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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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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费分配,战后抚恤金预算,维修报表,人员调动……

一张张表格看的除夕哈欠连天,恨不得直接偷偷溜出去练剑。

除夕把头深深的埋进了一堆堆文件里,再次后悔起竟然没有狠狠心拒绝寻梁州的要求。

好困……

他磕下了一包精力药剂,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没有体力还要被官方玩弄,被迫肝活动的游戏玩家。

而且——除夕皱着眉,捂住了自己的小腹。

之前对上了林振,他虽然杀了他,却也受了点伤。

按理说应该很好化解,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方是自爆的原因,这点源气依然留存在他的身体里,始终没有消散。

而且,他他后颈上的金色图腾,又一次开始隐隐作痛了起来。

除夕曾经撩开过后面的发,神念自视过。那个像是一个手掌印的图腾似乎蔓延了开来,上面细小的纹路纤毫毕现。

偏偏就在这种时候,让他焦头烂额的罪魁祸首还笑眯眯地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寻梁州拍了拍他的肩膀,尾音扬起,含笑道:“林~中尉~”

除夕放下了手里的文件,抿起了唇,一言不发,眼神里全是无声的谴责。

看的寻梁州想去揪他的脸。

寻梁州咳嗽了一声,压下了这种仿佛是在虐待童工的感觉,说:“好啦,知道你不喜欢干这些。但是如果以后宋元帅打算让你接手第三军团,你还不得从头学?”寻梁州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其实他也是好心一片,想多锻炼一下除夕的能力。

寻梁州是帝国的高层军官,本身也是宗师境三重。对修炼知道的要更加清楚一些。

譬如外人统称的几阶源武者,在古籍的说法里叫炼气境。炼气之后是宗师,宗师巅峰是伪圣,伪圣后就是圣阶。

至于到了圣阶,手夺日月摘星辰,那就是另外一个世界了。

——寻梁州听说林除夕突破的时候炼气境圆满,仙台无暇,最重要的是,除夕还这么年轻。

不敢说一定会突破到圣阶,毕竟伤仲永的事件历史上出现了太多次,但是起码可能性不低。

只要除夕到了圣阶,在寻梁州眼里,接手宋少羽的第三军团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儿,现在先好好培训一下。

免得到时候又跟宋少羽一样,啥事都爱丢给自己和怀玉干,动不动就失踪找不到人……

除夕眨了眨眼,心想就算宋少羽想要人接管第三军团,那肯定也是希望加文能接。

元帅级别的军礼服制式都很好看,除夕想了一下加文穿上的样子,莫名觉得非常的期待。

不过这种事,就不用告诉寻梁州了。

“哦。”除夕回了这么一个字,看样子依旧不是很高兴。

于是寻梁州翻啊翻,从怀里掏出了一张请柬,然后摆在了除夕的面前。

“既然你这么不想工作,皇帝陛下举办了一场宴会,算是个庆功宴。时间是晚上六点。”寻梁州叹了口气,道,“你要不要去看看?你当初的好友文礼也在表彰名单上呢。”

身为高门大户的嫡子,文礼自然去的是权贵扎堆的第一军团。在这次战争中,他的表现也相当抢眼,很是给文家争光。

除夕面露迟疑,有些犹豫。

寻梁州补充道:“加文也在名单上。”

话音刚落,除夕瞬间站了起来,顿了顿,掩盖好了自己的急切,彬彬有礼地接过了寻梁州手上的请柬。

“我去。”他的笑容无可挑剔。

……可恶,他就知道。

寻梁州没忍住,佯装生气道:“加文加文,一天就知道加文。要是你当初不去救他,现在表彰名单上也有你的名字了!哼,不把今天的工作做完,不准下班!”

一开始是装着生气,后来,寻将军真的有些生气了,颇有一种“嫁出去的女儿胳膊肘往外拐”的感觉,气呼呼的走了。

除夕坐在办公室,觉得寻梁州这通脾气真的好没道理……毕竟不管有没有加文,按照他的时间观,今天都是要把工作做完的。

……

第二天下午。

除夕早早的换好了衣服,拿着寻梁州给他的请柬。坐上了去皇宫的星舰。

按照祖宗的规矩,除非皇亲国戚,其他人的私人星舰只能停在皇城门口,步行入城。

宴会的地点在琼林苑,古时候是用来招待中了进士的读书人的地方。如今自然也适合用来招待青年才俊。

除夕出示了请柬,宫人领着他,一路向前,低眉顺眼,一言不发。

一路上,不停有穿着礼服的贵妇人把视线投向他,窃窃私语。

“那个人就是宋元帅的养子?”

“说是养子,其实是私生子吧?宋少羽怕有个庶长子,影响他尚公主……”

“笑话,哪个公主不是眼巴巴的等着他?长乐长公主等了宋少羽十年,也没等到这位元帅回心转意。别说一个庶长子了,就算是嫡长子,只要他肯点头,这些眼高于顶的公主还不是照旧会争着嫁?”

“这位林中尉可曾婚嫁?”一名年轻的少女突然发问,脸上是一闪而过的红晕。

有年长的女性颜面一笑,拿扇子轻轻遮住了脸:“他比当年的宋少羽还俏呢……就算不曾婚嫁,恐怕也轮不到你。”

……

皇城内有布置多年的源纹阵,禁空,哪怕是圣阶也不能在这里飞行,动辄就会遭受源纹阵的攻击。

除夕耐着性子,跟着宫人走了许久,才到了今天的主会场。

琼林苑不算小,围湖而设,一眼望去,三三两两却都是人。像极了旅游旺季时候的西湖。

此时时辰尚早,宴会还不曾正式开始。

他踏入的时候,站在门口的宫人看了一眼,喊道:“宋元帅府下,林除夕。到——”

虽然是以皇帝的名义举办的琼林宴,但是李铮年事已高,鲜少会出场。

帝国累计七十二世家,在场不下数百人。除却军部额外收到邀请的一些平民军官,其余皆是各个世家的直系子弟,还有许多未婚的世家女。

这些没办法修行的女性,就像是最老道的猎人一样,精打细算地为自己挑选未来的依靠。

除夕才过来没多久,已经有不下十名少女施施然地前来,围着他问东问西。

上一次他被这样围住……还是在十八星系的机场的时候了。

除夕应付女性的经验基本为零,尴尬的脱不开身,好在很快,另一个人的到来打破了这个僵局。

“教皇陛下,到——”

一时之间,在场无数人把视线投向了琼林苑的入口处。

姚重华身着教皇冠冕,面带微笑地走了进来。

他今天的打扮尤为正式,不仅穿上了教皇袍,还带上了金光璀璨地教皇权杖。耀眼的让人挪不开眼。

姚重华拾级而上,冲着朝他行礼的教徒挥手微笑道:“不用多礼。”

帝国人大多信教,不过国教已经不会要求这些教徒做什么了。在此刻对教皇行礼的人,基本都是信仰坚定的追随者。

哪怕是在朝堂上,不喜欢这位教皇的也占大多数。

琼林苑里,不少人都皱起了眉。在心里冷哼了一声,转了过去。以证明自己不同流合污。

除夕只是往那边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大概人真的有眼缘这个东西。

除夕看到姚重华的第一眼起,就感觉到了一股不太舒服的气息。

而姚重华,却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他笑着和面前的人说着话,视线却越过了层层遮掩,看到了角落里的人。

林除夕……

你到底是谁呢?

姚重华谢过了邀请,独自到了庭前,他握住了手里的教皇权杖,然后慢慢闭上了眼。

他的视线里一片漆黑,突然又大放光明。

这是教典里的秘术,名字叫天谕,可窥见一个人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因为使用代价极大,他自从上任以来,只用过一次。

那一次,他看的人是倚艳笙。

这一次,他看的对象,是林除夕。

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只金色的巨眼,倒映着一个人影,眼睛的周围覆盖着黑色的鳞片,漆黑的菱形瞳孔在察觉到姚重华的视线瞬间,变成了一条细线!

姚重华的双目突然一阵刺痛,他睁开了眼,视线里依旧一片漆黑,两条血线从他的眼角处缓缓流下。

蝼蚁怎么配直视神明?

姚重华的嘴角勾起了一个笑,他拿出了手帕,擦了擦这两条血线,喃喃道:“原来是你。康斯坦丁已经消失上千年,没想到如今竟然如此孱弱。想来是虫族那边有人预感到你的苏醒,所以才这么迫不及待的发动战争吧……”

以血祭神。

虫族数千年的历史中,都供奉着同一个神,他在古老的神典里,被称为君士坦丁。

在光明神教的教典里,这是一位被打败的邪神,被其余神灵从神殿中逐出。

是神又如何?

蝼蚁又不是第一次敢弑神了。

姚重华在那一瞬间,紧紧的握住了权杖,血泪涓涓而流,洒在了他洁白的教皇袍上。

他兴奋的近乎颤抖。

***

天色渐暗,皇宫里点上了灯,亮如白昼。

除夕最终是被文礼解救出来的。

“让一让啊,各位好妹妹,我拉着我们主席叙叙旧,给个面子?”文礼笑嘻嘻地朝人说着。

少女们面面相觑,最中央的除夕却没有任何表示,于是只好心有不甘地告退。

看见人潮散去,除夕这才显而易见地松了一口气。

“主席!”文礼脸上露出了一个幸灾乐祸地笑,“没想到啊,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也有让你头疼的事。”

“都是高门贵女,不太好推开……”除夕有些无奈,“而且一批人走了又有另一批。”

“您是香饽饽嘛。”文礼表情十分揶揄,“身份高贵,长的也好,家世显赫,本身又前途无量……”

除夕有些恼怒的抿住了唇。

“好吧好吧,我不说了。加文呢?我听说他也要来。”

除夕回答:“还在路上吧。皇帝陛下会召见他,亲自给他授勋。”

文礼一愣,然后笑了笑,“也是。陛下一直喜欢提拔这种没背景的年轻人。”

当初陛下登基时年纪尚幼,受够了世家门阀的气。自从把持朝政后,对这样的年轻人都格外钟爱。

当年的宋少羽就是这样入了他的眼。

天色一点点的黑了起来。

正在和文礼聊天,聊着聊着,除夕的面色突然一变。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然后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他的心脏突然跳的很快。

除夕突然道:“文礼……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面前的文礼面露疑惑,然后轻轻嗅了嗅。

仔细一闻,空气中的确有一种若有似无的香味……非常特别,是一种木质调的香气,像是焚烧过后的雪松被雨水浸润后,散发那种微妙的木脂香。

这是……?阁楼自带的熏香吗?

不过文礼来过皇宫许多次了,琼林苑也不是第一次进。还是头一回味道这种奇特的气味。

“是有点。应该是皇宫里栽种了香料树?”文礼不是很确定地说着。

香料树?怎么可能是香料树?

这……这明明是血腥味?

他刚想开口说话,耳边却突然响起了一阵一阵的龙吟,刺的他耳膜发疼。

不,那不是龙吟,分明是压抑无比的嚎哭。

它,或者它们,说的分明是——[快走!]

除夕后颈上的金色图腾仿佛活了过来!宛如流动的泉水,在数秒钟的时间内,朝身体的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他突然僵在了原地。

文礼转过了头,语气突然疑惑了起来:“主席?……你怎么了?”

除夕突然弯下腰,剧烈无比地喘着气。

一滴汗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了地上。

哪怕是在军校的时候,文礼都没有见过除夕这么狼狈失态的模样。

“我没事……我……”除夕有些痛苦地揪住了自己的衣领,像是喘不过气一样,扯开了领口,“给……给加文,发个消息,让他……来,来接我!”

除夕在这一刻,迫切无比地想见他。

人在最无助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地寻找那个让自己觉得安全的港湾。

加文就是他的港湾。

文礼上前一步,抬起了胳膊,就想过去扶他,语气担忧无比,“您怎么了?要我送你去医务室吗?!”

然而,他的胳膊还没除夕,却被除夕毫不犹豫地拍开。

“啪!”

拍开他手的声音十分清脆。文礼却被这一下打的有些懵了。

除夕在军校的时候虽然不喜欢社交,但是对人态度一向彬彬有礼。鲜少有这样粗鲁的举动。

更何况……文礼以为,他们还算朋友?

除夕抬起了头,神情是毫不掩饰地暴戾,金色的眼眸在此时浅淡到近乎透明,喑哑地吐出了三个字:“别过来。”

这句话说完,除夕掉头就走,他走的步伐有些踉跄,速度却快的惊人。

文礼抬腿,想要跟上去,却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

除夕说,不要跟过来。

那个语气,那个神情……分明是,在警告他。

文礼犹豫了一会,然后从通讯里,找到了加文的联系方式,编辑起了短信。

***

除夕低着头,避开人群一路疾驰。

不出片刻,前方就是琼林苑的出口了。

然而那里灯火通明,来来往往到处有人进出。还有些随行的记者,正在津津有味地给这个名利场拍着照。

除夕硬生生停下了脚步,然后调了个头。

他准备从守卫薄弱的地方偷偷溜出去。

去找……去找加文。

除夕头脑昏沉,急匆匆地朝前走着。

一个人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他。

撞他的人是一位郡主,有人告诉他,林中尉会从这边的小路过来。

郡主在这里等候多时,终于等来了人。

“林中尉,”娇滴滴的浔阳郡主说着,挡在了他的面前,“我是浔阳。我听说您刚从战场下来,等会晚会的时候可以邀请你跳个舞吗?我一直爱慕于你,想听你讲一讲战场上的事……”

对面的人微微低着头,长发遮住了他的眉眼,一言不发。

浔阳往前走了两步,凑过了脸,巧笑嫣然道:“林中尉?你怎么不说话。”

说完,她的手就要抚上除夕的肩。

除夕没忍住,一挥手臂,怒斥了一声:“滚!”

一道耀目无比的金光在这位贵女的脚边炸开,硬生生在两人之间隔起了一道鸿沟。

郡主的面色震惊,一张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除夕。似乎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这么对待。

她也千娇万宠长大的贵女,很快,浔阳郡主就反应了过来,当即面色一变,准备斥责于他。

然而,在看清楚除夕的脸的一瞬间,浔阳郡主却骤然失去了声音。

除夕的脸上蔓延着奇特的金色纹路,在郡主的视线投向他的时候,几片漆黑的鳞片正从脸颊两边破土而出。

坚硬的鳞片戳开了皮肤,一缕缕金色的血液顺着除夕的脸颊两侧滴落。

人……人怎么会长鳞片?除非——

浔阳郡主的脑海里骤然闪过了这么一个念头:林除夕不是人。

不是人,那就是……虫族了?

除夕冰冷无比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脸上,然后慢慢朝她走来。

……他是要杀我。

浔阳郡主往后退了几步,大脑一片空白,美目里蓄满了泪,声音颤抖,“林、林中尉,我发誓,我不会说出去的……求……求您!”

对面的人打量着她,目光深沉无比。

他的手背在此时突然冒出了一层黑色的鳞片,除夕闷哼了一声,却没有停下脚步。

……这根本不是人的目光。

浔阳郡主哭花了脸,腿一软,跪在了地上。任由泥土沾上了她华美的衣袍。

除夕站在了她的面前,蹲了下来,握住了她纤细的脖子。

“你说爱我。”康斯坦丁盯住了她的脸,金色的瞳孔里,瞳仁几乎成了一道竖线,他低声道,“为我而死,如何?”

浔阳郡主面色苍白的摇起了头,颤声道:“求您……我是我爸爸唯一的女儿,他、他还在家里等我。”

不知道是哪一个词触动了他,除夕的表情突然一变,然后慢慢收回了手,站了起来。

几乎在他背过去的一瞬间,浔阳郡主想也不想地张开了嘴——

然而她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去,脖子间却骤然一冷。

除夕的剑毫不犹豫地划破了她的喉咙。

一汩汩的炽热液体从她的脖子间冒了出来,浔阳的表情痛苦无比,却沙哑地说不出一句话。

康斯坦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是一个讽刺无比的笑容。

“你看看你。”他对自己说。

除夕一愣,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手套,戴在了手上,遮住了满手的黑色鳞片。

他头也不回地继续朝前走去,一直到了确定四下无人,才慢慢地靠在了墙边,拿出了手机。

他打开一看,竟然已经有了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是加文的。

除夕还没回拨,新的电话就已经打了过来。

他颤抖而笨拙地用指尖点开了接通键,他的指甲变的又尖又长,差点直接戳坏了屏幕。

加文焦急无比的声音从电话那里传来,“除夕?!我接到了文礼的消息了,你现在在哪。”

在听到他声音的一瞬间,除夕的眼泪就下来了。

“papa……我……”除夕哽咽地要说不出话,却压下了语气里的颤抖,“我没事。不用过来。”

别过来,也不要来找我。

他不想连累他。

对面的人沉默了一会,然后直接挂掉了电话。

既然除夕不愿意说,那他就自己去找。总会找到的。

除夕突然捂住了脸,任由滚烫的眼泪从指缝里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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