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他”
柳如烟一早就打点好了府中的琐事,特意换上了一件暗红色的对襟软褂,望眼欲穿的等在夏府的正堂里。
她手里捻着帕子,又站在门口望了望,但是夏府负责通传的小厮还是安安稳稳的站在廊下,一点通传的意思也无。
“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回来?莫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情?不行,我还是再差人去看一看吧。”
柳如烟说着就要遣人出去,好在被她的贴身丫鬟拦下了:“夫人可真是急糊涂了,老爷和少爷功夫都那么高,能出什么事情?左不过是因为咱家小姐的马车慢罢了,夫人再等等便是。贸然过去,怕会让小姐觉得咱们这边催得紧呢。”
柳如烟虽说也明白,但心里还是放不下,可巧一个小厮已经跑过来通传了:“启禀夫人,老爷回来了。”
柳如烟连忙起了身,急急地理了理发饰上垂下来的流苏,喜不自胜的往前门赶去了。
她带着一种仆役走到了夏府正门,正看到夏桀从马上下来。柳如烟忙带着一众仆役行礼:“恭迎老爷回府。”
夏桀翻身下马,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他扶起了为首的柳如烟,粗略的吩咐道:“一路上舟车劳顿,我也乏了。你看顾着两个孩子吧,我先去歇息了。”
柳如烟应下了之后,虽是有些纳闷,但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忙着去看夏雪晴和夏毅了。直到跟夏雪晴寒暄了几句,她才明白夏桀因何不悦。
“淮南王?那个铁政整治淮南的苏清远?”柳如烟惊得拿帕子捂住了自己的嘴,“这人造了诸多杀戮,皇上怎的把你指给了这么一个大煞之人?是不是弄错了?”
夏雪晴叹了口气:“错不了的,如若不出意外,明日圣旨就该到了。”
柳如烟立时更为难过了,她眼睁睁的看着夏雪晴长大,前脚还是个只会哭的奶娃娃呢,后脚就要出门了。嫁的还是这么一个煞星,她心里更是难过了:“这人身上背了那么大的杀孽,必定不能善终,怎么就指给他了呢?”
夏雪晴立刻就不乐意听了,虽然她也没想到苏源清就是淮南王,但是她也真的心悦于苏清远,自然不愿意让他平白受人诅咒,更何况还是自己的至亲:“柳姨,既然圣旨已下,这人便是我的夫君了,你这么说,是咒他还是咒我呢?”
柳如烟一听,连忙止住了话头:“呸呸呸!看看我竟说些胡话了。只是我这心里头,着实是难过啊……”
夏雪晴连忙宽慰了许久,柳如烟这才好多了。她感叹道:“也好,淮南王至今尚无婚配,府中连小妾都没有,你至少不用跟她们置气。且苏清远父母早亡,你上无公婆,倒是省了你好些心思。”
讲到这儿,柳如烟连忙问道:“皇帝赐婚,他又无父母,你们这三书六礼要怎么办?谁去帮他操持?”
讲到这,夏雪晴罕见的红了面皮。
她又想起来了回程那日,苏清远特地派南烛走了一趟。
人人都避之不及的淮南王给了她一封信,他也不嫌害臊,直言不讳的表示,淮南地大物博,自己就算是举整个淮南之力,也一定要风风光光的把夏雪晴给迎娶回来。
“柳姨不必挂心,他自会打点妥当。”
柳如烟一听,那帕子掩着嘴就笑了:“瞧瞧啊,这还未过门呢,就已经是百般回护了,若真等成了亲之后,那还了得?”
夏雪晴又被这句话闹了个大红脸。
半月之后,苏清远亲自带着聘礼,到了夏府。
由于是皇帝赐婚,三书六礼有些步骤就不需要了,苏清远直接纳吉,带着东西就定聘了。夏雪晴避在屏风后面,听着这个风神俊秀的男子和自己的父亲讨论着相关事宜,心绪混乱。
这一世自己唯一动心的男子,这就要来迎娶自己了。希望自己这次不会像上一辈子那样,错付一生。
“晴儿,晴儿!想什么呢!”柳如烟轻声唤了她一句,“待会儿等老爷走了,你就出去见见他。知道了吗?”
夏雪晴低声应了,等夏桀走了之后,跟着柳如烟一起,缓缓自屏风后转了出来。
见了礼之后,柳如烟按例客套了几句,随后就把夏雪晴让了出来:“你们二人的婚事天定,对彼此难免都不熟悉,晴儿,有没有什么想问的啊?”
夏雪晴想问的有很多,她想知道苏清远到底爱不爱她,想知道苏清远来荣城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当她启唇开口,问的第一句却是:“你的伤,有好一些吗?”
苏清远不复人前的冷漠,他眉目温柔地看着夏雪晴,缓声答道:“劳姑娘挂心了,已无大碍。”
夏雪晴听着苏清远说出这句话,看着眼前的一双眸子,突然就觉得,其余都不必再问了。
这人为了自己身受重伤,必定心里有自己。自己既然嫁给了他,那不管荣城发生了什么事,不管他来荣城是为了干什么,自己都会跟他一起去抗。
柳如烟看着夏雪晴不说话了,心里思量着,许是因为自己在这儿,这俩孩子放不开了。所以她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
瞧着柳姨出去了,夏雪晴这才继续问:“纳吉、纳征都走完了,现在只等请期了,你……打算何时娶我?”
苏清远笃定的看着夏雪晴:
“你心思缜密,自然知道李桓的意思。但当我知道要迎娶的人是你的时候,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开心。我现在一刻都不想等了,只想立刻娶你回府,让你堂堂正正的做我的王妃。”
听完这话,夏雪晴会心一笑:“但是呢?我可等着你的但是。”
苏清远苦笑不迭:“藩王无召不得离开封地,我的身份已然暴露,就不能在荣城久呆。可我事情尚且没办完,无法,只能把婚期往后拖一拖,好在这段时间里把事情查清楚。”
“你究竟在查什么事情?还是红袖招里藏的那个人吗?”
苏清远点了点头,同时宽慰一笑:“现在你已经是我的王妃了,我便都告知与你,你也好给我出谋划策一番。”
夏雪晴登时又被这个登徒子噎了一下,三书六礼不走完就当自己是王妃了,这样的王爷当真是罕见。
“你可知钟太妃?”
夏雪晴想了一会儿:“先皇最宠爱的那个妃子?不是都说先帝走后她思虑成疾,后来自请去守皇陵,可谁知她哀思过度,没几天就去了。怎么?她的死有猫腻吗?”
苏清远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自怀中掏出了一封信:“这封信是数月之前被送到淮南王府的,你且仔细看看。”
夏雪晴接过了信,立时就发觉不对了:“这字怎么写的这般不堪入目……是拿左手写的!”
苏清远点了点头:“不仅如此,这封信上还没有署名。你且仔细往下看吧。”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夏雪晴震惊的放下了手中的书信:“钟太妃竟然怀了李桓的孩子!先帝的妃子,那是他的母亲啊!他怎么能……”
“不错,李桓巧言令色的让她自请去皇陵,说是要秘密的把孩子生下来。实则,钟太妃一到皇陵没几日就被李桓赐死了。只有一个小宫女,吃了千机阁的假死药躲过了一劫,其余的人全部罹难。”
夏雪晴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何章藏着的那个女子,就是钟太妃的侍女!这么说来确实,何章贵为京官,在两年前突然告老还乡,且皇帝竟然首肯了,想必就是因为这个小宫女吧。”
苏清远故作高深的说:
“是,也不是。何章是辅佐李桓上位的老臣,所以他了解李桓的为人,早早的就辞官还乡了。何章能走,只怕是因为,他旁敲侧击的提醒过李桓这件旧事。李桓无法了,这才放他回荣城。”
夏雪晴拧眉细想:“那也就是说,李桓并不知道这个宫女还活着?那这封信的主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还有一个地方你没注意到,这个宫女的假死药,是谁给她的?”苏清远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道,“这人能在这么隐秘的事情上动手脚,又能把消息传给我,想必身份一定很高。且有一点我能肯定,他狠李桓。”
夏雪晴听到这里,顿时大惊失色,这个送信的“他”,势力恐怕不只是如此:“苏清远,你不好奇我是怎么跑到御花园的吗?”
苏清远一震,似乎终于想到了这一茬,忙表示不知道。
“当时夏毅出去追查一个偷听之人,我这才跟过去。可那人突然就在御花园的一处假山前消失了,我这才偷听到有人想杀了你。”
夏雪晴细细的分析着,
“我本以为那人是李桓派来监视我们夏家的,现在看来根本不是如此。那个小贼,只怕是这个“他”故意派来,引我去救你的!”
苏清远听到这儿,更觉得这人的计谋和地位皆深不可测:“总之,为今之计,还是要在我们二人完婚之前找到被何章藏起来的那个人。”
夏雪晴点了点头:“你作何打算?”
“我人手足够,先派人盯着何章吧,他早晚要去见那个女子的。”
“太慢了,我们等不起。”夏雪晴抬头盯着苏清远,“还有一个人你怕是忘了。”
“谁?”
“何清。何章的独子,他的心尖尖,你猜他若是出了什么事,何章着急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