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云楚雨(二)
皇后只叫凌亦尘平身, 并未让白若烟起来, 因此她自是跪在地上不敢动分毫, 可凌亦尘怎会让这本就柔弱的小人儿, 就这么跪在冰凉的地上。
他起身时,自是也一并带起了她,那只大手拉着那只小手带她起身, 只叫白若烟心中一暖,可当皇后看见白若烟起身时却是瞬间冷脸。
“太子妃,本宫何时让你起来了!”
皇后这样一说,白若烟便是又下意识地的跪了回去,于是恭敬道,“是儿臣唐突了。”
方才她并未起身,是凌亦尘带起了她,可她并不想因此而让凌亦尘为难,所以便是又跪回了地上。
“母后,太子妃身子柔弱,是儿臣叫她起来的。”
白若烟为他考虑, 他自也是要为白若烟考虑,方才分明是他让这小人儿起来的,他自是要解释清楚, 不可叫母后误会了她。
可凌亦尘这般的解释,不但没能让皇后理解,反而更加不悦。
“外面都传尘儿被白氏迷惑了心智,为了救眼前这妩媚女子, 放了一众贪官污吏,起初本宫还不信,自己的孩儿怎会这般沉浸在儿女私情而不知轻重,可如今看来竟是真的。”
皇后将自己的后半生全部压在了凌亦尘身上,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朝堂上下皆对太子之举失望至极,如今凌亦尘太子之位危机,而所有这一切全部是因眼前这女子而起,她怎会不气。
“太子妃为助孩儿确定名单,身陷险境,她从未魅惑过儿臣什么,南宁城之事,外界所传并非事实,还请母后不要轻信。”
皇后始终对白若烟心有偏见,凌亦尘虽不能左右皇后的想法,可他终究是不愿让母亲继续误会他的妻子,毕竟这小人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凌亦尘看得最为清楚,其他人都是谣言之徒,不可信之。
可凌亦尘的话却未能感动皇后丝毫,她本就是属意顾国公家的丫头做为太子妃人选。
当初这事虽未明旨赐婚,可却也是早就内定了的,她知道,皇上知道,顾国公知道,凌亦尘亦也是知道。
可偏偏就这么一夜之间,这白家的庶女就入驻了东宫,坐上了太子妃之位。
若是旁的显贵人家的小姐,她便也就罢了,可偏偏却是个二品户部侍郎庶出的女儿,而这白朝人还是二皇子麾下,左丞相的人,如今眼见尘儿的太子之为就要断送在了这女子手中,怎叫她这个做母亲的能够容忍。
“尘儿你当真看不出吗?这女子本就是个祸害,她帮你是假,害你才是真,你怎可因为她一点点的迷惑就失了心智,昨日皇上因南宁城之事大怒于你,免去了你所有的职务,如此难道你还不醒悟吗?”
什么?白若烟心中一惊。
“殿下,父皇免去了你所有的职务,这是真的吗?”
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昨日他回宫却丝毫未透露分毫。
“父皇不过是一时生气而已,你无需为我担心。”
凌亦尘说的十分的轻松,就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回京的路上,白若烟就有预感这件事会对太子不利,可这一路凌亦尘都表现的十分轻松,一直在宽慰她,她也渐渐的相信了他的话,却不想他的话竟然真的只是在安慰她。
“堂堂一国太子,昔日的战神,如今却因一女子放掉数百名贪官,惹得朝臣气愤,百姓惶恐,皇上大怒,罢去你所有职务,如此还说她不是祸水?”
皇后说的愤愤,她真是后悔当初没能尽全力阻止白氏为太子妃,如今是自己的心慈手软害了尘儿的前程。
她本以为尘儿不过是一时冲动,贪图新鲜才做出如此之事,待多些时日他对白氏的新鲜劲过了,便就会眷了,可不成想这女子也不知会何媚术,竟将她的尘儿牢牢勾引,当真的再留不得了。
“母后,烟儿她生性善良单纯,与白大人截然不同,她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杀,怎会有害人之心,南宁城之事皆因巧合,与太子妃并无关系,还请母后不要因此而迁怒于她。”
看着那个冷着脸,眼里话中尽是维护她的那人,此刻的白若烟心中尽是感动。
她嫁给他不过数月,可在他的话中,却仿佛已然了解的远远超过他们的相识。
皇后眼见着凌亦尘如此袒护白若烟,想起上次她处罚白氏,就引得他们母子产生嫌隙之事,如今他们母子之间关系刚有缓和,她也不好打破,为了维护他们之间的关系,皇后就是心里想罚,但眼下也不好太过强硬,只得冷冷说道。
“尘儿不必处处这般的维护她,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时间自会证明。”
皇后这话是话里有话,白若烟听得出,凌亦尘自也听得出。
但显然,皇后这话是暂且放过白若烟的意思了,不过还不待白若烟松一口气,皇后便又缓缓开口。
“身为太子的女人,不管因何,不能辅佐太子而反倒成为累赘,因而导致夫君被罚,便就是错,本宫罚你去宗祠里向列祖列宗罚跪,好好忏悔。”
“母后,太子妃体弱……”
凌亦尘这话还没说完,皇后就冷冷打断。
“你当真要如此这般没有底线的护着她吗?”
显然,方才凌亦尘的话,已经触及到了皇后的底线。
“臣媳领旨,谢母后恩典。”
白若烟知道自己不会这么便宜的就离开福宁殿,不过许是因为有凌亦尘在,所以皇后这惩罚和之前的相比,简直是太善良了,不过是去宗祠罚跪而已,远好过在大雪之中。
领了旨意,白若烟便是连片刻犹豫都没有,抢在凌亦尘前面便先谢恩了。
凌亦尘自是心疼这小人儿被罚跪,可他也深知母后的脾性,去宗祠罚跪已经是她从轻处罚了,若是他再出言阻拦,只怕会适得其反。
皇室的宗祠在皇宫的西侧,正好与东宫相反,因为皇后发话不许凌亦尘陪同,所以他便是亲自送白若烟入了宗祠后才离开。
皇后的罚跪,说的好听但实则是没有期限的,虽然不知自己要在这里待上多久,但白若烟知道至少今日今夜,定是要在这宗祠里度过了。
不过好在皇后虽禁止了凌亦尘同来,却并没说不可有婢女陪同,所以珊桃是陪在她身边的,如此她也不算觉得太孤单。
且南宁城之事因她而起,凌亦尘又因她而被皇上革职,她心中总是有愧疚的,如此被罚,至少她心中也算是好受些。
深夜里,凌梵蹑手蹑脚的送来了吃食和棉被,宗祠里虽然只有她们两个,但却灯火通明的,一点也不冷清。
可凌梵却是在清晨前来取走了棉被后,便再未出现过,时间一转眼到了下午,这宗祠里除了前来打扫的太监婢女经过外,便再未有任何人出现。
昨日她们罚跪时间尚短,白若烟还不觉怎样,可这第二日,身体的疲惫便是渐渐的显现出来,眼见着天又起了暗色,白若烟便是心中开始有了期盼,何时皇后才肯放她出来?
可时辰一点点的过去,天色已然渐渐变深,月亮挂在空中,却也未见有人过来,如此白若烟便知,至少今夜,她们还是要在这里度过了。
这次前来送晚饭的不是凌梵,是换了一个她并不认识的宫女,没有棉被的白若烟和珊桃两个人,到了深夜,只好用抱团取暖来代替棉被。
虽然这样,但因为穿的少,两个人还是冻得有些发抖。
“娘娘,你说凌梵这个不靠谱的,会不会忘记了给咱们送棉被啊!”
珊桃紧紧的抱着白若烟,但却还是觉得冷。
此刻虽不是初春,眼看就要入夏,可入了夜还是难免有凉意,再加上她们只坐在一个又小又薄的蒲团上,不冷都难。
“傻丫头,凌樊那么心细的一个人,怎会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珊桃委屈,“他哪里细心了,如果不是他忘了,那为什么他还没来,难不成要咱们冻死在这吗?”
白若烟自知凌梵是受凌亦尘命的,而她相信,凌亦尘不会弃她于不顾,而他之所以没有来,想来是有什么事脱不开身,才会如此。
“傻丫头,别急,一会就会来了。”
虽然白若烟知道只怕今夜是不会来了,但她还是用这话来安慰珊桃,只是想让珊桃心中有所期盼,这样才有毅力坚持下去。
“娘娘……娘娘我好冷,珊桃好冷……”
白若烟抱着珊桃,想多给她些温度,可珊桃说话的声音却渐渐变得越来越低沉,昨晚她们两个都没睡好,所以白若烟便以为她是困了,可当她触碰到她的手时,才发现她的手越来越冷。
虽说这夜里不比白天暖和,她也觉冷,可俨然也并没有像珊桃这般冰凉的几乎没有一丝温度。
“珊桃?珊桃?”
她察觉有些不对,便试着唤着她,可此时的珊桃气息微弱,已然失去知觉的昏了过去。
目光落在那食盒上的两碗米饭,一碗未动,一碗只吃了几口,忽然白若烟似是想到了什么,便是向着门外大喊。
“来人!快来人!有人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