元看了,再到武朝,武朝也是一样的,但凡自己背熟的,能记全的,全都先让刘元学了,学着还得记牢了。
而刘元执掌沛县之事,作为一个读书人,没有书,很多琼容和武朝没教的东西就不好显露出来,为了让自己能光明正大的显露本事,刘元几乎是将沛县里有事的人家全都骚扰个遍,不管是死缠烂打还是以利动之,刘元为了看到更多的书也是费尽了心思。
再后来出了沛县,行吧,每攻下一府城,有萧何在,萧何是二话不说拿书的人,刘元再也不用急着抢书了,只需要跟在萧何的后面看书就成。
萧何意识到刘元还是跟从前一样的好学,好学的孩子没有先生不喜欢的,高兴下的萧何立刻二话不说地将在外许多年收集来的书都给刘元看,更让刘元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他。
刘元几乎没怎么去问,只是每次借书还书的时候萧何大致考较一二,到了最后萧何已经放弃了考较,刘元要书的时候直接一箱一箱地给刘元搬走,只要刘元还回来他是一概都不管。
几年下来,刘元是不管每日有多忙都养成了看书的习惯,她记性也好,过目不忘,难怪人家说脑子越用越用,越用越好,刘元好不容易练出来的过目不忘,更是不敢松懈,看书背书,从不敢有一日松懈。
因此她那书阁的书,她还真是都看完。
只是除了琼容知道那里面的书大半都是刘元读过背下来,这些日子让人抄录的,外人所知甚少。
三日之期很快就到,往日紧闭的公主府大门早早就打开了,直接连门槛都拆了,四门大开,让人站在大门就能看清里面的大堂。
这座公主府是刘元选的,她的品阶与诸侯王,仅次于天子,公主府的设置以简单威严为主,琼容来了之后知刘元的打算还让人将正堂到正门的空地修缮了,当时还没人知道琼容为何好好的修起这地方来。
三日前刘元约人三日后到公主府辩论一二,琼容立刻让人搭了一个台,当时刘元的反应便是自己要成唱戏的了。
转念一想也算是,唱戏的看戏的半点不假,看热闹的人也得有才行。
“殿下。”刘元早就准备好了,看到涌进来络绎不绝的人,刘元在二楼处看得一清二楚却不作声,而张良是来寻刘元,在刘元的身后尤钧他们早就立着,刘元不说话他们也不作声,一站就是大半天。
“留侯来了。”刘元倒是满意来的人不少,不管有多少人上台,台下的人要是当真心有不愤的话,早晚也会上去。
张良今日一身白衣打扮,倒是与刘元不谋而合,若说有什么差别也就是他们衣着的绣纹,张良衣着绣的是青色的流云纹,刘元衣着绣着红色祥云纹。
公主府里的人刚看到张良的时候明显顿了半响,后来想到三日里刘元不曾离开过公主府半步,也不曾派人去寻过张良,两人还真是心有灵犀。
刘元和张良在看到两人的服饰竟然相差无几时也显露出惊色,很快就恢复了。
“今日殿下便要上台?”三日不见,张良知道刘元忙活的事情多着,宫女婚配的事比起会辩天下有才之士总是往后放一放,张良闲来便往书阁去,一层现在开放着,可是二层除非刘元有令,否则却不许人上去,印刷术没得刘邦的松口是万万不能现在就露出来。
张良已经知道内情,还是他们殿下亲自带人上去的,一见着张良孟非第一反应派人回去问问刘元能不能让张良上楼,人是没见到刘元,先碰到了琼容,琼容当即就骂了孟非。
现在不让人上二楼只是为了掩盖二楼上的印刷术,张良都已经知道了,若是张良不可信,刘元根本不会带张良去,既然带了便表示张良可信,张良想上楼就让他上,何必再问。
理虽然是这样的一个理,架不住孟非不是琼容,琼容能做得刘元的主儿,借孟非十个胆他也不敢做刘元的主儿。
挨骂就挨骂吧,反正话是琼容说的,孟非想想理由,认同琼容所指。
刘元藏书甚丰,要不然也不敢弄出几层楼放书,更难得的是,刘元看书不仅看,还有刘元的见解,要不是见过刘元的字,张良也不会知道一眼看到便知让这是刘元的字。
看得越多,张良越发觉得离得刘元更近,更让他欢喜。
“他们对我下的战书,若是第一日我就不敢上去,这场辩论也就没有意义了。”刘元知着答来。
“留侯也想今日上?”刘元想了想张良因何而问,虽知以张良的性子更喜欢后发制人,还是试探地问了问。
张良道:“良等一等。”
不出刘元所料,刘元依然面带笑容。
“殿下。”一心此时与刘元递了一叠厚厚的纸过来,刘元伸手接过也不客气,翻阅过后笑容更深了。
看着刘元心情很好,徐庄也笑着讨问道:“殿下,能否让庄也看看?”
“好。”刘元半点不介意,东西给徐庄递了出去,徐庄接过看了开头便给尤钧递了出去,尤钧看着徐庄的脸色微微一僵,倒也好奇起来那是何物,结果一看……
“有人嫌我场面办得太小,正为我拉仇恨值呢,道我挑衅百家,若是各家的弟子不出面,将来他们再无颜面见各家先贤。”张良并不着急,徐庄和尤钧看着,他立于一旁,刘元已经为张良解释了。
张良听着一顿,“何人所为?”
“贵族们呐。”刘元答得理所当然,“挑起天下争论,朝廷若要用天下有才之士,我挑衅他们,惹得有才之士不喜,如果能借他们手逼着得父皇杀了我,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将由他们分割。”
目的刘元想都不用多想便猜了出来,尤钧拿眼瞧了刘元,真切地看到刘元脸上的笑容都是真的,却还是让他心不定。
引天下有才之士以杀刘元,刘元还赞着极好,半点不见着急,刘元到底知不知道情况有多严重?
“殿下。”徐庄还是唤了一声,想以此提醒刘元小心。
刘元道:“你们到现在还看不明白?”
到了现在他们关心刘元不错,可是他们还看不明白一切都是刘元布的局?
就算方才是不明白的,此刻却也明白了,刘元一手造就了此局,她敢做就自信自己能通过此局活下去。
“想当初我得齐地时,手中无人,为了求得人才,我以父皇的名义写下求贤令,当初两位先生听说过我的求贤令吗?”不知为何刘元提起当年的事,可是此事他们还真是知道。
“听说过。”异口同声的回答,求贤令,求贤若渴,刘元张贴于北地,一纸求贤令写得也是情真意切,但是来的贤才却没有几个人,严格来说只有孟非一人而已。
一心除了在刘元的眼里是人才,落在旁人的眼里却是什么都不是,如同刘元在旁人的眼里也一直什么都不是。
公主又如何?掌一方封地?大权在握又如何?刘元手里没有人才,一个顶四个的用,更是显露了刘元的无人。
刘元不想有人吗?想,可是无论是武朝还是琼容他们身后能带给刘元的人太少,武朝就算曾经出身不错,家道中落又不想再提,武朝是没人的。
琼容是墨家的巨子不错,架不住她这个墨家巨子不被人承认,好不容易收下的几个只能做事不能动脑,琼容早就提醒刘元不必指望她,若想手里有源源不动的人才,刘元必须寻一个契机,一个让天下有才之人愿意认可她的机会。
百家争鸣,那是最好的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诸子百家都想让自己学来的本事为当世所容,大汉初建,这几年的确实不错,却也因为初建,想想秦朝,想想西楚,各家都还在观望,不确定究竟要不要在此出面进言。正因如此,刘邦都缺人了,刘元不得更缺。
熬啊熬,拿着一个人当三个人用,刘元手里能使唤上的人太少,再怎么顶也还是缺人,思前想后,刘元以纸为饵,就是要引天下动,纸利如何刘元再清楚不过了。而刘元更是想挑起贵族对她的恨,越是恨她,越是明白不可从她手里得到任何好处,他们越想毁了她。
刘邦是刘元的亲爹,从刘元回长安以来他们对刘元还有刘邦一次又一次的试探让他们明白,如果不是有非杀刘元不可的原因,刘邦绝不会动刘元分毫。
政事上,刘元做得事事都如刘邦意,刘帮想还没能去做的事刘元都为刘邦想好了,刘邦有不方便出面要办的事,也是刘元为刘邦去办。
父女联手,刘邦还真是信得过刘元,明明都听说他们父女闹翻了,闹翻是一回事,针对天下大事,利于大汉的事,刘邦又都听刘元的。
本以为就算为了大汉,父女就算有了异心他们想找到刘元对刘邦不恭的证据也会很容易。结果却发现,容易个屁!
刘元要骂刘邦只会当面的骂,背地里,刘元一句刘邦的不是都没说过,要是有人夸奖刘元,刘元不管样都会把刘邦拉上!!!
一个女人警醒成这样真是活见鬼了!
一群一天到晚看着刘元的纸利,想到自己竟然要上门求云中那些他们瞧不上的人买制纸的方子,他们就从心里不乐意,比起去看不喜欢的人那脸色,不如想办法杀了刘元,只要刘元一死,刘元手里研制出来的东西他们都能弄到手。
说实话他们也不是不想直接杀了刘元,架不住从前的时候暗杀刘元的事他们做过了,结果闹得天下皆知,谁派人暗杀的刘元,刘元反手带上人便去将人给杀了。
暗卫他们有,刘元也有,相较起来刘元的武力值比他们高,一对一他们完全不是对手,不想认了暗杀杀不了刘元他们也得认。
暗杀本是他们的杀手锏,偏偏还行不通了。左思右想,他们是一致决定,暗的不行就来明的,非捉到能让刘元死的把柄不可。
没等他们通力合作捉到刘元的把柄,刘元先把把柄给他们递上来了。刘元当日当着那么多的人的面接受那些人的辩论相约,如果,如果刘元惹是天下有才之士群起而攻之,刘邦最着急的绝对是大汉江山的稳定。若只能杀了刘元才能平息有才之士的心中的怒气,刘元能不死?
刘元就这样知道了为什么那么多人急着往云中赶,都想参加本来只有几个人的辩论,刘元差点没乐死,她等的就是这个机会,纸利砸出去那么久却没有多少人来,刘元都准备把印刷术也抛出去了,不管那些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刘元只有一个目的,先把人弄到云中,先让他们看看云中。不上台和刘元吵都没关系,他们听就行,只要他们听了,刘元的机会也就来了。
徐庄和尤钧本来一顿的,刘元一点拨他们立刻明白了,徐庄颤着伸出手来,“殿下是连贵族的恨意都用上了。”
“有何不能用?”刘元理所当然地回答,尤钧不易察觉于抖了抖。
“世上造就你的不仅是你的朋友,还有你的敌人。”刘元目光幽深地说出一句话,听得尤钧和徐庄不约而同地抖了抖。
对,之前他们已经知道刘元的厉害,但是一个厉害得连自己的敌人,连他们想要她死的心都可以利用得有多识人,又多敢用人。
张良也是微微一顿,虽知刘元要布局不易,而刘元为了引人前来,纸为饵,更准备了印刷术,总而言之是想尽办法地引人来。
两手准备,刘元要的是一个万无一失,而刘元果真做到了。
“殿下,人都到了齐了。”那日与刘元下战书的人都已经到了,正在下面叫嚣着,刘元看着他们,几个小年轻的人,借你们引人来,要是一不留神把你们打击惨了,你们自己节哀吧。
刘元并不迟疑,大步往前,如此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刘元啊,张良看得不禁有些痴了。
“留侯请。”徐庄一向细心,张良微微出神的模样如何能逃得过他的双眼,外面的风言风语徐庄也听了不少,其实也有些担心张良未必当真喜欢刘元。
不过现在看来他是白担心了,张良方才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他是欢喜刘元的。
想来也是,刘元这样的女郎天下难得,听闻张良一直不娶,能让他点头答应的亲事,若非心之所喜又怎么能成。
张良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看痴了人的一天,好在徐庄提醒一唤,而且徐庄就算什么都看明白,却没有说破的意思。张良是侯爵,他们理当让位。
“两位请。”张良被唤得回过神,不敢再多看刘元一眼,请着他们一道行去。
正堂前的人早已人满为患,台上无人,台下挤满了人,看到搭建好的台,谁都知道所谓的讨教是什么意思,刘元答应又是另有所图。不过一切都没关系,他们还真是不信了,那么多人一起上,他们还对付不了一个刘元。
“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刘元大步行来,身后跟随的郎君、女郎都极是引人注目。
客气地朝他们作一揖,显露的是为主之道,一干人虽然都是来挑事的,却也不能失了礼数,因而也还了刘元一礼。
“本以为公主殿下迟迟未至,恐殿下知难而退,殿下能来,我们十分高兴。”礼数客套完了,即有人出言点出刘元的姗姗来迟,叫他们都以为刘元不会出现了。
“阁下说笑了,这里是始元公主府,是我的府邸,我自家的地方我不敢来,我也不必镇守在云中了。”云中是什么地方谁还能不知道,刘元提上这一句就是告诉他们,刘元有的是胆子,莫要小看了她。
“说的是,大汉诸侯不少,独殿下的封地是由殿下自己要的,也只有殿下一人选择到云中镇守,为我们百姓抵御匈奴。”有青年一脸佩服地看向刘元,没想到还没开始就有人帮刘元说话了,徐庄和尤钧对视一眼,证明刘元虽然之前不能引天下有才之士动,但刘元做的事他们都记在心上。
记在心上而不说出来,自然是比不放在心上好的。
“谬赞了,刘元不敢当。身为大汉公主,大汉皇帝是我父亲,大汉百姓是我大汉的臣民,卫父保民皆是刘元当为之事。旁人做不做是旁人的事,我只做我自己该做的事。”刘元是这么想的,也是那么做的,可是落在旁人的眼里,刘元认为自己该做的事,却是他们并不愿意让刘元做的。
“公主殿下,天下已定,当年汉王与项羽对战,殿下血战沙场理所当然,如今是不是该功成身退了。”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轻蔑地看向刘元,言语中对刘元的不喜显露无疑。
“功成身退?原本内战方平,外族将侵,欺我百姓在你看来竟然还不及内战?”刘元顺着人的话反问,“毛之不存,皮之焉附。饱读诗书,满腹才华如阁下竟然连最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刘元满目诧异地看向那人,等人给她一个答案来着。
那人怕是没想到刘元的嘴皮子如此利落,板着一张脸道:“殿下莫不是当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竟然需要你一个女人抵御外族?”
“男人死没死光我是不清楚,不过匈奴先前进犯时,却是有不少男人为了与匈奴求和让我去匈奴和亲。”刘元只是把发生过的事全都说出来,事实如何还能瞒得过谁?
男子没想到自己说一句刘元顶三句,“啊,对了,当初匈奴进犯之时你在哪里呢?你不是男人?”
反口刘元就问了一句,不少人听着都在那儿偷着乐,被问起的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
“你想让我功成身退,是想顶我的位置?还是说当初我在对付匈奴的时候你也出了力,你要是出了力你说啊,我一定为你在父皇面前讨功。”
刘元如此倍好说话,还要给人讨功的模样刺激得人更是咬牙切齿。
“怎么,我答了你的问题,你是一个都答不上我的?”刘元笑眯眯地问着男子。
“光说不练嘴把戏,你自己不曾为天下百姓出一份力也就算了,我愿意守云中,愿意抵御匈奴落在你眼里还成了错了。你读的书是这么教你辨是非对错的?”刘元步步紧逼地问,旁的事也就算了,提起抵御外敌这等大事,就算不少人都想让刘元走得远远的,想夺她的权,但在民族大义,天下安定前,哪个敢宣之于口。
“就算三岁的孩子,大字不识一个,连事都不懂,提起抵御匈奴保家卫国,无论那是什么人都心存敬意,你倒是反过来,口口声声都是暗指我刘元以一介女儿之身自不量力,和你们男人抢功劳。”
“功劳,功劳是旁人能抢的?你们想要功,想要本事你们自己来啊。既不愿意自己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又见不得旁人做你想做而不敢做的事,你存的是一颗什么样的心?为家国尽力竟然也会分男女,你家先生是这么教你的?”
字字质问,宛如巴掌不断地落在那人的脸上,本就他无理,竟然以刘元镇守匈奴为攻击点,话一出口他就已经输了,而且绝对没有翻盘的机会。
“不要告诉我,读书识字的人都与他一般鼠目寸光,连国家大义都不懂,若是再揪着我镇守云中之事而论,今日不论也罢。”刘元骂完了人也没打算再继续,但是也得有言在先,先把话亮了出去,让人再说出蠢得无药可救的话,干脆都别说了。
至于被刘元拐弯骂着鼠目寸光,连国家大义都不懂的人,早已灰溜溜的逃了。
“殿下守护百姓,定天下之功,我们心下敬佩。”谁也无意抹掉刘元确实守住了云中,至少到现在为止,云中并无匈奴进犯,更别说刘元自来云中之后一直都为云中建设出力,修渠引水造桥。
从前的云中百姓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如今百姓又是什么样的状态,他们其实都清楚,但这一次再来云中,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如同看到了盼头。
“今日与殿下讨教,只论见解,不谈国事。”谈国事什么,刘元是大汉的公主,无论他们对大汉是什么态度,论国事就是要参与,还是别吧,讨教就讨教,说说各自的见解就好,莫谈国事。
“请。”论什么刘元都可以奉陪,请着他们上台,刘元表现得很是客气,一旁的人也朝着刘元露也一抹笑容,“殿下请。”
刘元往台上走去,与刘元那日下了战书的人便也走了上去,作为有礼之士,上了台来也各自作一揖,相互客气着些。
“先秦灭六国,杀士人,先前听闻殿下曾颁下求贤令,敢问殿下以为贤才为何?”提起刘元求贤令,不少的人都记着这回事,问起刘元此事来,他们也是怀揣几分好奇。
“所谓贤才,贤者,从臤也。臣为顺从的眼睛,又为能干的右手。《庄子-徐无鬼》中有一句,以财分人之谓贤。才,艸木之初也。从丨上贯一,将生枝叶。一,地也。凡才之属皆从才。吾以为贤才是谓有德有才,文以兴国,武能安、邦。”
刘元所答引经据典,一边说还一边将字写了出来,一群识字的人听着刘元解说也是觉得十分有道理。
说文解字那是什么,那是中国第一部 系统地分析汉字字形和考究字源的字书,现在还没有,拿里面的内容来忽悠人妥妥的。
刘元那么说话,一群人听得也是真真的。
“依殿下所言,身怀才学者若不能出仕为官,为天下造福却算不上贤才的?”话里挖坑想坑刘元,想得倒是挺美的,刘元能让他们坑得了才怪。
含笑而抬起头,刘元道:“不知诸位读书识字是为何?”
问得倒是客气,一群人听着刘元的话顿了顿而答道:“殿下读书识字又是为何?”
“知耻,明理。”刘元问,他们不敢接话回答,他们问,刘元却半点不曾退缩地回答。
“刘家的出身,我的出身诸位都是知道的,就算从前不知道的,既然来了云中必也打听清楚了。刘家不是贵族,家道中落后,我祖父为了养活一家子耕种,父皇原不过是一个游手好闲的混混。刘家的今日是很多人包括刘家自己人也想不到的。因此幼时我不像诸位贵族家的弟子有名师教导,三四岁开始读书识字。我能识字,多亏了多年沛县的主吏,也是当今大汉的丞相萧何。”
“当初我拜师时萧先生也曾问过我为何想识字,我那时也是这般的回答的,知耻,明理。”
“知耻而后勇,明理而辨是非。我识字只为如此,不知这个答案,诸位可曾满意?”
答完了,回头笑问一句,提问的人得刘元这样的答案也没有什么可说的,谁让刘元说得在理。
“我回答了诸位,诸位还没回答我。”刘元答完了也没忘这个问题是她先问出去,她都回答了,对面的人难道不答一答?
刘元都如此大方,他们好意思不大方?
“我不如公主殿下,初识字时因家中长辈所逼,后来……”
后来怎么样,那人点到又不说了,刘元好奇地询问,“后来如何,如今又是如何?”
回答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郎君,很是年轻,还透着几分稚气,面对刘元的询问他还睁大眼睛看向刘元,刘元道:“你知道我现在读书识字为了什么?”
方才的问题是问从前的时候刘元为什么会想读书识字,而眼下刘元自问的是现在为什么而读书识字。
“这,殿下难道忘了初心?”
立刻有人像是嗅到了刘元的不是,紧紧地捉住追问着,生怕错过的模样。
刘元道:“不读书时是为知耻明理,读书后更希望能学得古人大贤的智慧,他们想做而做不到的事,盼能做到。”
一番话落下,谁都没想到刘元竟然还会有如此大志向。
“孔子云,三人行,必有我师。孟子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庄子爱逍遥,墨子怜天下,诸子百家皆有所长,从前他们都想用自己的理念能改变乱世,我也想学得他们的本事,将好不容易安定的天下变得真安乐。”
道指各家思想,若不是熟读百家,刘元怎么说得出他们的中心思想来,因而看着刘元的眼神,倒是少了几分轻视,多了郑重。
不怪刘元敢接下战书,若是刘元没有半分真本事,她岂敢上那台上争论起来。
“提到孔子的三人行则必有我师,不知殿下可曾看过左传。知左传中的一句话,君子不重伤,不禽二毛。”行,刘元看起来确实是读过书,读得还不少,有人提出了左传。
“此句出自左传-僖公二十年。楚人伐宋以救郑。宋公将战,大司马固谏曰:“天之弃商久矣,君将兴之,旨可赦也已。”弗听……”
“子鱼曰:“君未知战。勍敌之人,隘而不列,天赞我也。阻而鼓之,不亦可乎?犹有惧焉。且今之勍者,皆吾敌也。虽及胡耈,获则取之,何有于二毛?明耻、教战,杀求敌也。伤未及死,如何勿重?若爱重伤,则如勿伤;爱其二毛,则如服焉。三军以利用,金鼓以声气也。利而用之,阻隘可也;声盛致志,鼓儳可也。””
“宋襄公假仁假义,愚昧无知,何其可笑。”
刘元不仅将此段背了出来,更对宋襄公的所作所为直表露嘲讽。
“依殿下所言,君子不得伤,不禽二毛就是一句笑话?”
“两军交战是为何?当日宋襄公出兵是为救郑,战场之上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既可得胜解郑国之围,又可不必让宋国将士凭添伤亡,其不念所救之郑,随他出兵的将士,怜敌国将士,不可笑?身为一个国主连个远近亲疏都不分,凭白叫楚军准备妥当以叫将士多伤,不堪为一国之主。”
“好!”刘元说得在理,立刻引得一群叫好声,台上的人难道也一样分不得远近亲疏,道刘元的不是?
刘元答完了朝着他们作下一揖,等着下一个的提问,随口一句刘元还能将全文背出来,再论起来,引经据典的,刘元也是半点不怯场的。
“不想公主殿下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见识。”上面辨得热闹,下面听着的人如徐庄和尤钧交头接耳说话。
“殿下多年不管有多忙每日都要看至少半个时辰的书,你以为呢。”他们以为自己说得很小声,其实都能听见。
琼华跟着刘元最长,最是明白刘元的勤奋的。
“殿下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读书可以明智,饭可以不吃,书不能不读。”琼华一脸骄傲地抬起头,比自己看书还要高兴的态度让人不禁露出笑容。
“是我失言了。”徐庄只是表达自己的惊讶,没想到琼华的反应那么大。
琼华得了徐庄松口也就不以为意了,眼睛都不眨的盯着前方,这第一天刘元一干人议论到天黑,刘元是以一对五啊,竟然半点不落下风,对答如流得让下面的人连连叫好。
天黑了,众人还是意犹未尽的,只是宵禁来了,刘元不能因为自己是公主便不拿自己立下的规矩当回事。
刘元玩笑地提起此事,引得众人皆是一笑,随后又觉得见多识广,思想敏捷的公主殿下连自己定下的规矩都守,更叫他们不由亲近。
人总算是散去了,刘元说了一天的话,口都说干了,以一对五,不仅是反应要快,就算引经据典跟他们争也不容易,刘元说了一天声音都有些哑了。
琼容早让人备好了汤,人一散,刘元一下来,向阳立刻将汤给刘元端了上来,刘元接过一饮而尽,“不成,你们有什么事就说,我听着,别让我再说话了。”
再说下去刘元明天怕是出不了声了,琼容道:“谁让你傻了,非要自己一个人上去顶着。”
“我要是不上去顶几日,如何把人引来,接下来的事还怎么办。”刘元自己为了什么她心里清楚得很,因此答起来。
“不是说不了话了?”琼容听到刘元的反驳,更指了刘元方才说的话,刘元果断把嘴闭上。
“今日在台下我看到不少人蠢蠢欲动,明日上台的人一定会更多。”人都齐了,必须好好说说明天怎么应对。
刘元就算不能说话,她可以写字的啊,可怜她比划了半响琼华也好,向阳她们也罢,没一个明白刘元的意思,刘元无力地要张口了,琼容道:“拿纸笔来。”
哎哟,真是好师父啊,一下子就明白刘元要什么了,话不好说,刘元的手可以写字。
八彩已经快一步回去拿纸笔了,刘元连着再灌了好几杯的水,上台说话,哪怕再口渴也得有空闲才能喝。现下终于让刘元觉得自己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