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常思剑看起来一点也不快。哪怕是飞着的,也飞的像是个慢吞吞的老太太。
见青山的神情却并没有因此变得轻松起来。
他知道加文习惯用剑,因此也在心里演练了许多次对策,但是这一剑和他心里想的任何一剑都不一样。
这一剑来的很朴素,就是一剑西来。
朴素的就像是,只要抬起胳膊,横侧住刀身,就能拦下。
但是……
常思剑的周围似乎都出现了一片虚空。那是高温,还是一剑划破了时空的界限?
大道至简,化繁为一。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对手也在长进。已经修炼到了这样的地步。
见青山的眉倒竖了起来,拧成了一片。
加文似乎,比他想象中,强那么一点。
他持刀挡了上去,赛场之上,骤然出现了一道耀眼的弧光。
大道争鸣。
远处宫殿内,几名负责洒扫的宫仆正围着蒲团打坐,互相交流着最近修炼的心得。
不知是谁突然捂住了耳朵,然后指着一边的古钟道:“邪了门了,这钟怎么被震碎了。”
没有多余的旧情可叙。
两个人迅速投入了战斗中。
别枝站了起来,表情严肃,扶住了黄金台的栏杆。
他身边坐着的人已经不见了。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这个人走之前竟然还不忘小心翼翼地把睡在他腿上的幼崽放好。
只是身边熟悉的气息骤然离开,康斯坦丁又怎么睡得着觉?他轻飘飘地飞了起来,然后落在了最前方。
别枝的余光骤然瞟到了坐到栏杆边缘的幼崽,心里诧异异常。
……这小龙人什么时候来的?是他看的太专注了吗?竟然一点都没感觉到。
以他的修为,这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情。
难不成是这个小宠物有问题?别枝横竖也想不出,这样小的一只生物,能有什么问题。
但是事情涉及加文,现在加文还是身份地位崇高的神官,容不得半点闪失。
别枝出身古老的氏族,从小就是天之骄子,当了这么多年的王,对于各种阴私手段都见怪不怪了。
他没忍住,凝聚起了一道源气,想要看看除夕的构造。
这缕源气却在快触碰到除夕的瞬间,被震碎了。
除夕金色的眼盯住了别枝。
“不知者无罪,我原谅你的冒犯。”
除夕小脸表情严肃,声音也娇声娇气,和三四岁的小孩似的。
别枝的瞳孔骤然缩紧。他感觉到了非常熟悉的气息,这种感觉他曾经在圣上之上感受过,那种发自灵魂的震颤和惊栗。
“您……”别枝后退了半步,站在了康斯坦丁的身后,然后弯腰,行礼,“您竟然也来了。”
康斯坦丁没有回答他。
他依旧坐在栏杆上,像是在看校场内的比斗,又像是在眺望远处的风景。
明明只是一个三头身的幼崽,别枝却觉得他看上去很是孤独。
神在神座上也是同样寂寞吧。
思考了许久,虽然觉得冒昧,别枝还是问了出来:“神官知道吗?”
“不用告诉他。”康斯坦丁说,“还有,安静。”
随秋冬欣赏了片刻,只觉得刀光剑影,赏心悦目。
以他的水平,看着倒不至于吃力。只是觉得挺有意思的。
看着看着,他的身边传来了人声。
“随将军似乎很感兴趣?”
随秋冬回头一看,一边的沈郗正看着他。
他的脸上顿时挂上了标志性的微笑,“您客气了,只不过是随便看看打发时间而已。”
席勋和沈郗同出一族。
随秋冬还真担心这人回去上眼药,那到手的人岂不是飞了。
“随将军觉得谁会赢?”
“场上两位都是天纵之才,谁赢都不意外。”随秋冬抛出万金油句式。
“那总归会有偏向吧?”
“……见青山吧,我观他气血极旺,不出意料至少已经宗师境三重。从境界上看至少是占优势的,能多打一些。”
沈郗忽然一笑。
“将军要不要和我赌一把?”
“赌什么?”
“选帝侯令,如何?”
随秋冬转过了头,不是很想理会他。
“疯子。”他低声骂了一句。
老实说,加文强的让见青山有点意外。
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高看他一头了,不曾想这个男人却总是能给他更多的惊讶。
一缕剑气划破了他的皮肤,鲜红的血液如线一般滑落。
但是这个情况下,血液并不能让人冷静,反而让人更加亢奋。
他闻到了,散落在周围的,加文身上的血的味道。
“你的剑比当初杀林辰的时候厉害了很多。”见青山道。
道林家族的人一直以为林辰是死于帝国之手……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么认为也没错。
见青山并不怕这句话传出去。他是直接用神念交谈的。如果传出去,那肯定也是加文露了马脚。
然而加文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他直接无视了这句话。
剑从虚空中刺出,见青山的尾钩缠绕上了剑身。
两边都被震的有些发麻。
剑如雨。
声如雷。
……
加文不知道见青山修炼的是什么功法。
对方身体不断的受伤,却又不断的愈合。生生不息,强行修复。
只是愈合的速度却越来越慢。
相比之下,加文伤的要轻一些,但是也只是相对而已。
到最后双方都打红了眼,甚至忘记了这只是一场礼节性的对战。
见青山抽出了刀,这把刀是哈萨辛的执事给他的成年礼,名叫鬼泣。剧毒,比起刀更像是一把军刺。挥刀的时候耳边真的有鬼哭狼嚎之声,精神不济的人恐怕光是听到这声音就会影响心性,注意力散乱。
世间大多数毒对他们这个境界的人来说已经没什么作用。
但是加文被刺中的地方,皮肤都泛起了一阵黑色。就连最后溢出来的血也成了一片漆黑。
但是对方终归是站着的,手里的剑也很稳,见青山都要握不住手里的刀了。
“我有时候也很讨厌我自己的原则,”见青山抬起头,紫色的眼眸微微眯起,“……但是既然注定会输,那坚持也没有必要了。”
见青山的气势在这瞬间节节拔高!周围的空气都扭曲了起来,成了一团虚无的焰火。
旁观人群里响起了一阵惊呼。
“见青山……竟然自封了修为?!”
见青山自封了修为,试图和加文同阶竞争。
他失败了,依然没能破除自己心里那道魔障,但是终归还没有输。
见青山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很是狰狞,他再次朝前袭去。
别枝猛然向前一步,试图阻止场上的人。
他怕见青山会收不住手,然而还没能发出去,这一击就被拦截了回来。
为了拦下这一击,康斯坦丁化成了人形,身上覆盖着漆黑的战甲。
“退下。”
康斯坦丁说。
康斯坦丁的面容让别枝恍惚了片刻,总觉得在哪儿见过,然而他却没空思考太多。
“吾神,这……如果神官折损在此,恐怕会于神殿有碍。”很显然,见青山在这一刻爆发出来的攻击性,让别枝都觉得震惊。
“破而后立,向死而生。”
别枝站在他身后,听着他的话,竟然对神也产生了不满。
您是神,高高在上,自然不会在意信徒的死活。
但是那是我的孩子的孩子。
要是别梦寒还活着,知道加文出了意外,那该多难过……
可是别枝没办法。
他只能皱着眉,把视线重新投回到了场上。
被封印了许久的常思剑,在这瞬间一寸一寸亮起。
加文身上有赵明月的影子。
见青山身上有东临的传承。
如果当年的老祖宗还活着,看着这一幕,也许会有些恍然。
场上的到底是赵明月和东临;还是加文和见青山?
太像了。
蜜糖在这一瞬间如有所感,他睁开眼,爬了过去,站在了摇床边缘。
他跟着看了两眼,眼底闪过了一阵浓郁的,化不开的金色。
可惜暂时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东临莫名觉得自己很是后继有人。
“因为常思剑教了他很久,所以他才和赵明月的身法这么很像吗?”东临想着,“但是这终归是赵明月的道,不是他的道。”
管他的,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一代又一代,薪火相传,后人终究也会成为前人。
蜜糖眼里的金色褪去,他有些疑惑的挠了挠脑袋,然后对着目不转睛的随秋冬叫了一声:“阿叔,肚肚饿!”
要吃饭饭。
随秋冬敷衍道:“等等,我马上就出结果了,我看完。”
呵,臭男人。
……
加文的眼前出现了一片迷雾,他看不清路,也有点忘记了自己为什么在这。
让人感到奇怪的是,他的周围飞舞着许多把剑,彩彻区明。
他突然之间低下头,看见了手里这一把。不是常思剑,是当初最开始学剑的时候,宋少羽亲手递给他的木剑。
虚拟网上,五个积分兑换一把,没有实体。却是他的第一把剑。
好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他听到了宋少羽的声音,“剑,要这么握才对。你不是习惯用军体格斗术吗?现在这把剑就是你的拳头。”
“先生……”哪怕已经成年许久,加文却在这瞬间不可避免的蹦出来了一点鼻音。
他已经很久没想起宋少羽了,并非没有放在心上,更像是刻意去忘记。
有些事情记得真的是太苦了。
“嗯?”宋少羽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笑着道,“今天不想学吗?那我们改天再来。”
“不,您还是今天教我吧。”
于是宋少羽再一次握住了他的手。
“那好吧,你要记好。”
宋少羽轻声说,然后握住了他的手,朝前划出了一剑。
剑心通明,承转如意。
加文睁开了眼。然后,抬起了手。
……
刀断在了见青山的面前。
加文的剑离他的鼻尖只差一寸,却在最后的关头收了回去。
“承让。”加文道。
剑气越过了见青山,在地上砸出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这一剑几乎抽空了加文身体里剩余不多的源力。如果他劈下去,见青山的确会刚才就死掉。但是他没有。这也导致,现在的他除了身体硬一点以外,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见青山不知道加文内地里已经空了,但是他其实还能打。
见青山抬起了手。
然而却不是挥刀斩向加文,而是朝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加文眼疾手快挡下了这么一刀,却被余波震的咳血不止。
“何苦呢。”他侧过脸,擦掉了嘴角边的血迹。
见青山看着他,一字一顿地回答:“既然赢不了你,此生圣阶无望。还活着做什么?”
他是认真的。
他的一生是追求强大的一生。
现在这条路上却有了一道无法跨越的天堑。
加文:“那大家都这么想,全国几亿人都可以直接自杀了。包括你那个不争气的爹。国家gdp还怎么发展?”
“……”
见青山不是很想和他谈论这个问题。
加文蹲下,把他断成两半的刀拼在了一起。
“还给你。”他把鬼泣递了回去。
刀只是刚好拼好而已,整个刀身摇摇欲坠。身上的裂痕也很明显,断口处还有剑光流转。
这刀显然已经废了。
见青山的表情有些怔然。
“下个十年,如果你还有资格挑战我,你再来找我。”他道。
加文站了起来,长剑收回了剑鞘内。
胜负已分。
站在边缘的媒体们呆滞了许久,才想起了拍照,疯狂摁下了快门键。
好在现在已经有全息录影技术,也不用担心漏掉细节。
现场掌声如雷。
加文走在了退场的赛道里,四下无人,终于偷偷扶住了腰。
要是他还能飞上黄金台,还用站在这?
他在心里骂了一声。
“你妈的……医务人员呢?怎么没个人来扶我?”
作者有话要说: 康斯坦丁大帝的日记x1
新历2年 11月21日 晴
你妈的。
我的确和见青山说过,下个十年来找我。
但是朕没想到,他竟然每个十年都来找我。
他不累吗?**(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