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老太太可是累了?”
自送了甄家人出去,贾母就一直坐着不动, 鸳鸯怕她有个什么病痛, 扬着笑脸来给她捏腿。
贾母闭目不语,思索林如海说的那风波,是不是应在甄家。
若说想要探望宫里老太妃, 他们府里二姑娘如今已是北静王妃, 何必还要巴巴求到自家这里?
“去把老爷太太们叫来。”
一时贾赦贾政各自带着夫人来见, 贾母摆摆手不让行礼, 问道:“今日见了甄家人,可说了什么?”
贾赦道:“只问了京中一些闲事,又提起宫里甄太妃抱病。”
“可有什么东西寄存?”
贾政道:“随船倒是带了许多箱子,还不曾说起如何处置。或许是给各家预备的拜礼。”
贾母摩挲着玉如意,嘱咐道:“拜礼就罢了,若是他们家寄存来的财物,寻个由头一概拒了。”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心中俱是一凛。
邢夫人不解:“老太太, 咱们与甄家是通家之好, 往常也有银两在他们家存着,怎么如今竟不让收了?”
上回为了大姑娘省亲盖园子, 她可是听贾赦说的真真的,在金陵甄家存了五万两银子呢!南下采买支了三万,还有两万没动。
那可是整整两万两!
王夫人也觉奇怪,便默然看贾母如何作答。
老太太却并不理会,只盯一眼邢氏, “迎丫头而今也大了,她虽不是你肚子里出来的,好歹叫你一声母亲。云丫头才多大,她婶婶已张罗着给她说了一门好亲,你这个母亲还不如一个婶母?”
邢夫人张张嘴,被贾赦一瞪不敢开口辩解。
姑娘们都养在老太太膝下,谁敢越过她作主?况且贾赦这个亲爹都不闻不问,她这个做继室的能有什么话说……
贾母不管她心中不平,只道:“依着你们夫妻,也说不上什么好人家的孩子。”
好话赖话都让老太太说了,邢夫人只能垂头请罪:“是媳妇无能,只好央着老太太为二姑娘相看相看。”
等出了上房,邢夫人跟着大老爷走到半路,才猛然想起老太太还是没说为何要回绝甄家。
迎春那事不过是个由头,老太太这是嫌她乱出头瞎问呢。
想明白这点,邢夫人又心疼起那两万银子。她是小门户的出身,就是做了国公府一等将军的填房,也从来没经手过这么大一笔银钱。
贾赦的私房从不让她沾手,前头那位的又在贾琏夫妻那里。她只有陪嫁的一点身价,全靠着月例银子过日子。
“忒是不把钱当钱呢。”
她才抱怨一句,却见贾赦猛然瞪过来,“这府里缺了你的吃穿?若是让我知道你私自收了甄家东西,后果你知道的。”
邢夫人一抖,扯个笑脸糊弄过去。有老二家的在前头,谁能托到她门前?
到了二十六这日,贾母携邢王二位夫人大妆着进宫去见元春。
元春先前还敢乘着御辇招摇,甄太妃一病却消停了。也不是她一人缩着不敢露头,六宫连着皇后、皇太后都低调起来。
甄太妃是上皇的心尖尖,为着她的病,上皇已多日吃不下饭。这会子出来招他眼,有一个算一个,统统别想落到好。
抱琴给老太太垫了软垫,各上一盏香茗,转身去殿门口守着。
元春肚子越发大了,靠着垫子问:“老太太近来身子可好?”
“家中一切都好,只是挂念娘娘。”贾母慈爱地望着元春的肚子,“瞧着很是康健。”
“太医每日都请脉,只等着发动。”元春抚着肚子柔柔一笑。
她后半生的富贵全在这肚子上了。
元春脸色红润,贾母便放下心,说起甄太妃,“金陵来了人,托到咱们府上,想瞧瞧太妃病的如何。”
元春为难道:“这事可不好说。太妃病的突然,太医院全吃了挂落,如今人人都避讳着,深怕受了波及。”
贾母便不再问,与她说起生产的诀窍。
王夫人在一旁听的焦心,又不敢贸然插话,等老太太叫她,才上前牵起女儿的手。
“太太看着清减了许多。”元春虽因为宝钗的事迁怒于她,到底是母女,见她消瘦便红了眼眶,“可是宝玉淘气,让太太烦心了?”
王夫人忙道:“宝玉如今都改好了,一心读书给娘娘助力呢。”
元春甚觉安慰,夸了弟弟几句,问起黛玉来。
贾母怕她擅自请了圣旨赐婚,忙道:“她如今父女团聚,万事皆足。只等着及笄,让如海好生挑了后生,为林家延续香烟。”
元春不料她说出这样的话来,“林妹妹竟是想招亲入赘?”
珠大哥哥已没了,自家只宝玉一个,如何也不可能教他入赘到别家的。
提出这样的难题,林如海父女实在太过不识抬举了。
贾母见她脸色不对,心底微微一动,面上却挂着笑,“姑爷立志不再续娶,对敏儿已是情深义重,如今又收了宝玉做弟子,悉心教导他读书做文章。他们家代代单传,到林丫头这岂能断了?”
有了正经的师徒名分,与半子相较也不差什么了。贾母深觉林如海给尽了自家情面,便不欲强逼着坏了两家情分。
元春却不如此想。
林如海只黛玉一个女儿,给她招了女婿,为了女儿也要使劲浑身解数把女婿推上去,给黛玉挣个诰命夫人。届时能分给宝玉的助力,必然寥寥无几,即使林如海看着两家交情对半分了,哪有一人独享来的好?宝玉若是不能出头,单凭着荣国府二房大小姐的名头,她和腹中孩儿又能走多远?
思及黛玉尚且年小,祖母又一心维护,元春也不把心思说破,只引着话头往她这一胎上说。
到了时辰,抱琴提醒一句,元春便赐下东西,吩咐内侍把人好生送出宫去。
那刘氏早巴巴候着,听说贾母出宫,忙不迭往荣国府递了帖子。
随同来的还有北静王妃的贴身使女。
贾母才换了衣裳,命人将她们请进来,先赐了座位香茶,这才道:“听着娘娘的意思,太妃娘娘的病有些凶险。老圣人倒是上心,太妃娘娘福泽深厚,又有龙气庇护,想来应当无事。”
刘氏听罢就皱起了眉头,却还是强自打起精神,笑道:“劳老太君走这一趟,我心里不知道多感激。”
贾母耐心听她说完场面话,这才问那使女:“王太妃这一向可好?也不见你们王妃出来走动。”
使女生得白皙莹润,一向跟着北静王妃出来走动,各家命妇很是相熟。闻言便脆生生一笑,“回老太君,我们太妃一切都好,只是入了秋有些不耐烦动弹。王爷扬州去了,王妃怕老太妃闷着无趣,便每日陪着太妃抹骨牌,这才不大出门了。”
贾母越发惊觉蹊跷。
有功夫抹骨牌,不得空去宫里瞧瞧甄太妃,偏要托到自家府上。若不是北静王太妃拘着她,便是按着头不让贾家和他们撇清……
刘氏听她们说完话,笑着起身给贾母行个礼,“老太君帮着走了一趟,我如今得了实信,还得赶回去告诉家里,不好再多叨扰了。”
贾母便问:“这样仓促,船上用的东西可备好?”
刘氏道:“早已备下,星夜就要起帆赶回金陵。倒是随船带来的几大口箱子,尚无处安置……”
贾母笑道:“任你多少箱子,北静王府上还能放不下?他们府里那样大的园子,还当是咱们这样的人家,主子丫头挤在一处,眼见着住不开呢。”
贾母说的诙谐,刘氏料不准她是什么意思,便有些踌躇,“论理,咱们家还收着贵府上的东西呢……”
“那几两银子,上回已支了大半,还有什么好提起的。”贾母指着刘氏身上穿戴,眯眼笑道:“我们家虽不比你们府上接驾四次,到底还有些余财。”
刘氏一怔。她明是说着旧例,意在暗示此回也是如此,偏偏被她说到谁家宽裕富贵上头。
怕惹了贾家疑心,以为自家托大瞧不起旧交,刘氏忙挂上笑脸,乐呵呵和贾母说起几个自家的笑话。
等出了荣国府的门,刘氏想起那几箱子金银,长长一叹。
“奶奶何必长吁短叹。”使女轻轻一笑,“我倒是能引荐个人给奶奶,保你这箱子能存进荣国府。”
刘氏忙褪下腕上嵌红宝石赤金镯,戴到使女腕子上,“姑娘若当真解了我的烦忧,回头还有重谢!”
使女笑着啐她一口,“我好心为你解忧,你反拿这些劳什子骂我眼皮子浅呢。”
刘氏听她如此说,便有些讪讪,“姑娘在王府里当差,自然是什么好东西都不缺。只是我一点心意,不好让姑娘白白劳累。”
使女拿足了腔调,这才揽着刘氏的手亲亲热热道:“奶奶说哪里的话,我是什么牌位上的人呢。这人呀,奶奶也是认得的,只是一时想不到罢了,我不过白说一句,哪值得奶奶酬谢。”
刘氏忙问是谁,使女伸出两根纤纤手指,一指荣禧堂的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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