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陈年隐情
薛亭晚未出嫁的时候, 薛桥辰便带着通灵渠的图纸日日奔走于御书房和工部千机丞之间, 如今薛亭晚已经嫁为人妇,这通灵渠的事儿忙活了几个月,终是落下了帷幕。
如今薛亭晚已经出嫁为人妇,不能隔三差五回惠景侯府, 更不可能和弟弟薛桥辰日日相见。反观裴勍每日赴金銮殿上早朝, 倒是能与小舅子和老丈人日日相见。故而, 薛亭晚对通灵渠的事儿只知道个大概, 详细的消息大多都是从裴勍口中听来的。
薛亭晚听闻通灵渠修建完毕,有效缓解了杞江的洪水泛滥,一想到自家弟弟亲手造福大齐的农耕水利之业,自然也觉得十分高兴。
薛亭晚夹了一颗白果入口,略咀嚼了两下, 才反应过来, 那全权负责通灵渠建造的江大人乃是贵女江含霜之父, 又开口道,“我记得,当初依着图纸修缮通灵渠的时候, 勇毅小王爷怀敬不是去御前自请主理通灵渠修缮一事么?后来怎么又换成江大人全权监工了?”
裴勍执起茶盏, 饮了口君山银针, 俊脸上神色疏朗,“如今怀敬乃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皇上对勇毅王府早已起提防之心, 又怎么会同意他掺和通灵渠一事?那江大人为官清正廉直, 入京为官之前,曾任惠州知州十年,政绩颇丰,又是个难得一见的直臣。令此人前去修缮通灵渠,不必担监管官员暗中做手脚,中饱私囊,实在是最妥帖不过的人选。怀敬见皇上对其戒备深深,虽心有不甘,也并无他法。”
薛亭晚闻言,不禁微抿粉唇,若有所思。
身为帝王,献庆帝的担心也并不无道理——若是怀敬借着修缮通灵渠的机会,在修建堤坝时暗中做些手脚,来日一旦举旗造反,开渠放洪,那可真真是祸乱滔天,荼毒百姓。
自打征服了高兰国,立下了汗马军功,勇毅小王爷怀敬行事愈发肆无忌惮,先是有进献南海红珊瑚,后有妄图逼娶德平公主,可谓是目无尊长,以下犯上。
听宛氏说,怀敬因求娶德平不成,心中怨怼记恨,一腔怒火全撒到了薛楼月身上——薛楼月嫁入勇毅王府的当天,怀敬便敲锣打鼓将两名侧妃一并娶进了门儿,嫡妃与侧妃同娶,已经是狠狠打了薛楼月这个嫡妃的脸,更遑论,两人成婚之后,怀敬日日偏宠侧妃,连正妃的房门儿都没有踏进去过几回。
前些日子,德平公主和薛楼月三朝回门,两对新婚夫妇一同在禁廷拜见献庆帝和皇后,那怀敬当着众人的面出言不逊,惹了献庆帝不快,没留薛楼月和怀敬在宫中用回门宴,便叫二人跪安了。
薛亭晚听闻薛楼月出嫁之后的种种遭遇,不禁叹一句“自作孽,不可活”。
一直以来,宛氏和惠景候把薛楼月当做亲生女儿,薛亭晚也把薛楼月当做自己的亲妹妹,到头来,薛楼月却被嫉恨的心魔蒙了眼,以至于误入歧途,害人害己。这十来年的父母恩情、姊妹深情也在一夜之间付之一炬,荡然无存。
如今,薛楼月虽是王府正妃,可不得夫君疼爱,没有娘家可以依仗,又有两个千娇百媚的侧妃在旁争宠,想必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薛亭晚叹了口气,抬眼望着对面儿的裴勍,思及男人对自己的种种温柔疼爱,心头一阵暖融绵软,望着男人棱角分明的俊脸,越发看的移不开眼。
美人儿杏眸如水,含着情丝万千,贝齿轻咬着樱唇,桃腮微粉,手中捧着的一盏红糖姜枣汤也忘了喝。
裴勍察觉到美人儿凝视的目光,略抬了眸子,温声道,“不用膳,盯着我看做什么?”
薛亭晚闻言,粉面上绽开一朵笑来,“因为淳郎男色当前,‘秀’色可餐啊。”
“秀色可餐”一词大多用来形容女子,薛亭晚如此胡闹调笑,裴勍听了,竟然也不生气,只无奈撇了她一眼,“休要胡言。快些用膳,太医已经候着了。”
薛亭晚莞尔一笑,当即点了头,捧着一盏冒着热气的红糖姜枣汤,轻轻啜饮了两口。
.......
松风万壑阁,错金博山炉中焚着一炉沉香,白烟袅袅,醇厚馥郁。
紫檀雕螭案前,裴勍长身玉立,垂眸望向下首的医者,“章太医,主母的身子如何,你直言无妨。”
章太医拱手道,“国公爷,那下官便直言了。瞧着国公夫人的脉象.......不久前似是中过毒物,虽然眼下毒性已经消解,但那毒性霸道,伤了夫人的五内元气,留下了病根儿......若想此时求子嗣,依着夫人的身子,只怕不易受孕。依下官之见,国公爷和夫人正值新婚,眼下也不必太急着要子嗣,不如先为夫人调理将养些时日,等国公夫人身子强健些了......”
章太医话未说完,便被上首的男人抬手打断,“章太医误会了。此行请太医来为内人诊脉,并非为了求子嗣,而是为了调治内人的身子。”
章太医闻言,有一瞬的呆愣。他身为御医,在深宫行走多年,见惯了那些后妃们为了求子嗣使出浑身解数,故而,方才在正房中为薛亭晚诊了脉,见小夫妻二人情意绵绵,如胶似漆,又想到裴国公府人丁薄弱,下意识便往子嗣那块儿想了。
裴勍道,“子嗣都是次要的。眼下要紧的事,乃是内人身子虚弱,还要劳烦太医为内人好生调理一番。”
章太医听了这话,更是心头一跳——瞧瞧!这是什么话!眼下这些年轻人新婚燕尔,过的蜜里调油,竟是连“子嗣都是次要的”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章太医心中一阵腹诽,却见上首男人神色肃正,不像是在开玩笑,只得拱手应道,“国公爷客气了,下官这便为国公夫人开些强心健魄的方子,想必夫人服用一段时日,身子自然会有所裨益。”
......
正方之中,薛亭晚倚靠在床头的鸳鸯戏水苏绣引枕上,满心的惴惴不安。
方才章太医诊了脉,面色凝重,继而便跟着男人去了松风万壑阁——她自以为身子康健,这下子,不会真被诊出什么毛病了吧?!
薛亭晚正暗自忐忑,那厢,燕妈妈打帘子进了内室,笑着道,“太医说了,主母的身子并无大碍,不必过于忧心。”
薛亭晚这才松了一口气,自鸳鸯戏水的苏绣引枕上直起身子,没好气道,“我就说嘛!上回喝了太医开的药,霜花草的毒性已经解了,淳郎还非要叫太医来!”
燕妈妈闻言,忍俊不禁道,“国公爷这是为着主母的身子着想,一惯稳如泰山的人物,竟也关心则乱了!想来是因着当年老国公夫人薨逝,给国公爷留下了不小阴影......”
话至此处,燕妈妈自知失言,忙掩下口中的未说完的话,讪笑不语。
薛亭晚把这话听了一半,心生狐疑,当即追问道,“燕妈妈,当年婆母因何薨逝?又为何给夫君留下阴影?”
老国公爷和老国公夫人早早便薨逝了,这事儿薛亭晚嫁入裴国公府之前便有所听闻。薛亭晚一直以为裴勍的双亲皆是病逝的,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燕妈妈闻言,知道薛亭晚并不知道老国公夫人病逝的详情,却也不便多嘴,只得俯身拜倒在地,“奴才们议论主子的事儿乃是大忌,此事......不如等日后国公爷亲口告诉主母吧。”
薛亭晚见燕妈妈的嘴巴比蚌壳还紧,心中愈发好奇,正欲追问一番,那厢,大丫鬟入画捧着一摞轻纱锦缎掀帘子进来,笑道,“姑娘,明日七夕宫宴要穿的衣裳已经准备停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