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光天化日
马车驶过龙津桥, 行过御街,停在一处十字路口。
从十字路口往前面安仁街走, 是松风万客楼, 往后走宣平街走,便是焕容斋和添香斋。
车帘掀开, 一袭白衣的俊美郎君下了马车, 又转身伸手, 接了马车中的俊俏小郎君下车。
薛亭晚握着裴勍的手下了车, 因身着男装,冲他行了个拱手礼, “多谢裴大人相送, 我要去的地方就在这附近, 咱们就此别过了。”
裴勍见她急着离开, 也没多说什么,只回了一礼。
此处商贾云集, 熙熙攘攘, 车马往来不绝。
护城河两岸青槐绿柳, 果木春花映日,鸟雀阵阵争鸣。河中有莲叶田田, 荷香阵阵,叫人心旷神怡。
薛亭晚心情颇佳,轻哼着小曲儿, 刚往前走了两步, 冷不丁一抬眼, 刚好望见不远处云来茶馆的二楼露台上,一男一女正面对面地站着攀谈。
那公子身着蓝袍,面容温润,对面儿的女子穿着一袭鹅黄色衣衫,有顾影自怜之态——正是徐颢和许飞琼!
薛亭晚惊得檀口微张,怒从心生——上回端午正阳宴,便是因为徐颢接了许飞琼的香囊,才起了一系列争执,如今才过去了几天,这两人便又勾搭在了一起!
对的起德平吗!
薛亭晚站的位置颇为显眼,徐颢和许飞琼站在茶馆的二楼露台,稍微一低头便能看见下头的她,可薛亭晚又不愿错过这千载难逢的偷窥良机——若是这两人干出点什么出格行径,她也好向德平报备不是?
思及此,薛亭晚左右瞄了两眼,见四周皆是店铺酒肆,连个可以隐蔽容身的地方都没有,不禁大失所望。
奈何,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的正旺,以至于吞噬了一腔理智,只见薛亭晚头脑一热,后退了两三步,“啪”的一声扑到了裴勍身前,以八爪鱼的姿势缠上了高大男人,甚至还把头埋在了他的肩颈处。
那厢,望着薛亭晚远去的背影,裴勍步子一转,正准备朝马车行去,不料怀中突然扑过来一团软玉温香,裴勍下意识伸手握住了她的细腰,身子陡然一僵。
云来茶馆的二楼露台上,许飞琼面带羞赧地捏着手中帕子,正和徐颢说着什么。
薛亭晚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的二人,生怕漏掉哪一幕。
裴勍背对露台而立,他身量颇高,宽肩窄腰,乃是极佳的人肉档牌。藏在他身前,徐颢和许飞琼定是难以发现。
只不过,裴卿那张出尘俊脸生的太过惹眼了些,更何况,薛亭晚此时还穿着一身男子衣袍,闹市街头,两个男人姿态亲密的抱在一起……纵使大齐风气开放,可也没开放到这种地步,故而,身侧来往的行人三三两两,对二人侧目而视。
薛亭晚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见她踮起脚尖,又往裴勍肩颈处凑了凑,伸长了脖颈,去看茶馆二楼露台上的二人。
怀中女子一个劲儿的往自己肩头贴,因两人离得极近,周遭氤氲上来一股子清甜的柑橘香味儿,如糖似蜜——是薛亭晚身上的香。
裴勍稳了稳心神,想要后退一步,和怀中之人拉开一些距离。不料,薛亭晚察觉到他的意图,当即伸手拉住他的衣襟,十万火急道,“裴大人帮帮忙!莫要乱动!”
怀中女子玉颈修长,肌肤莹润,檀口吐气如兰,一双柔夷正软软绵绵地推在他的胸膛上。
裴勍闻言,额角跳了跳,当即垂眸,轻轻拉开了她的手。
薛亭晚讪讪松开手,冲他干笑了两声,再一抬头,只见那茶馆露台上的二人已经抱在了一起。
……
云来茶馆,二楼露台。
徐颢猛地被许飞琼搂腰抱住,心中大惊,猛地推开她,远远退开了几步,脸色难看至极,“许小姐,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徐某人心仪的人一直是德平公主,希望你能明白,以后不要再做出引人误会之事。”
许飞琼闻言,身形晃了两晃,扶在身侧的栏杆上,才勉强稳住心神,“徐大人这又是何苦呢?徐大人乃是国公府世子,御前近臣,难道真的甘愿入赘公主府,真的能够容忍自己的嫡妻面首成群?”
徐颢本还顾忌着许飞琼几分颜面,听闻此言已是彻底不悦,厉色冷声道,“徐某人是否甘愿,是否容忍,也是徐某人和公主之间的事情,就不劳烦许小姐费心了。”
望着男人冰冷又嫌恶的眼神,许飞琼银牙暗咬,面上垂泪,“可是,听闻今晨吴大人在御前替嫡长子吴乾求娶德平公主,皇上似是点头答应了!眼下德平公主驸马人选已定,徐大人已久不放手吗?!”
徐颢闻言,温润面庞顿时失了血色,连声道,“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短短两日的功夫,她怎么就定下了驸马的人选!
许飞琼双目微红,含泪道,“事已至此,我没有欺骗徐大人的必要,徐大人若是不信,径直去御前打听便是!”
徐颢如被一盆雪水浇了个透心凉,只见他面色冷凝,沉声道,“此事我定然会打探清楚,还望许小姐将今日我二人的谈话内容谨记于心。”
话至此处,徐颢突然感觉有一束目光正望着自己,他蓦然回眸,望向下头的御街,只见御街上行人如织,车马奔驰,并没有什么人盯着他看。
徐颢回过神儿来,仍是一脸冷峻,冲许飞琼拱手道,“徐某人,告辞。”
说罢,男人甩袖转身,匆匆下了楼梯而去。
……
那厢,薛亭晚正全神贯注地盯着二楼的徐颢和许飞琼,不料徐颢竟是猛然回了下头,正望向裴勍站立的方向
薛亭晚心头一跳,忙屈身蹲下,将自己的身形缩到最小,尽量隐藏在裴勍的衣袍之后。
她紧张的心如擂鼓,双手不自觉地攥上裴勍的衣袍前摆,不料她一个激动,“啪”的一下,竟是把裴勍衣袍前摆处的香囊拽了下来。
薛亭晚看了眼手中断成两截的香囊璎珞,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裴勍垂眸看着身前之人,眯了眯眼。
美人儿正屈身蹲在他的身前,仰头看他,一手攥着他的衣袍前摆,一手握着他贴身佩戴的香囊,杏眸里神色无辜,天真不染。
裴勍望着美人儿水光潋滟的樱唇,眼神暗了暗,心中已是隐忍到了极致。
“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这般,成何体统!”
只见白衣上卿寒着一张俊脸,一把将薛亭晚从地上揪起来,然后绕过她径直大步而去。
那厢,云来茶馆二楼的露台上只剩下许飞琼一人,徐颢出了茶馆,上了马车疾驰而去。
薛亭晚回过神儿来,忙起身追上去,“暧!嗳!裴大人!裴上师!裴勍!”
裴勍俊脸沉沉如墨,听着身后的呼唤,理都不理,迈着长腿径直往前走去。
男人生的高大,窄腰长腿,岂是她这般柔弱女子能跟得上的!
薛亭晚追的上气不接下气,突然灵机一动,蹲下身子抱着自己的脚踝,软绵绵的嗓音带了娇娆哭腔,“裴大人,我的腿又痛了”
薛亭晚的声音不大,但裴勍还是听见了。
只见他的脚步稍稍停顿了一下,回头一看到薛亭晚生龙活虎的模样,便知道她是故意骗他,脸色更是不虞。
男人长身玉立,侧脸英挺,周身风姿肃肃如松下风,清清朗朗,可偏偏一板一眼起来,比陈年的古董还要老旧。
薛亭晚忙趁机跟了上去,明艳的小脸儿上满是讨好神情,软着嗓子和他打商量,“方才无意间将裴大人的锦囊拽断了,实在是抱歉,回头我定赔一个新的锦囊璎珞给你。”
裴勍冷哼一声,不咸不淡道,“损坏他人之物,本该赔偿。”
裴勍身居高位,又是献庆帝面前的红人,想来从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今日当街这般被她作弄了一番,薛亭晚心中确实挺过意不去的。
思及此,薛亭晚抿了抿粉唇,芙蓉面上赔着笑,颇为上道儿地道,“今日给裴大人添了麻烦,我实在是过意不去,眼看着已经是申时三刻,不如我请裴大人吃顿饭,以示歉意。不知裴大人意下如何?”
眼看着松风万客楼就在跟前,也用不着舍近求远了,掐指一算,她也有段时间没去松风万客楼了,如今借着请裴勍去吃顿饭,也好顺便看看酒楼中生意如何。
裴勍闻言,略挑了眉,“那便依县主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