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徐窈觉得自己有点蠢,糟糕的感觉。
但又有那么一丢丢的新奇。
她握着门把的手不自觉收紧,侧过身子仰头望着没什么表情的男生。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钟劲淡淡冷冷地用眼角掠过女生:“就这么几间房,你难道还会隐身不成。”
一开口,总要带点刺。
徐窈默念我不气,小气变猪头。
深吸一口气,徐窈极力保持平缓的语调:“我的东西都已经搬出来了,靠窗右侧墙那个锁着的柜子里全是你的衣服,还有床单被罩,刘阿姨都已经洗过了,很干净,经常拿出来晒,你可以直接铺到床上,或许还能闻到阳光的味道。”
女生的声音不是特别甜,但很软,有点酥,娓娓道来,有种婉转的诗意。
好似恍惚间,早春的细雨软软绵绵落下来,悄然无声,却又润泽万物,沁人心脾。
所以,那个小青瓜就喜欢这样的?
钟劲转过身子,正面对上女生。
男生不是浓眉大眼的那种帅,眼睛像狐狸一样长而翘,漫不经心的眼神,散淡疏冷,却又透着夺目的精光,看得人心慌意乱,不敢直视。
就像少女漫画里走出来的男主角。
天生凉薄,勾着唇角笑起来的样子,有点酷酷的坏!
气势,身高上的压迫都让徐窈无所适从。
她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仰着细白的脖颈,眨了眨浑圆无辜的眼睛。
不要太近,就这样保持距离,最好。
钟劲看到女生躲避的动作,长臂一伸将她拉住,女生手腕很细,用力一握感觉都能捏碎,脆弱得像是橱窗上摆着的琉璃娃娃,只能看,碰不得。
徐窈挣不开,心提到嗓子眼:“我刚跟刘阿姨通了电话,她还提到你,叫你老实点,别干坏事,钟奶奶可经不起折腾了。”
“干什么坏事?这么碰你一下?还是想我做更多?”
钟劲故意曲解女生,像个浪荡子,说着玩世不恭的话。徐窈脸颊红透,恨不能跳起来去堵男生的嘴。
然而下一秒,男生在她掌心塞了一样小小的东西。
徐窈低头一看,脑子轰地一下,崩了。
他在哪捡的?房间里?
要死了,落什么不好落这个,秘密被发现了怎么办。
徐窈脸更红了,有点尬,垂着眼,但依然有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几次想问他有没有插到电脑上点开,可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
倒是男生看出了女生的窘迫,要笑不笑的样子有点凶:“看好自己的东西,再被我捡到,就当垃圾处理了。”
当作垃圾扔掉的东西,自然没兴趣探索里头都有些什么。
话落,不等徐窈反应,男生转身欲走。
徐窈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提高了声音,脱口而出。
“你能不能不要走了,奶奶回来看不到你会很难过的。”
徐窈不明白,十七八岁的少年,中断学业离开家人,独自漂泊在外,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想有个家,偏偏永远失去了,他明明拥有,却不在意。
“你不是我。”
男生停了一下,没什么情绪地回了这四个字,没有回头,迈开长腿,越走越远。
却不知搅乱了少女平静的心湖,是多么的可恶。
徐窈握拳攥紧了优盘,坐回到桌前,摊开日记本,写下一天的心情。
【你不是我,怎知我苦与乐。在你看不见的角落,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
致她。
也致他。
这个觉好像睡不好了,有点失眠。
徐窈放下笔,锁上日记笔,静静躺到床上,一动不动,闭着眼睛,很久很久才睡着。
回到房间的钟劲也好不到哪去,他解开密码锁,刷地一下将柜门拉到最开,从最下面的角落里拿出一个手机盒。
手机,充电头和数据线都在。
钟劲将手机插上电,搁桌上就不管了,三两下铺好床单,冲了个战斗澡,长手长腿就那么不羁地占据整张床,刺目的光线直射下来,他抬手捂住了眼睛。
这时候,嗅觉变得更灵敏。
他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清淡怡人的香味。
女生收拾得很干净,房间维持着他离开时的样子,没有让人膈应的粉墙粉窗帘蕾丝花边什么的,就好像随时做好了撤出的准备。
唯独带不走的,也只有这一室淡香。
钟劲拿开遮眼的左手,目不转睛看着掌心纹路,一端至另一端,一条直线横越而过,清清楚楚将手掌分隔成了两半。
不详吗?
如果连亲人也这么认为,好像有点惨。
“会读书有什么用,成天臭着脸,好像我们欠他的,我爸妈要不是赶着回国为他庆生,又怎么会出事,他有没有一丝愧疚,他若有良心,就该跟我去国外,按他外公给他计划好的路走。”
“那场空难谁都想不到,跟阿劲扯不上一点关系,你心结太深,十年了,该放下了。”
“不,放不下,看看你儿子,他是怎么对我的?当年我要离婚,他说孩子小,再等等!等到现在,他外面的女儿要上小学了,我身为妻子却是最后一个知道,可笑不可笑荒唐不荒唐?他要面,我不要吗?他臭不要脸拖着我这么多年,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偷腥不擦干净嘴巴,留下个抹不掉的把柄,想离了?没门!你儿子你孙子,欠了我们郑家多少,这辈子都不可能还清!”
……
恶梦一样的话语,就像魔咒禁锢着钟劲,头疼欲裂,彻夜难眠。
既然不爱,何必在一起,何必生下他。
有病。
一到夏天,高大繁郁的树冠里,藏着的蝉开始鸣叫,锯子一样撕心裂肺。
徐窈动了动眼皮,缓缓睁开,躺了一会儿才起身,趿着拖鞋走到窗边。
她拉开帘子,入眼一片绿,晨曦透过树叶缝隙洒落下来,新的一天,开始了。
看不清的枝叶深处,有生命在呐喊,毫无保留,不知疲倦,直到生命终结。
短暂又辉煌。
儿时的记忆也如片段般闪现。
半敞的老旧木板门,一张竹席,小女孩盘着双腿仰头数星星,陪着她的除了滋滋蝉鸣,还有就是平得有点扁的肚子传来的咕咕。
饿和孤单,是年少最深刻的体味。
虽然苦,但让人怀念。
徐窈拍了拍脸,笑了一下。
跟爸爸约定了的,要好好活着,要开心,可以难过,但不能沉沦,因为以后的路,她只能自己走。
这间房没有单独的浴室,徐窈将毛巾,漱口杯和牙刷放进洗脸盆,到楼下洗漱。
却不想刚下到一楼就碰见从厨房里出来的男生,闲庭信步,单手端盘子,盘子里两片厚厚的吐司夹着一个煎蛋。
“你会煎蛋?”
太意外,以至于不假思索就说了出来。
钟劲眼角扫向女生,淡漠的眼不经意迸发一道凌利的光,可能自己无所觉,却看得徐窈轻轻一颤,立马又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很厉害,单纯地想赞美你。”
不说钟劲这种衣食无忧的有钱人家的小孩,便是普通人家,又有几个孩子自己做早餐,更别提煎个蛋了。
女生眼角微微上翘,眸光清透,很纯很真的模样,让人难以设防。
钟劲垂着眼,目光从她脸上掠过,毫无波动。
他十几年的人生里,听过的褒奖太多,已经麻木了。
不过,她皮肤是真的好,披散着一头长发,素面朝天,居然一点都不邋遢,还有点好看。
钟劲觉得他可能是被周星星那个骚包洗脑了,眼睛也该洗一洗了。
于是他点了点自己眼角,示意女生:“你这里!”
徐窈下意识伸手抹了一下眼角,然后一愣,看到男生眼里的促狭,登时又羞又恼。
就说了,出门前照了镜子,干干净净,哪有。
坏家伙,过分。
“无聊。”
丢下两个字,徐窈转身直奔卫生间,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内,她非常不想看到男生。
钟劲看着女生的身影消失不见,又低头看看盘子里煎得金黄的蛋。
可不是无聊。
无聊透顶。
简直了。
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切到户外运动频道,钟劲边吃早餐边看节目。
吃完,抽纸巾,可手上依然有点擦不干净的油腻感,他起身去往卫生间。
这时的徐窈洗漱完毕,正打开卫生间的门,就见钟劲迎面走过来。她怔住,抬脚往旁边挪动,打算避开男生绕过去。
钟劲显然接受不了这样的无视,长腿一个跨步严严实实挡在了徐窈面前,徐窈的视野一瞬间暗了下来。
“你在生气?”
女人总是莫名其妙地发脾气,比如他奶奶,比如他妈妈,还有眼前这位。
徐窈眨眨眼:“没啊,我生气不是这个样子。”
她真的生气了,不会让任何人知道,现在充其量是有点不高兴。
“钟劲,你在不在?开门!”
这时,一串急骤的门铃声突然响起,伴着熟悉的女声,却并没有让钟劲露出半分欣喜的神色,反而沉下了脸,对着徐窈道:“你先回屋,我不叫你别下来,不要试图偷听,因为你会后悔。”
语气生硬,没有商量的余地。
徐窈的回应就是抱着洗脸盆直接果断上楼。别人的家事,她一点打听的兴趣也没有。
那毫不留恋的清脆脚步声,让男生忍不住目送女生上楼,心想刚才说的话好像很白痴。
徐窈回到房间,反锁上门,靠着门板轻轻吁了口气。
表现不错,徐幼幼,保持住。
外面按门铃的女人,徐窈听出来是郑怡君,钟劲的妈妈。
去年老爷子在世的最后一次家庭聚会,属这位来得最晚走得最早,一身孤傲凌厉的气质,对谁都不大热络,也似乎是不屑同钟家任何人交好。
钟劲突然离家,会不会跟这位事业有成的女强人妈妈有关呢。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某位做好事不留名的太太推文,看文的人多了起来,开心,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冲鸦,为我的小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