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会员书架
首页 >其他类型 >凉州词 > 第一八二章 番外·凤栖梧(二)

第一八二章 番外·凤栖梧(二)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

是年春天, 薛可蕊受封南蜀国皇后, 册封大典在锦城南蜀皇宫举行。

三天斋戒沐浴后,冯驾率众官员祭告天地及宗庙。这一天, 天不见亮,披甲卫士与宫廷礼仪侍从就分列宫门两侧,宫中奏起礼典乐曲, 司礼太监在大殿忙碌的备齐册封所需要的香案, 与册封的所需物件,丹陛两旁设置好了歌舞艺人。

一切准备妥帖后,内庭宫人敲响三次钟鼓, 百官与身着衮冕服的冯驾随后进入大殿。礼部官员为冯驾奉上册封书以及皇后宝玺放于册宝案, 百官以及其侍从皆着礼服、官帽严正而立。

薛可蕊头戴九龙四凤冠, 身着出祭礼服,走出中宫门。在引礼使的带领下, 薛可蕊拜领了皇后册书以及宝玺。又在冯驾的携领下, 赴奉先殿拜谒祭祀过冯氏祖先。拜谒过先祖后,二人再度返回龙位大殿, 行八拜之礼……

待到一套流程彻底走完,薛可蕊已经被折腾得头晕眼花了。

回到沁芳宫的薛可蕊彻底累瘫倒在凤床上, 她突然发现,威风八面地做皇帝的妻子,也是一场折磨人的差事。

册封典礼结束后, 宫中尚有一场酒宴, 并歌舞表演。只皇家的酒宴不比平常人家的酒宴, 观礼众人可没人敢劝皇帝的酒。冯驾早早回到沁芳宫时,天边还挂着彩霞。

薛可蕊强打起精神自榻上起身,无可无不可地捻起早已散落身边的大红盖头给自己盖上,还不忘在放下盖头之前,抬眼迎上冯驾的面,冲他一个招呼:

“怎的这么早就回来了?”

“……”

冯驾立在内室门口,无言以对,合着在她眼里,那块巾子就那么不招人待见?

其实在他看来,那大红盖头也是没甚用处的东西,他与蕊儿熟悉如斯,早已不需要再遮掩了。

他笑眯眯地来到她身边,将她的盖头牵牵好,只手拿起身边的喜秤,扬起嘴角轻轻问她:

“皇后,朕这就掀盖头咯?”

不等他说完,红盖头下的薛可蕊自己却忍不住了,她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抬起手来,自己呼啦一把将盖头扯下。

“行了行了!别搞这些虚头八脑的东西了,折腾一天快散架了。”

薛可蕊笑红了脸,他们二人孩子都有了,还搞这些欲说还休的把戏连她自己也觉得别扭。她一把扔开红盖头,抬起手来帮他除去身上的御冕,也好让他松泛一点。

冯驾则低头任由薛可蕊伺候,他静静地看着薛可蕊略显苍白的脸,满眼疼惜,他抬起手来抚上她的脸:

“可是累坏了?谁叫你平日里都只吃素,今日不过多走几步路,便累成了这个样子。”

薛可蕊不服,拿眼瞪他:“谁说只是多走几步路?明明折腾了一整天呢,蕊儿寅时便起床梳妆了。”

冯驾笑,拉起她的手牵着她走到桌案前,侧身坐下。

“得得得!可不是委屈皇后娘娘了嘛,害得你劳动了一整日。”

薛可蕊嗔笑,正要拿话反击他,却见冯驾扬声唤来门口侍立的宫人,要她们摆好酒席,他要陪皇后用膳。

薛可蕊兴奋,忙不迭点头,附和冯驾关于吃饭的安排。为了这次的册封典礼,午时她只吃了一只素饼,肚子里早咕咕叫了。

不多时,席面摆好,浩浩荡荡一大桌。薛可蕊定睛看去,全是白嫩的豆腐,青葱的莴苣,清亮的白菜汤,一大桌都是符合她要求的素菜。

薛可蕊很高兴,拉着冯驾的手赶紧坐好。

“来,陛下也快些吃,今日你累坏了,来喝碗白菜汤润润喉。”

如今做了皇后,她终于也知道对冯驾改口唤陛下了。

冯驾笑眯眯地探手接过薛可蕊替他盛的白菜汤,如往常那般稀里呼噜几大口喝下。他不挑食,荤素都可以吃得很香,只是今日似乎特别饿一些,几大口喝干了薛可蕊替他盛的汤后,他自己又继续添了两碗。

“蕊儿吃这个……”冯驾笑盈盈地替薛可蕊送来一勺白嫩嫩的豆腐,翠绿的葱,玉白的豆腐,让薛可蕊禁不住食指大动。

她点点头,拿匙舀了,忙不迭放入口中……

薛可蕊惊呆了,她瞪圆了眼睛望向一脸淡然大口吃白菜的冯驾,口里包着那“豆腐”,吐也不是,吞也不是——

这哪是什么豆腐,入口一股鱼肉的滑腻鲜香,分明就是一大块伪装成豆腐的鱼肉!

可是它们看上去弹力十足,分明又是一块块豆腐的模样,还撒上了细碎的葱!一块鱼为何要充作豆腐?

“吃进口里的东西可不兴扑哧扑哧到处吐啊!”冯驾似乎感觉到了薛可蕊的尴尬,他口里不停一边嚼着青菜,一边提醒她。

“不可浪费,也不可学那市井莽汉。”

薛可蕊进退两难,瞪着眼梗着脖子僵持了老半天,终是将这块“豆腐”给咽了下去。

或许它们只是长得像豆腐的鱼肉吧……薛可蕊想。

那像豆腐的鱼做得也的确美味,细腻又软糯,入口即化,她吞下这块鱼肉后,又拿眼四下里逡巡了一番——

吃绿色儿的青菜一定不会错!

于是薛可蕊便伸长了筷子给自己夹了一块通体翠绿的莴苣块。

让人怒不可遏的是,被放入口中的莴苣用它浓烈的鲍鱼鲜味提醒着她,这就是一份用鲍汁熬制出来的菜块,那星星点点散布其中的酱色“蘑菇丁”不用尝便知道:

那一定是鲍鱼切作的丁。

望着薛可蕊的一脸憋屈像,冯驾脸上浮现出了然的喜悦,这让薛可蕊愈发怒发冲冠。她强忍怒意吞下这块耗费厨子大量心血的鲍汁焖莴苣后,再一把抢过冯驾面前那碗快要见底的白菜汤,仰头便是一口——

不出她所料,这其实也是一份披着白菜汤外皮的老鸭汤,只是汤头被捞得干净,一点油水都看不见。

“厨子往汤里加了点酿造的酸萝卜,是不是喝起来更加美味又解腻?”

吃得一脸欢的冯驾还“不知死活”地冲薛可蕊发起了邀约。

“蕊儿要不要也来一碗?”

薛可蕊生气了,直起身来竖起眉毛凶他,问他为什么要置办这桌偷梁换柱的酒菜。

见她生气,冯驾终于肯放下手中的箸,他抬眼望着她,抬手要将她拉下坐好。薛可蕊不肯,执拗地立着不肯屈服。冯驾叹了一口气,终于不再强迫她,却只拿起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脸。

他开口问她:“你看我是不是瘦了许多?”

薛可蕊不悦,转过头去不理他,她吃素跟他瘦了有什么关系?

“蕊儿,我们是夫妻,每日我除了操劳国事便要来陪我的皇后吃饭,可是你不考虑我的感受,天天吃素,我都快变成山里的猴子了……”冯驾拉着她的手,说得可怜巴巴,似乎吃素就是一件惨绝人寰的凄凉事。

“你吃你的肉,我则吃我的素,又没人逼你吃素,可是你为何把我这一桌的菜都换成了肉?”

“不,蕊儿!”冯驾打断了她的话,说得斩钉截铁。

“你也知道只吃素不吃肉会导致身体不好,你本就吃得少,现如今连路都走不动了。往后咱们还要有第二个孩子,你若一直如此瘦弱,怎么可能怀得上孩子?”

薛可蕊挑眉,正要反驳,却被他一把截住话头:

“我知你为何坚持要吃素,可是蕊儿,你知道吗?可儿既然已经走了如此多年,咱们对她的怀念放在心上就好,犯不着以折磨自己的身心为代价来弥补对她的亏欠。可儿已去了天上,如若她天上有知,定然也不希望她母亲为她吃素如此多年,以致亏损了身子吧?”

薛可蕊依旧直挺地立着,她望着冯驾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先红了眼眶。

冯驾手上一个用力,将她扯进自己的怀里坐好,再柔软了声音好好劝她:

“咱们今日便说好,往后每年正月初三可儿生日那天咱俩都吃素,旁的日子,你也别再忌口了,好么?”

薛可蕊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只低着头动动嘴皮呐呐地念:“我哪有变瘦?”

冯驾笑,张口便答:“还说没变瘦,乳儿都变摊鸡蛋了。”

薛可蕊涨红了脸,抬手便往他身上一顿乱捶:“打你个登徒子,有你这么说话的么?”

冯驾不管她的攻击,抬起一只手直截了当覆上她的左胸,再伸长了脖子凑近她耳边,压低了声音冲她耳朵里吹气:

“从前那样就挺好,可是现在呢……”

他叹了一口气,一边叹气一边拿手兀自称量,口中啧啧道:

“现如今缩水不少啊,若是再瘦一点,怕是连我都能赛过你了。”

说完手中一个用力,还故意狠狠捏了两把。

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薛可蕊瞬间被激怒了,她忘记了自己正在追究吃到假素菜的事,只想马上把眼前这个作死的男人给痛揍一顿。

薛可蕊尖叫一声,自冯驾腿上坐直起身来,也不管这里是酒桌边,就那样居高临下扯开冯驾的衣袍领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自己纤细的胳膊给伸了进去。

她知他怕什么,便准确地寻到他胸膛上的那一点,学那男人的手法猛然一顿揉捏捻扯,口里一边念叨:

“你这厮嘴贱,我倒要看看你这对乳儿究竟能不能奶孩子……”

男人的那处也甚敏感,冯驾怕痒,被薛可蕊如此折腾,惹得他一个哆嗦,忙不迭逮住她的胳膊就要往外扯,口中讨饶:

“皇后饶命,我错了,是我不知好歹,胆敢与皇后比胸。”

“……”

薛可蕊一噎,手下不停,坚决果断钳住他那销魂一点,口里恨恨:

“你刚才怎么说我的?”

“没……没有,奶孩子的事自然还是得你们女人说了算,我这玩意只是猪鼻子插葱,装象……”胸口又痛又痒,冯驾忍不住了,苦笑着讨饶,一脸难受。

“不对,你说你喜欢大胸。”

“不不不!没有!”冯驾斩钉截铁,举着薛可蕊的胳膊半上不下的,苦不堪言:“哪里敢……”

薛可蕊怒目,手下一个用力,“你说什么?”

“轻……轻点!我的皇后长得最是匀称了,什么地方都刚刚好……”

“……”薛可蕊无语,咽了一口唾沫继续气势昂扬:

“往后你还要如此浑说吗?”

“不不不,绝对不再提!”冯驾赌咒发誓。

听得此言,薛可蕊松开自己那只并不像铁钳般的手,将吃假素菜的事彻底丢去了爪哇国。她伸出手来帮冯驾理理衣襟,又再拍了拍冯驾那硬邦邦又鼓囊囊的胸,再暗自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膛,心道:

貌似这厮的确挺“有料”的,自己确实得多吃点才行了,切莫真被他给比下去了……

好容易脱离了“魔爪”的冯驾大舒一口气,他的胸脯就是他的软肋,薛可蕊那一通折腾,弄得他是心慌气短,头晕脑胀。他一把拽住了她依旧忙碌不休的手,劝慰道:

“别折腾了,咱们还没喝合卺酒呢。”

“喝过了,从前在观澜阁,你把我药倒了。”薛可蕊回答得波澜不惊。

“……”冯驾一噎,继续开口。

“那次不算,这次重来。”说话间,冯驾抓起桌上的木酒杯便给他自己与薛可蕊一人斟了一杯酒。

“这次可再没药了?”薛可蕊眨眨眼,开始嘲讽他。

冯驾无语,懒得与她多说,拽过她的手,将酒杯塞进她手里,自个儿抬臂绕过她胳膊。他率先将酒杯放置自己口边,双眉一扬看进眼前那波光潋滟的双眸:

“若是有药,也只可能是春水流。”

薛可蕊一愣,瞪圆了眼:

“春水流是什么?”

“嗤——”冯驾笑,却并不答话。他抬起空闲的左手来轻轻推了推端着酒杯只顾发愣的薛可蕊:

“快喝。”他示意她快回神,眼下他们还有正事。

眼看薛可蕊也准备好了,冯驾举起酒杯,将头一昂,喉结翻滚,一杯酒率先下肚。

薛可蕊也干净利落地干了杯中酒,她擦擦嘴角,契而不舍地拽住冯驾追问:

“春水流是什么?”

“……”

冯驾瞟了她一眼,依旧不回答,他一把夺过薛可蕊手上那只才喝过合卺酒的木酒杯,将两只酒杯往床底一扔……

冯驾撩起袍角,俯身往床底看去。

待他直起身,转过头来,正对上那双装满询问的妙目。

“一仰一合,大吉……”

“你还没告诉我春水流是什么?”薛可蕊的专注力惊人。

“……”

冯驾无语。

“快点告诉我春……”

“行了行了!你一妇道人家如此关注这些作甚?”

冯驾佯作厉色,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他一边往榻前走,一边挂上严肃又认真的表情批评薛可蕊:

“今晚是你做皇后的第一天,不想着怎样伺候好朕,却只唧唧歪歪问东问西,还要不要朕休息了?”

薛可蕊提着裙摆上前一大步:“可是……”

“没有可是了!快点过来,朕要休息了。”

薛可蕊还想张口,入眼一双凌厉的双目,内里射出灼灼寒星……

薛可蕊无语,只得放弃心中执念,跺跺脚,不情不愿地冲冯驾而去。她只是觉得“春水流”此名甚美,让她生起潺潺春水流不尽,烟波浩渺绕江南的浪漫情愫,一时兴起便非要弄清楚如此美妙的名字对应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可是冯驾不肯说,不说便不说,改日她去问方同。

这样想了,薛可蕊便重又挂上一副兴高采烈的表情,唤来宫娥,与她一起周到又细致地替冯驾洗漱完毕,替他将衣衫褪下,被褥床帐拾掇好,自己再收拾妥帖了也跟着躺下。

宫娥们留下案头一对高烧的红烛后,便掩窗关门,鱼贯退出了寝殿,四周顿时没入了昏沉的暗夜。

鸾帐内,冯驾侧身趴上了薛可蕊的肩,“蕊儿,今晚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呢……”

可是忙碌了一整日的薛可蕊,此时已经陷入半沉睡状态了,她推开冯驾的手,翻了个身,口中嘟囔着:

“别闹!困……”

昏暗的烛火穿进锦绣成堆的凤床,照到薛可蕊的脸上。冯驾看见她睡颜沉静,鼻息清浅,已有细细的鼾声传来……

他忍俊不禁,抬手捏住她的鼻子,依然不醒。

他坚持捏着,除了招来她毫无章法的一通挣扎,该睡的依然睡得深沉。

见她困成了这样,冯驾无奈地摇头。不过一个册封大典而已,竟累成了一滩烂肉,可见她身子是该有多虚,往后是真的得规定她每日必须喝两碗鸡汤了。

冯驾掰过薛可蕊的肩,让她那娇俏可人的脸能完整展现在他的眼前。他凑过身去,抬手搂紧她的腰,将自己的脸深深埋进她松软如云的绿鬓,深深呼吸——

入鼻那清浅的梨花香就像是他的专属迷药,带给他无限心安与畅然。

冯驾心安理得地闭上了眼。

他很开心,

他那美丽活泼、单纯又可爱的蕊儿,终于是他的皇后了。

* * *

翌日清晨,

阳光正好。

冯驾在一阵鸟语花香中醒来,耳畔有细碎人语声传来,伴随叮当环珮声响。

冯驾一探手,身侧空空的。

他忍不住笑了,这妮子成日里吃斋念佛的,倒是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冯驾揉揉眼睛,窸窸窣窣自榻上坐起身来,伸直胳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他扭了扭脖子,转了转自己的肩肘,张口便唤:

“蕊——”

锦绣的床幔唰地一声自外被人拉开,

眼前出现一张灿烂的笑脸,生生将冯驾已吐至嘴边的“儿”字给撵了回去。

冯驾惊呆了,他定定地望着逐渐凑至他鼻尖的那张温柔的笑脸,说不出话来。

眼前这新妇,鬓挽乌云,眉弯新月,面若银盘,檀口点绛。

“郎君——你可算是醒了。”

入耳是如玉珠落盘般女子的嗔笑。

“不就与荣月成个亲,怎的就能累得郎君睡了一天一夜?”

点击切换 [繁体版]    [简体版]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