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加班
第一天上班,早上8:30去警局报到, 晚上5:00才下班。早上走了整个街区, 下午清了一遍这个街区近三年的资料档案, 下班前又赶去海城第一幼儿园为放学回家的小朋友们站了回岗。这一整天下来, 几乎是连轴转, 休息的时间屈指可数。回家路上恰好又赶上晚高峰,待年知非开车回家, 时间已经到了晚上6:00。
晚餐时, 年奶奶关切地询问年知非:“工作忙吗?还能适应吗?跟同事相处好吗?”
年知非端着碗筷歪头想了想, 答道:“都很好。就是听警局的师傅说, 治安警有时候会需要上早班或者晚班, 可能很早出门或者很晚回家。奶奶,以后要是我到饭点还没回来,你和小叶子就先吃吧,不用等我。”
年奶奶见年知非精神如常也就放心了,顺手夹了一块鸡肉放进年知非的碗里。“奶奶知道, 你大哥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你只要安心上班, 家里的事有奶奶呢。”客厅的灯光昏黄温暖, 将本就慈眉善目的年奶奶衬地肤如琥珀, 整个人仿佛是笼上了一层淡淡的佛光,犹如庙宇里菩萨, 宁静祥和、悲悯世人。
年知非凝视了年奶奶一阵仿如失了神似的放下碗筷,抬起手抚了抚年奶奶的发鬓。
不等年知非发话,年奶奶已了然地伸手握住了年知非的手掌, 坚定道:“奶奶是有年纪了,可身体还硬朗。非非,你不要担心。”
“嗯。”年知非心头一热,用力点了点头。
晚餐过后,年知非主动担下了清洗碗筷和陪小叶子完成启蒙功课的任务。许是从小就失去双亲的缘故,小叶子的自理能力很强,吃饭已经不用大人追着喂。可提起不能看动漫不能玩游戏要去学认字,她就跟别的小朋友没什么两样了——厌学,还撒腿就跑。
奈何,就她那两头身的小短腿,年知非要追上她甚至不用跨大步。小叶子这才刚从她的专属座椅上滑下,还没跑出三步,整个人就被年知非一把捞进了怀里。
许是这滑翔起飞的动作十分新奇,小叶子即刻兴奋地拍打着年知非的胳膊提出要求。“小叔!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嘛!”
年知非又晃了她两下,这才拍拍她的小屁股。“好了,玩够了就去念书。”说着,就推开了属于小叶子的小书房。
小女孩的书房自然是粉嫩嫩的颜色,小小的书桌小小的椅子,令人错觉自己踏入了小人国。年知非将小叶子安置在做成蘑菇模样的小凳子上,自己则在她身边的地板上坐下,问道:“今天的功课呢?”
“那儿。”小叶子胖胖的手指头一指书架上单独放置的几本书。
年知非依言取下顺手一翻,有认字的、有识数的,还有画画的。“每天要做多少?”
小叶子虽不情愿做功课,可这个年纪还不会说谎,因而老老实实地答道:“语文学两页,数学学三页,绘画画一张。”说着,她又扯了扯年知非的袖子,小声道。“小叔,先画画吧。”
虽然此前从无带孩子的经验,但年知非瞬间明白了过来,冷酷无情地宣布:“先认字!”
一个小时后,原本心情惬意怡然自得地在客厅里练国画的年奶奶忽然听到自小叶子的书房里传来一阵欢乐的笑声。又过一会,一小一大两个身影就如同两枚炮弹一般自书房内冲了出来。
“奶奶!”只听一声软嫩的奶音,小炮弹就率先发射到了年奶奶的腿上。
年奶奶赶忙低下头定睛一看,只见小叶子的脸上和身上都沾满了红红绿绿的颜料。她再看看自己心爱的真丝旗袍,裙摆上果然已经印上了两只鲜艳的手掌印。年奶奶瞬间怒火中烧,猛然抬头一声怒吼:“年!知!非!”
一向艺高人胆大的年知非立时狠狠地打了一个寒颤。
又过十几分钟,年知非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正和小叶子一起对着墙壁罚站的年知非精神一振,赶忙哀求地喊了一声:“奶奶!”
年奶奶冷哼一声,开恩道:“接吧。”
“年崽,救……命……啊……”电话刚一接通,林乐天那气若游丝的颤音就飘了出来。
于是,到了晚上九点整,年知非又拎着三份外卖回到了东港分局。
见到年知非出现,林乐天即刻欢天喜地地扑了出来,夺下他手上的外卖。不出一分钟,他就一边吸着面条一边嘟囔:“还是年崽靠谱!”
“嗯嗯。”满嘴鼓鼓囊囊的沈真跟着点头。
“唔唔。”另一位样貌陌生的年轻警察也连连点头。
十分后,年知非终于知道了前因后果。原来东港分局的经侦大队也是长期人手不足,最近罗局又答应了抽调人手帮齐耀辉查财务公司,经侦大队的程队私底下差点没把罗局骂地祖坟冒烟。这次林乐天、沈真和另一位新警察分到程队手底下,他即刻使一招乾坤大挪移,将暂时分给小丁帮忙查账的三名资深经侦警全调了回来,却只还给小丁两个新手。
可怜林乐天和沈真两个新警刚入职就被队长一脚踢给小丁来查账,时间紧、任务重、情况又不熟,为了赶进度,这一加班就错过了饭点。网上订了外卖,那外卖小哥也一直没见人。林乐天等三人饿得前胸贴后背,这才想起来打电话给年知非救命。
“丁彦舒,刑警总队的,你可以叫我小丁。”小丁吃饱喝足,终于恢复文质彬彬的模样起身跟年知非握手。“年知非,我对你的大名如雷贯耳。”
年知非了然一笑,揶揄道:“你们齐队该不会想把我大卸八块吧?”
小丁摇摇头,诚挚道:“没那么严重,命一定给你留着,就是想把你弄到手底下慢慢折腾。”
年知非又是一笑,转头看了看办公室里堆了一地的账户资料,语焉不详地问道:“飞越集团的案子……还没结案?”
“是啊!”林乐天极为凄惨地一声长叹,指着自己的电脑答道。“地上一堆,电脑里还一堆呢,年崽……”
飞越集团的案子轰轰烈烈闹了一整年,大部分情况已向公众通报,也就无所谓什么机密。听到年知非有此一问,小丁即刻大方回道:“曲江临死前清掉了公司账目,现在大笔资金去向不明。这不,大海捞针捞线索呢。”
年知非伸手翻了翻办公桌上堆着的账本,奇道:“这是要清查跟飞越集团有业务往来的财务公司?”他摇摇头,一脸的不可思议。“这要查到猴年马月去?”
“唉……”小丁也是无可奈何。“我们推测,飞越集团要输送利益必定不敢走明账,大笔资金流转太过打眼,那就极有可能会化整为零通过财务公司转出去。正好以前信义堂就是做高利贷开财务公司起家,这对他们不是难事。”
“但财务公司主要的业务就是放贷收贷,每年不知道要做多少笔生意……”年知非话未说完,已面露同情。他知道自己不该多话,可看着林乐天和沈真萎靡的模样,却仍是忍不住提醒道。“难道,就没有别的线索了吗?”
小丁瞬间想到了那条黑色的钥匙,可一想齐队一直都在怀疑眼前这个人可能跟龙星河有关,他只得轻轻摇头。
年知非也不敢多问,扭头又看了眼正可怜巴巴看着自己的林乐天,心软问道:“需要帮忙吗?”
小丁眼底精光暴涨,送上门来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这一忙就忙到了11点多,林乐天终是忍无可忍地扔下键盘放声怒吼:“啊啊啊!我受不了了!我是警察!不是会计啊……”
小丁苦笑一声,摘下眼镜捏捏眉心。“这才第一天……”这才哪到哪?
“我看今天就到这吧。”沈真也受不了了,“快12点了,明早9点还得准时上班。尤其是年崽,他可是治安警,全是体力活。”
黑心肝的小丁听了沈真这两句,方才良心发现。“是挺晚了。大家回去休息吧,明天再接着干。”
年知非这才抬头问道:“这台电脑有人用么?”
小丁看了眼陪伴了年知非两个多小时的电脑,不明所以地摇头。“没人。”
“那行,你们明天也别动这台电脑了,我晚上再来。”
年知非话音一落,小丁差点没把眼睛瞪脱眶。“你明天还来?”
林乐天和沈真却瞬间扑了过去,一左一右紧紧地搂住年知非。“亲人哪……乖崽啊!就知道你不会丢下哥哥不管的……”
见此情形,即便因为龙星河的缘故对年知非暗暗防备的小丁也不得不承认:年知非能力过人,同样是第一天查账,年知非上手比林乐天和沈真都快,几乎一个能当两个使。再加上他心肠又好,也难怪人见人爱。反正,别的不敢说,论做人,他们的齐队真是拍马也赶不上年知非。
回家的路上,林乐天终于想起要关心一下自家乖崽的工作。“你那位郭师傅不好相处吧?”
“还好。”年知非手握方向盘,微微一笑,不肯多言。
坐在副驾驶座的林乐天却了然地伸手摸摸年知非的后脑勺,又是骄傲又是无可奈何地叹道:“年崽就是太乖了,对谁都不肯说一句不是。以前对张教官是这样,现在对这位郭师傅还这样。三哥帮你打听了,你这位郭师傅前年跟你们治安大队的李队争队长,没争赢。自那以后,他就跟你们李队干上了。你呀,是受了无妄之灾。要我说,他都五十开外了,没几年就要退休,何必再这么官迷呢?”
林乐天话音一落,沈真又急忙补充。“年崽,我听同事说,你这位郭师傅脾气虽然爆,但从事治安工作一辈子,经验是真丰富。你们李队把你安排给他,也是想给你找个好师傅。只要师傅本事高,别的你也不能太计较,是吧?”林乐天嘴上没把门,沈真的心思却细腻了很多,他可不想年知非因为林乐天几句无心之言跟自己的顶头上司闹不合。虽然他也知道年知非一向人品过硬,但预防针还是要打的。
“我知道。你们放心,我能应付得来。”年知非语调温和,显然对李队和郭师傅都没任何负面情绪。“其实我比较担心你们……小丁,这么大的工作量,你们齐队怎么只派了你一个人来呢?”
“就是啊!”年知非此言一出,林乐天连声附和。“你们齐队这是把人当牲口使唤呢?”
小丁抹抹脸,认命道:“我们齐队自己都把自己当机器用,用我们这些手下,不就全当牲口用了?”
“有那么夸张?!”林乐天可不敢相信。
“他以前怎么样我不知道,反正自从他当了我老大,我就从没一回见他比我早下班。他的私人物品基本全在警局宿舍放着,醒着就干活,累了就回宿舍洗个澡躺一躺。不到换季换衣服,他想不到回家。”说起工作,小丁还是对齐耀辉十分佩服的。齐耀辉把所有时间全都投在工作上,能力又强,破案率也高,他不高升谁高升?“你们信不信,就这个点了,他还在办公室呢?”
“不信!”车上三人异口同声,“打电话给他证明!”
小丁没好气地瞪了他们一眼,掏出手机。
不一会,电话接通,齐耀辉那一贯冷冽的嗓音传了出来。“小丁,有情况?”
“没,没什么齐队。”小丁忙殷勤回道,“我这不是刚下班,特地来关心一下老大嘛。齐队,还没下班呢?”
电话那头的齐耀辉嗤笑一声,冷冷道:“你要还不困就回总队加班,困了就回家睡觉。”
“困!我非常困了!”小丁断然应声,“齐队,您也早点休息哈,晚安!”说完,他也不等齐耀辉回话,立马断了通话。然后,他抬起头睥睨地扫过车内的三人。“怎么样?”
“魔!鬼!呀!”林乐天与沈真惊恐高喊。
年知非却是沉默不语,只在心中暗道:一个人的时间究竟用在了哪里,果然是看得出来的。