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四章 番外·百花杀(二)
我是人质, 是被父亲质押在冯府的人质。
从来都只听说战败国的太子会被自己的国人送去战胜国做人质,却从没听过有谁家会因为自己做了错事,把子女送去官衙做人质。
可是我就遇上了这样的奇葩事。
其实奇葩事还不止一件,我虽离开父母做了人质, 多年后,当母亲与我再聚,提及我出生便被迫离家的事时,母亲还会无限感慨地说:
冯大人是好人, 当年多亏了他出手,不然咱们薛家早在吴守信垮台那日就该散伙了。
每每听见这话, 我就会笑。母亲常常嗤笑父亲钻钱眼里去了, 我看她其实也钻在钱眼里的。
父亲靠着官府发财,先头的官老爷垮台了,父亲理应受到牵连, 用脚板底也能想到。可是大人放过了他,替他在皇帝面前打了掩护, 母亲便说大人的好话。可如若大人秉公执法也抄了咱薛家, 母亲又该如何说呢?
* * *
我叫薛可蕊,今年十八岁。
我自生下来便被大人带回了冯府, 听奶娘张嬷嬷说, 大人是在一个雨夜把我带回冯府的,那时的他未及加冠。
彼时大人是有妻子的, 是咱京城里最高贵的郡主。可是不知为何大人却总不回京城, 他就留在了这凉州, 建了一座冯府,修了一方巨大的荷塘。
我喜欢这荷塘,每次大人放衙后抱着我来这荷塘边的扇亭吹风时,我都会高兴得咯咯咯直笑。
大人没有孩子,却把我照顾得挺好。我是作为薛府的人质留在冯府的,而大人似乎忘记了我人质的身份,只把我当成了练就一身“奶爸”本领的试验田。
大人很有耐心,他得空便会向奶娘学习怎样抱孩子,孩子才能觉得舒服。还向奶娘学习怎样哄孩子睡觉,给孩子喂食……
张嬷嬷总是偷偷地逢人便笑,大人可真是个机灵人儿,一教便会,不像那些粗手粗脚的莽大汉,提起孩子就抓瞎,连自己的儿子都不会照顾。
大人他心细手巧,除了没法亲自奶孩子,旁的手艺,他可是玩得溜溜的,怨不得大家总是夸大人文能定乾坤,武能安天下。这可让张嬷嬷捡到不少懒躲哩!
其实直到现在,我都不能理解大人非要选我这样一个婴儿做人质的意义所在。
选我做人质,虽然可以给父亲薛恒带来心理上的威慑感,可与此同时,我给接手我的人带来的负担与麻烦,远远大过他能获得的利益——
在我生活不能自理的时候,他要照顾我的生活。在我牙牙学语的时候,他还要陪我说话,陪我玩乐。
慢慢地,我变得越来越强壮,也越来越顽皮。我力气变得很大,成天爬树翻墙,掏鸟窝,捅马蜂窝。
每一次遇到险情,念春都会去寻大人。念春一去,无论大人正在做什么,他都会立马放下手中的活,十万火急,亲自出马,飞奔到我跟前来攀高墙、战马蜂。
大人身高腿长,胳膊也长,干起翻墙爬树的活计来可谓是驾轻就熟,为此,大人没少赢得我最热烈的喝彩和拥抱。
大人是凉州最大的官,却天天要为我这个薛家小屁孩的事鞍前马后地转,惹得旁人常常以异样的眼光看大人。
可是大人的官最大,旁人有再多的惊讶也只能选择咽下肚子去。
大人却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他总是笑眯眯地鼓励我,安慰我:“蕊儿别怕,你是我冯驾的女孩儿,除了杀人放火,你想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我也乐了。我薛可蕊可是认真念过书的,杀人放火,那是强盗行径,我怎么可能会去做?
于是我拍拍大人的胸膛让他放心:蕊儿是乖孩子,一定不会给大人您丢脸的!
得到我保证的大人果然“放心”了,他继续放任我驰骋郊野。也正是因为有了大人这样无所不能的“护卫”一路保驾护航,我的胆子愈来愈大,行事也越来越猖狂。
有时候直闹到大人他自己都下不来台了,他便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微微上扬,挂上那浅浅的笑,用懒散又无所谓的语气对我说话:
“蕊儿乖,别顽皮,跟我回家……”
直到有一天傍晚,我正爬上了一棵酸枣树,尽情享受极顶的乐趣时,树下小道上走过来一个人——
那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陌生女人,她梳着简单的发髻,用白帕子包了,一身素白,一脸颓然地在路上走。
这女人模样倒是生的周正,只是身上太素了,脸色也不好看,跟走马大街路口办丧事的周家人一样,脸上一层晦气。
我不喜欢她,一时间心头有恶念顿生,于是我便捻起一粒酸枣,眯起一只眼,对准那女人的脸,来了一发……
俗话说得好,只图一时之快,遂受无穷之伤。
那一晚我破天荒感到了害怕,第一次一个人缩在厢房里冰冷的被窝中连晚饭都没敢出去吃——
抱松园上房里的动静实在太大了,我想,那带白帕子的女人怕是将大人房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我听见她骂了许多话,许多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的话:
她说大人怕不是有毛病,眼前娶个现成的妻子当摆设,非要抢别人家的女儿来养。大人你若是想要女儿,堂堂郡主还不够资格给你生女儿?
她还骂大人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他们李家对大人一路扶持,扶持到一方节度使。却在安东遭遇辽人血洗时,想派大人出兵东援,竟然被大人以距离过远为由果断拒绝!
现如今康王一脉尽断,只留下她容月一人,还是个守活寡的。冯驾你不忠不义,不仁不孝,做出这等离经叛道,抛妻离家,背信弃义的龌龊事,冯驾你禽兽不如!
那女人的战斗力实在太强悍了,她从酉时一直骂到了亥时。就像是大人杀了她全家一样,她对大人尽一切诅咒之能事,就因为今天傍晚在酸枣树下被我丢了一颗酸枣!
我又气又怕,想冲出去揍那女人,却苦于自己太过弱小,打不过她,便只能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我枕着那声遏行云的河东狮吼沉沉入睡时,大人进了我的房间。
他揭开被子看见我带着满面泪痕入睡,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轻轻拍我的脸,把我唤醒。
“蕊儿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我睁开眼,看见他嘴角那嘲弄的笑,我愈发委屈了。心头一股酸涩喷涌而出,我哇地一声狂哭出声:
“大人!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因为手太滑,酸枣不小心掉到了那夫人脸上,她便要作势打我……”
大人见我哭,果然开始手忙脚乱。
他抬起袖子替我擦拭脸上的泪,口中不停温言宽慰我:
“蕊儿莫怕,驾可没有怨你的意思。就算你真的想将酸枣丢到那夫人脸上,驾也不会对你说半个不字……”
“那夫人坏,不是好人!一点点破事便母老虎一般逮着人咬。”
听得我发言,大人忙不迭点头,连声附和:
“是的,是的,蕊儿说的对,容月她就不是个好的。不止她,连带他们整个李家都不是个好的!还是驾的蕊儿好,人美又心善。乖蕊儿可千万别再哭了,哭得我这心里一抽一抽的痛……”
大人对我的维护,超出了我自己的想象,很是让我满意,于是我终于止住了哭。
当然,为了让整个过程看上去比较和缓流畅,我还是坚持抽泣了好一会儿才停止了哭泣,就好像我真的经历了心头巨大伤痛的缓慢愈合一样。
我抬起胳膊捂住了脸,在心底暗暗得意:就知道只要我一哭,大人他必定俯地认输!
……
我与大人就这样在欢笑与泪水中一同走过了十三个春秋,直到这一年的春节,我干了一件特别愚蠢的事……
正准备出门看花灯的我,身下突然开始流血,先是流了一腿,后来流了一凳子。
我害怕极了,急急忙忙躺到床上。感受到身下汩汩热源不断,不用低头也能知道,一定是流一床了!
我害怕极了,躺在床上就开始张嘴大喊。可是那会正值人们出门看花灯,放炮仗,四周闹哄哄的。念春和念夏被我支出门去寻大人了,旁的丫鬟也不知去了哪里,我喊了老半天也没人来应一声。
终于,我的情绪崩溃了。我还年轻,才十三岁,我不能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在了抱松园的厢房里!
于是我强忍着腹部的疼痛,决心一定要去到院子外寻求帮助。为避免失血过多毙命,我极力控制住自己的下半身不要动弹,从床榻上翻身爬到了地上。
我挥动胳膊在地上一寸一寸地往门口爬,一边爬,一边给自己鼓劲:
加油!你一定能行的,很快就能爬出门了!
”嘭”地一声,门被人自外推开了。大人大踏步冲进了房间……
他看见正在地上奋力爬行的我惊呆了。
能在失血过多毙命前见到他的面,我心内一震,忍不住对着大人痛哭出声。
“大人!救救我!”
许多重伤之人会在说出这句话之后,便会心内一松,昏死过去。我还算坚强,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冲大人伸出了手。
或许是房中逶迤满地的鲜血震慑到了大人,他飞奔到我面前来,将我一把搂进怀里,上上下下仔细打量:
“蕊儿……蕊儿,你究竟哪里不舒服?”
我眼含热泪,抓起大人的手,按到了自己的小腹上,口中难言。
大人一怔,继而摸到了我裙摆上的濡湿。
我看见他面上有风云变化,眼中尽是奇怪的光。
很快,大人便重新打起了精神,他温言安慰我不要怕,他这就去唤个嬷嬷来帮我处置……
我着急了,我受伤了,大人为何不亲自替我疗伤,反倒去寻嬷嬷!
我抬手想拉住大人,可是他跑太快,我没能抓得住他。
很快,有嬷嬷来了,嬷嬷笑眯眯地俯低我耳旁悄悄地说话……
得知真相的我恨不得立马寻个地缝把自己给埋起来。
可是大人他不允许我把自己埋起来。
他端着一盅红糖水进了我的房间。
“蕊儿肚子还痛吗?”
“不!”我把自己埋在被窝里拒绝露面。
“既然不痛便起来吧,天儿还早呢,驾带你出去看花灯。”
“不!”
“……”
大人不说话,来到我床头侧身坐下:
“蕊儿乖,驾给你带了这个,你喝了肚子便会暖起来。”
“不!”
大人顿了顿,他放下手中的陶盅,寻到我的手,紧紧捂在心口:
“蕊儿你知驾有多高兴吗?”
我依旧将自己埋在被窝里不说话,我不明白这究竟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我的蕊儿终于长大了,驾等你十三年了……”
……
下人们都在暗戳戳地议论,他们都说我是大人给他自己养的童养媳。
我不知道什么是童养媳,可是从他们那一脸八卦又隐含着诡异兴奋感的语气来看,一定不是件好事。
我不高兴了,大人如此疼爱我,我不允许旁人说他的坏话!于是我便蹬蹬蹬冲去那有着诺大荷塘的书房去寻大人。
“大人!赶马的邱十八说我是你的童养媳!”
我气鼓鼓地对大人汇报,希望他能发威惩处那祸害他名声的邱十八,把这个多嘴的马夫送去人市。
没想到大人却并不生气,他只是放下了自己手中的书,抬起眼来认真看着我:
“蕊儿,你喜欢我么?”
我一脸不可思议,这还用问么?
自然一通猛点头啊!
“喜欢!”我斩钉截铁。
大人笑,他摇摇头,继续开口:
“是什么样的喜欢?把我当做父亲,还是兄长?”
大人对我说话向来很温柔,只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分明听见了他声音里有一丝颤抖。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我变成了能主宰大人命运的神。
我很想再次捉弄一下大人,叫他做我的父亲。可是我忍住了,我的父亲是薛家二老爷,可不是能拿来随便开玩笑的。于是我抬起胳膊一把扑进了他的怀里:
“就把你当大人那样喜欢啊!大人放心,蕊儿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大人没有动作,我看见他的喉结滚了滚,却也没有说话。他面上有我看不明白的踯躅,却不肯明白告诉我。
我知道他还当我是小孩,可是我已经不小了,我明白许多大人以为我不明白的事。我马上十四岁了,嬷嬷说女孩来过葵水后便开始成年。
我觉得嬷嬷说得很对,因为我的胸脯开始变得鼓胀,我的腰肢愈发柔软纤细,双腿开始变得浑圆修长,我的脸颊变得像那沁芳楼窗牖缝里的那些姑娘那样,能对男人产生巨大的吸引力……
走在大街上,会有骑马而过的年青公子不知好歹冲我吹口哨,甚至有人会来试图跟我搭讪。每每这时候,护卫谢冲便会冲我埋怨一通,说我不坐马车是多么的不明智。
对此我总是嗤之以鼻,这些毛头小子的青涩伎俩我统统瞧不上。
我喜欢成熟、有担当的男人。
一身正气,英姿飒爽——
就像我的大人。
于是在我十五岁及笄礼后,我决定“主动出击”。
及笄礼后,为庆祝我成年,大人带我去狮子滩泡温泉。他带了另一个女将军,唤做殷玦画的陪我一起泡,而他自己则去了另外的池子。
殷玦画是个聪明姑娘,我很喜欢她,或许因为成日里与刀剑为伍,她的脾气甚是火爆。一着急就咋咋唬唬的,说白了,就是有时候会突然变成马大哈。
我决定今晚便从这殷玦画开始入手。
我选择了最偏远的暖梅池,与殷玦画一起,只穿了一层裹胸泡温泉。泡着泡着,我突然大喊一声:
玦画快看那山上!我看见有人鬼鬼祟祟地朝咱们这里看!
玦画一听,立马炸了:
哪个嫌命长的兔崽子不知好歹!敢来招惹本将军!
于是她豪迈地披上外袍,拔剑便往山上飞奔。
我乐了,闲适地靠在暖池边上闭目养神。待数到差不多一炷香时,暖梅池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了然一笑,深吸一口气,将身子一缩,沉入水中……
耳畔陡然静谧,不过一瞬,我在水底果然听见了玦画惊天动地的一阵尖叫:
“蕊儿小姐呢!蕊儿小姐哪里去了!蕊儿小姐不见了——”
四下里开始有凌乱的沸腾,到处人仰马翻。
我自水底偷偷溜到暖池角落的一株三角梅丛底下躲着喘气。
直到我听见他的声音在暖池围屏外响起:
“蕊儿不在里面?”
“是的,大人,殷将军说里面没人了。”有护卫低声回禀。
我翘起嘴角,再度沉入水中,悄么么溜到池边躲着。
我就那么在水底等着……
果不其然,直到我透过雾汽蒸腾的池水看见那抹熟悉的宝蓝色缎袍的一角。
我唰啦一声自池底跃起,一把拽住他的腿,便往池子里面拖。
他猝不及防被我拽进暖池,不等他发声,我便八爪鱼般缠上了他的腰,将他死死摁在暖梅池的池壁上……
那一刻,我看见他眼底闪着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光,让我突然间有些发怵。
“大人……蕊儿就等你来哩……”
不等我说完,大人一把钳住了我的腰,反守为攻一个转身将我摁在了暖梅池壁上。他二话不说,一个低头便衔住了我的嘴。
天旋地转中,我第一次品尝到了爱情的滋味……
我终于成为了凉州节度使夫人,成为了冯府的女主人,住进了抱松园的上房。
婢仆们当面都一派喜色,喜气洋洋,可是我知道,背过身去,他们都在窃窃私语。
我知道他们都在想什么,无非就是我是大人一手养大的,我是商户女,是人质。
可是我不在乎,我一个人“霸占”了大人十五年,我早就应该是他的妻子了,如今正式成为了大人的女人,理所当然,又顺理成章!
新婚之夜,他憋住一口气问我:
今晚你为何不问缕金龙凤酥的事?
我愕然:为何要提缕金龙凤酥?我才吃了一碗饺子,眼下还不饿。
大人愣住了,他噗嗤一声笑,抱紧我一阵心肝肉儿地唤。
“我的蕊儿实在太可爱了……”
我笑得灿烂,那是!蕊儿从来都是大人的小棉袄。
话音未落,换得大人一阵压抑的狂笑,他捏捏我的脸:
驾不要你当我的小棉袄,我的女儿才能做我的小棉袄,你只能做我冯驾的妻子。
……
大人说他要陪我到十八岁,中原大乱后南下南蜀,他要为我打下一个太平的盛世。
我不知道他说此话的依据是什么,为何一定是我十八岁,而不是十九岁,或二十岁?
大人或许会看天象,他的确说对了,就在我快要十八岁的那一年年底,中原藩镇大乱了。
可是大人看天象没有看全。
他看见了中原会大乱,却没看见北方的契丹也变化了。
不知道契丹王庭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年之内,契丹局势风云变幻,八皇子赤术以众人皆未预料到的方式,如一匹黑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入契丹人的视线——
赤术发动了一场政变,夺取了契丹王的宝座。
在心甘情愿做了十八年的“人质”后,就在我十八岁生日那天,我终于摆脱了人质的身份,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自由人——
契丹人打入了中原。
大人出兵拒敌。
可是因大人从前背叛康王爷的事,过早失去了元帝的信任,他手中无势。失去了广袤中原的支持,大人只能固守河西这方寸之地,他的力量始终有限。
在与契丹王赤术对抗的过程中,关内的王良辉出兵了。
这是一个品格低下的人,他趁着大人与契丹人交战的关键时刻攻击大人的后方,凉州腹背受敌。
大人他是被来自中原的自己人害死的。
凉州,在经历了数百年中原汉人的统治后,终于再度回到了契丹人的怀抱。
一夜之间我变得一无所有。
我失去了冯府,失去了薛府,失去了父母兄弟。
也永远失去了他。
契丹王赤术把我带进了他的王庭,他告诉我他统治了凉州,他才是这浩荡河西的主人。
赤术想象大人对我那般对我好,想让我做他的大妃。他说他喜欢我的脸,喜欢我的身子,也喜欢我的桀骜不驯……
其实我想,赤术或许是大人上辈子的仇敌,他应该单纯只是喜欢大人拥有的东西而已。他喜欢大人足下的土地,喜欢大人手中的权柄,也喜欢大人最疼爱的我……
契丹人统治了咱汉人的凉州,统治了十年,二十年?
我不知道。
但是我知道,赤术一定会深陷所有凉州汉人前赴后继的斗争洪流中。
因为,就连住在王庭里的我,也无时无刻不在寻找自我救赎的机会。
就像现在,
我终于成功点燃了灵均殿的穹顶。
在炫目的通红中,我看见了旋转飞舞的火凤,也看见了大人那张温润的脸——
他的嘴角挂着浅浅的笑,依旧用他懒散又无所谓的语气对我说话:
“蕊儿乖,别顽皮,跟我回家……”
* * *
虽说父母的陪伴是每个人不可或缺的东西,而我自小便被人剥夺了这种权利。可是还有另外一种爱,它穿越了时空,跨过了轮回,它让我心甘情愿匍匐在它的脚下,为它臣服。
为它生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